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洞房好可怕

137、洞房好可怕

137、洞房好可怕

金老夫人心一揪,自己的兒子自己明白,像是金將晚那種人,七八十歲了,滿腦子裡想着還是風花雪月。上年金朝梧去了一趟西陵城,回來後就說金將晚乾乾瘦瘦,可見趁着沈氏有了身子的時候,金將晚就沒閒着。只覺得自己再送個年輕的小妖精過去,未必不會把金將晚徹底吸乾,也懶怠看沈氏留在家中膈應她,就大度地道:“那就還叫老二家的管着。好了,都散了吧,潔桂,扶着你婆婆回去。”

沈氏替金潔桂扶着柳老夫人,又把叫她們婆媳搬到大房幫忙的話說了,柳老夫人自然滿心願意,可是瞅見冷氏神色淡淡的,又不敢將欣喜表露出來。

待人都散了,金老夫人留着金折桂進了裡間,躺在炕上再三打量她,不禁心酸地道:“你說你怎麼那麼狠心,直接出關了呢?”

“祖母,我帶你去子規城吧。祖母這氣度,柔然太后也比不上,坐鎮子規城,最好不過了。”金折桂笑嘻嘻地道。

“跪下!”金老夫人聽見“子規城”三字,就立時發作起來。

金折桂跪在炕上,心想金老夫人怎會突然發作?莫非聽見什麼風聲了?

“是玉家老幾?要是老九,你就給我死心吧,我們金家丟不起那個人,跟個孤女搶夫婿。”金老夫人斜靠在枕頭上,冷冷地看她。

方纔瞅着金老夫人拉着嚴頌說什麼金童玉女,金折桂還以爲金老夫人什麼都不知道,此時看她問,就笑嘻嘻地道:“是老八,誰瞧得上玉老九?祖母是怎麼知道的?”

金老夫人冷笑道:“你母親冷不丁地突然回來,可不是急着要辦你的事。還有那子規城,據說是玉家建的,可這子規明擺着是你的名字,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是怎麼回事。”

“那子規城是咱們家的,不是玉家的。”金折桂上前去拉金老夫人的袖子,看她把自己的手拂開,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頭。

“抓耳撓腮的,這是什麼樣子?”金老夫人又不滿地道。

“我怕祖母剃我頭髮。祖母,其實玉八……”

金老夫人伸手一把揪住金折桂額頭上的碎髮,看她疼得呲牙咧嘴,就氣道:“都是叫你母親教壞了,好端端的女兒家,怎麼就……也是你父親糊塗,說什麼反正你不好嫁出去,就乾脆破罐子破摔,叫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是婆婆,我可是最明白婆婆的心思,你跟玉家老八一起出關的事是賴不掉了,進了門,你婆婆能待見你?只怕湯家那小孤女都會踩在你頭上。”

“我們不進玉家,成親後,就回子規城。”金折桂笑着勸金老夫人。

金老夫人伸手在金折桂臉上不輕不重地一打,“糊塗,哪有那樣的?不被人笑話了,還當玉家不叫你進門。”繼而又想若住在玉家,金折桂少不得要受罪。

“我們有一座城,誰笑話誰呀。”金折桂道。

金老夫人聽金折桂口口聲聲都是“我們”,啐道:“也不害臊……事情,可還有轉圜的餘地?”

“嚴頌是不行了,他瞧見我跟破八在一起了。還有小舅舅、玉家祖父,給柔然送親的人,都瞧見我們了。”金折桂想起玉妙彤和親的事,趕緊追問:“祖母,玉家妙彤和親,跟咱們家當真有關係?祖母你……”

“老婆子傻了纔會以爲太上皇會叫你去和親,既然知道不會,誰有功夫去管?都是玉家姑娘自己作的。”金老夫人接過金折桂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思量着既然那麼多人都瞧見了,也就是金折桂、玉破禪的事已經成了定局,眼下,自己能吵能鬧的,也就只是該怎麼定下來,任憑金折桂討好地給她捶腿也不搭理她,對丫鬟道:“叫龐錚家的來。”

“祖母,破八其實……”

“叫破八來家裡做臭豆腐。”

“哎?”金折桂詫異了,金老夫人怎會主動叫玉破禪來金家?

