胡凡今年七歲,也許是獨生子女的關係,有些內向,有些敏感,但很懂事。
看錶弟低着頭,露出染着紅暈的耳根,玉凌首先挑起了話頭:”小凡長高了,還記得哥哥嗎?”上次見面還是兩年前,那時候的表弟體弱多病。之後兩年,玉凌多次進出醫院,沒時間也沒精力再來村裡。
胡凡重重地點頭:”記得,哥哥釣了很多魚。”那時,他們一家還住在村子裡,表哥帶着他去山腳下的小溪裡釣魚。
說起釣魚,當時還有一個小插曲,表弟看水裡有很多魚,就想用手去撈,結果重心不穩掉水裡了。
雖然水很淺,但當時只有五歲的表弟還是受了驚嚇,晚上就開始發燒,最後是玉凌用靈力將他的身體溫養了一遍,順帶着將他從胎裡帶的體弱之症也治了。
“暑假去過奶奶家了嗎?”現在是七月底,暑假已經過去一半。
“沒去過,前些天外婆來了,昨天才回去。”
哦,舅媽的母親過來了。玉凌沒見過,不過聽媽媽說是個挺幹練的老太太。也許是母親太強勢,舅媽又是她最小的女兒,前面又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從小到大被保護的太好,所以養出了個柔弱內向的性子。
胡凡低頭看兩人牽着的手,激動的小臉通紅。”哥哥,下午我和你一起回村子,開學前再回來。”放假前就聽爸爸說表哥暑假會回村裡住一陣,他一直盼着呢。
玉言聽到聲音回頭一看,哥哥和表哥正手拉着手說話。心裡的小醋罈子立刻打翻了,小嘴一嘟,鬆開舅舅的手,跑回來牽起哥哥的另一隻手。再好吃的東西也沒有哥哥重要,哥哥是他的,誰也不能搶走。
玉凌好笑的瞅一眼被拉住的左手,也不點破小胖墩的那點小心思。
舅舅家離車站不遠,走五、六分鐘就到了。一棟老式的二層小樓,他們租了二樓的一個單位,一室一廳。舅媽已經煮好飯菜在等他們。
一看見他們進門,立刻拿出拖鞋讓他們換。再將他們在門口換下的鞋子一雙一雙整齊的擺放好。嘴裡同時催促三個孩子去洗手。
舅媽阮小冰是典型的江南水鄉女子,皮膚白皙,五官清秀,性子溫順嫺靜,就是有點內向,遇事先哭,沒什麼主見。再配上她那弱柳扶風的身體,簡直就是現代版林妹妹,不過胡俊偉就喜歡這樣的,兩夫妻感情好的很。
阮小冰擺好最後一盤菜,就見到已經坐在餐桌旁的玉言。小傢伙虎頭虎腦,肉肉的身板看着就很結實,兩隻烏黑圓亮的眼睛正盯着桌上的糖醋里脊。
“小言,餓了吧?”
“嗯,舅媽做的菜好香,小言都流口水了。”說着還真”吸溜”了一下口水。玉言的吃貨宗旨:要想有吃的,小嘴就要甜。
正好被洗完手過來的玉爸爸聽見,恨鐵不成鋼的瞪過去一眼,正想說兩句,胡俊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大家快坐下吃飯,看把我們小言餓的。來,來,這是你舅媽的拿手菜。”夾了一塊糖醋里脊到玉言碗裡。
大家一邊吃一邊聊。玉凌吃飯的樣子和玉言截然不同,舉手投足間淡定從容,猶如一個古代的富家貴公子。
前兩年玉凌身患重病,形容羸弱,面頰消瘦蒼白,雖然一起吃飯時也是這樣不緊不慢,但和現在的清潤如玉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
阮小冰看的眼含羨慕,她從小就喜歡這樣的翩翩佳公子,會看上胡俊偉也是因爲他長的斯文俊朗。
內向的人心思都重,兒子因爲早產,從小身體就弱,前些年看病吃藥就沒停過,她又因爲體弱沒法生第二胎,兒子就成了老胡家唯一一根獨苗。這些年來,她的愧疚不安都埋在心底,慶幸還有個身患先天性心臟病的玉凌比着,她纔沒被心裡的抑鬱壓垮。
兩年前小凡的身體突然轉好,最明顯的就是胃口和體力都變好了,去看中醫也說身康體健,之前的體弱不足之症消失不見,連那老中醫都嘖嘖稱奇。雖然心下好奇,卻讓她放下了心裡的愧疚。
半年前聽說玉凌的病好了,她還爲此鬆了口氣,畢竟她之前還在心裡慶幸有這個身患絕症的外甥比着,她的兒子還不是最糟的一個。
胡俊偉見妻子一直盯着玉凌看,也能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知道她沒啥壞心,就是擔心小凌被看得不自在,趕緊笑着給大外甥夾了塊醬鴨:”小凌,這是你舅媽自己醃製的醬鴨,香的很,你試試?”