“事已至此,只能叫滿京城的人知道,是玉破禪死乞白賴地賴上你的。”金老夫人眯着眼,手在自己腰上捶了捶,看金折桂跪在她身邊趕緊去捶,愜意地微微眯眼。

“其實,是孫女先看上破八的。”金折桂硬着頭皮說。

金老夫人眸子猛地睜大,原本心裡想着金折桂小姑娘家的,瞧見玉破禪拿她的花名做城名,一時動了心,就便宜了那小子,再聽金折桂這般說,不覺護短地道:“你比破八小,別護着他,定是馬販子設法先哄得你。”

“不是……好端端的城主不叫,怎麼都喊人家馬販子?”金折桂嘟嚷道,看金老夫人也沒強硬地要棒打鴛鴦,就也不怎麼提心吊膽了。

“哼,還沒喊賣臭豆腐的呢。”金老夫人躺着,瞅見龐錚家的進來了,就說:“叫龐錚去一趟玉家,當着玉家八少爺的面告訴他,想娶魁星,可以。得答應老婆子三件事:一,趁早去幹點正經事,不求他立時位列朝班,起碼要有個能好意思跟旁人啓齒的功名;二,玉家買下錢家老宅,收拾了錢家老宅。成親三朝後,小兩口搬到錢家老宅單過;三,定親之前,日日來金家炸臭豆腐,務必叫全城人知道是他死皮賴臉地賴上來的。”

“祖母,子規城城主這名頭不威風嗎?還有,我們去子規城,也不跟着玉家人一起過。”金折桂想不透金老夫人怎地會對功名那般執着。

金老夫人乜斜了眼睛瞅着金折桂:“你懂什麼,沒有功名就是下九流,有了功名,任憑你做賊,報出探花的名頭,誰人不敬你三分?”

“可是有正經事的功夫都耗費在……”

“放肆!”金老夫人起身重重地拍向炕桌,“莫以爲我不剃你頭髮,你就沒事了。幸虧家裡的姊妹們就只剩下你四姐姐那悶葫蘆沒嫁了,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龐錚家的,趕緊去傳話,要是玉家老八偷偷地問魁星,你就說我把她剃成禿子了。告訴玉老八,答應了我那三件事就好辦,不然,老婆子寧肯送嫁妝搭孫把孫女白送人。”

龐錚家的垂手站着,巴巴地看向金折桂,心想金老夫人提的頭一件事還不算過分,第二件,可就有些強人所難了,畢竟,玉家分家也只是分了大家,玉將軍一房還住在一起呢,哪有才成親,就叫人家小兩口單過的。

“還不去?四皇子沒選上錢家老宅做王府,正好留下給他們兩個。那什麼子規城別提了,以後安生地在京城過日子,不許再出關。”金老夫人提到錢家老宅,就有些悵然。

龐錚家的聞言,趕緊出了金老夫人屋子,快步向下人房去,過去了,緊催着龐錚去玉家傳話。

龐錚見事關金折桂的親事,牽了騾子就向玉家去,到了玉家門上,稍稍等候,就有個管事出來問話,因親事還沒定下,金老夫人的話不能跟旁人說,於是只說要見玉破禪,任憑那管事再如何軟硬兼施地盤問,都不露話頭,等了將近一個時辰,纔有個路過的小廝替龐錚傳話,隨後龐錚跟着人進去,待進了玉夫人的屋子,低着頭也不敢看,“小的奉我家老夫人之命來見八少爺。”

“有什麼話,跟我說吧……你前頭見那管事,沒把話說出去吧?”隔着屏風,玉夫人坐立不安地問。

一葉而知秋,龐錚立時猜到那位管事不是玉夫人的人,大抵是玉老夫人亦或者其他妯娌家的,“夫人放心,小的沒說。”

“那你有話就對我說吧。”玉夫人含笑道,雖另有玉妙彤的書信,但她心裡已然不信玉妙彤這信裡的話了,畢竟頭會子的纔可能是真心話,這次的,未必不是玉妙彤被玉破禪強逼着寫下來的。況且,金折桂竟然會在風雪夜待人出塞,這樣的大家閨秀,任憑旁人說她如何心善,她都要不起。

“老夫人交代,要見了八少爺才能說。”龐錚堅持道。

玉夫人心裡很是不喜,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金老夫人有話,也該對她說纔是,“老八纔回來,累着了。既然龐管事不肯說,那就回去吧。送客。”瞅見屏風後龐錚的身影沒了,立時吩咐丫鬟:“不許把金家來人的事告訴八少爺。”又道:“大盤小盤都沒回來,挑幾個伶俐的丫鬟去獻捷院伺候着。”

“夫人,八少爺叫人把行李放在前院書房,他不住獻捷院。”婢女看玉夫人臉色不好,小心翼翼地答道。

“……叫九少爺過來說話。”玉夫人心想有什麼事,去問玉入禪,玉入禪自會明明白白地告訴她。

“是。”婢女答應着,立時去尋玉入禪。

玉夫人支着頭,苦惱地想這一年多,她絞盡腦汁在京中大家閨秀中爲玉破禪挑選,挑中的人,就連玉將軍都滿意得很,唯獨玉老將軍不點頭,幾次趁着玉老將軍不在,她想先斬後奏,先把親事定下來,可惜次次都被玉老夫人通風報信攪黃了,害得她被玉老將軍接二連三地數落。