“謝謝舅舅,謝謝舅媽。”玉凌禮貌的道謝。舅媽的盯視他早就感覺到了,沒有惡意,只有欣賞和一絲愧疚,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但並不讓人討厭。
阮小冰被打斷,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的向玉凌笑笑,然後偷偷看了丈夫一眼,收到一個安撫的眼神。
“前段日子,我岳母過來照看了小凡一陣子,昨天剛回去了。小凡今天和你們一起去媽那裡,開學前一起回來。”胡俊偉收回視線,轉向姐夫說道。
“可以啊,幾個孩子在一起也有個伴。”玉爸爸對此完全沒意見。
胡俊偉知道自己這姐夫的脾性,只要事情不涉及到小凌,就一切好說。
看向一旁的大外甥,這孩子比上次見面時更漂亮了。雖然面色仍有些蒼白,但兩側臉頰已有少許血色,個子也長高了些,從上到下都透着清雅靈秀。
他姐怎麼就能生出這麼出色的孩子呢?他也好想要一個。雖然他兒子也不錯,可是和小凌一比,這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小凌啊,到了村裡,又要麻煩你看着小凡了。”
自從上次掉河裡的事件後,胡俊偉就對這個大外甥有種莫名的信任。自己老婆遇到事就知道哭,還是八歲的外甥照顧了兒子一個晚上,半夜就退了燒,第二天又生龍活虎的。
兒子早產,加上胎裡帶來的體弱,三天兩頭的就要病一回。但自從那次後,就一直沒再病過。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胡俊偉直覺跟玉凌有關。特別是發生虎子那件事後,他就更加堅信不疑了。
“有小凌在,你就放心吧!”對大兒子“迷之信任”的玉成剛。
舅舅、舅媽,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小凡。”玉凌也很喜歡這個乖巧聽話的表弟。
“小凡,要聽哥哥話,別一個人亂跑,要注意安全……”阮小冰的聲音總是這麼的輕輕柔柔。
“知道了,我一定聽哥哥的話。”雖然是在回答他媽的話,但眼睛一直看着玉凌。
“小言也聽哥哥話,小言最乖!”小胖墩玉言在吃得歡的同時還不忘尋找存在感。
不過這些大人好像都忘了,玉凌也只是個十歲的孩子。
吃完飯,大家休息了一陣就要往村子裡趕,因爲進村的公交車末班車是下午六點,路上需要開一個多小時。
太陽落山,黑暗慢慢籠罩了田間山頭,村口老槐樹下的石凳上有個人影,不住的扭頭望向村口的大路。
夏天,屋裡悶熱,不少村民吃完晚飯都會出來乘涼。看見有人坐在村口,便要過來八卦下:”六嬸子,咋這麼晚還坐這裡,等人吶?”
六嬸子也就是玉凌的外婆,本名叫張鳳婉,從嫁進胡家起,村裡人就叫她六嬸子,因爲胡家外公在家裡排行第六。
張鳳婉笑呵呵地迴應走過來的幾人:”等我外甥呢!這不放暑假了,過來住幾天。”老人家自從知道玉凌要過來,這些天心情都特別好,天天數着日子盼着。
所有的孫輩裡頭,她最疼愛的不是唯一的孫子胡凡,不是最小的外孫玉言,而是大外孫玉凌。
這孩子從小聽話又懂事,生病難過時也不哭不鬧,那安安靜靜的小模樣真是能讓人疼到心坎裡去。
半年前,玉凌突然昏迷不醒,急的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整天唸叨着老天不長眼,怎麼不收了她這個老婆子去,非要去爲難一個小娃娃。
自從玉凌的病好了,張鳳婉就開始燒香拜佛了,因爲菩薩終於開眼了,阿彌陀佛,老天保佑。
很多村民都還記得那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別說這十里八村,就是鎮上也找不出這麼漂亮的小娃娃。
“哎呀,是玉娃兒要來呀,我家那臭小子今天早上還問起哩,我得回去告訴他。”說話的是富山村的村長,也姓胡,和玉凌家有那麼點親戚關係,太太爺爺那輩是同一個爹。
其實整個村子有八成都姓胡,上算下算怎麼都能算出點親戚關係。
村長嘴裡的”臭小子”是他的小孫子胡挺,比玉凌大兩歲。這”玉娃兒”的綽號就是他給起的,結果現在大家提起”玉娃兒”,就知道是六嬸子家的大外孫。
“這下那臭小子非得高興壞了不可,整天在家唸叨着‘玉娃兒’咋不來……”村長一路走一路說,遠遠的還能聽到聲音:”肯定得天天跟人屁股後頭……”
其實當年跟在玉凌身後的何止一個胡挺。長的漂亮,性子又好的孩子誰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