“母親。”

聽見玉入禪的聲音,玉夫人心裡一喜,心想幸虧還有個懂事聽話的好孩子,瞧見阿烈穿着一身襦裙緊跟着玉入禪進來,笑意一滯,“入禪,叫丫鬟退下,你八哥跟你祖父、父親說話,母親跟你說說話。”

“我不是丫鬟。”阿烈束手束腳地說,雖跟了玉入禪一段時日,但對中原的規矩陌生得很,對着玉夫人行了一個別扭的萬福。

玉夫人有意把阿烈說成丫鬟,免得叫阿烈壞了玉入禪的名聲,此時看阿烈“無禮”,臉色又暗了暗,“入禪……”

“母親說話,我還沒答,你犟什麼嘴?”玉入禪忽地厲聲教訓阿烈。

玉夫人嚇得一哆嗦,鬧不明白素來溫文爾雅的玉入禪怎麼了。

阿烈一顫,眼睛裡蒙上一層水霧,“少爺……”

玉入禪安撫地道:“住嘴,一切有我做主。”忽地對玉夫人跪下,“母親,兒子曾受過阿烈的救命之恩,在塞外,兒子被人下毒,阿烈寧可喝毒藥陪着兒子死,也不獨活。兒子感動不已,已經發誓不拋棄她了。”

阿烈看玉入禪跪下,趕緊跟着跪下。

“……一個丫鬟而已,留下就留下。”玉夫人執意把阿烈當成丫鬟,除了這樣,她沒法子接受自己比較乖巧的兒子身邊跟着個鮮卑女子。

“多謝母親,只是阿烈不是丫鬟。”

“咱們家沒有妾。”玉夫人提醒道。

“兒子知道,可是叫她做丫鬟,其他人難免會欺負她。況且,兒子也不想叫湯家姑娘小瞧她。”玉入禪心裡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那就是倘若自己裝作對阿烈情深似海、非卿不娶,湯家會不會退親?然後,自己就能不跟湯家姑娘洞房了?

“你這是什麼話。”玉夫人一心只覺得玉破禪胡鬧、玉入禪懂事,被他頂撞了兩下,回不過神來,“入禪,咱們家的規矩是萬萬不能改的。”

“就算叫她無名無分地跟着我,也不能叫她做丫鬟。”玉入禪“退”了一步。

“入禪,你畢竟是定過親的人,仔細一些,別叫湯家說閒話。母親還等着抱孫子呢。”

“兒子聽說湯家姑娘也不肯嫁給兒子,還誣陷兒子好男風,那等女子,兒子不想娶。”玉入禪方纔想起了洞房,就不住地想若是洞房時自己沒什麼動作,怕是自己好男風的名聲就擺脫不了了,況且玉夫人要抱孫子,自己又不能給她孫子抱……再一想湯家姑娘脫了衣裳露出白膩膩的皮囊,重重壓力下,恍惚間幾好似看見秋風中,自己正在範康壓在河邊喝水,一回頭,就瞧見自己褪了褲子的兩條白腿……好似胃裡灌滿了河水,河水一陣一陣地往上盪漾,忍不住掩住嘴乾嘔起來。

“少爺……”阿烈伸手要去拍玉入禪。

“走開。”玉入禪推開阿烈,對着婢女遞過來的痰盂嘔了起來。

“莫非,又在想洞房的事了?”一道聲音傳來,卻是玉破禪信步走來。

窘態被玉破禪看了去,玉入禪顧不得答話,又連連嘔吐起來。

玉破禪撫着玉入禪的後背,勸道:“長幼有序,你急個什麼,等我成親了,才輪到你成親。”

玉夫人不明所以地端着茶水給玉入禪漱口,先還爲金折桂、阿烈鬧心,此時不禁掛心起玉入禪的身子,“破禪,入禪是怎麼了?”

“他一想起洞房,就噁心。”玉破禪死道不死貧道地拿着玉入禪轉移玉夫人的注意力,“母親,方纔聽說金家來人了。”

“你從誰那聽說的?”玉夫人心不在焉地問,又對玉入禪道:“湯家姑娘水靈靈的,你……”再看玉入禪對阿烈的態度奇怪得很,不像是愛慕,如遭雷劈一般,心想玉入禪想到洞房就嘔吐,莫非當真不好女色?

“母親怎麼能不跟我支會一聲,就把人打發走?”

“能有什麼要緊的事?”玉夫人憂心地看向玉入禪,一擡頭,見玉破禪已經出去了,滿心裡只剩下氣惱,“入禪,你這是當真不想洞房?”

玉入禪豁出去了,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不能洞房。”阿烈附和着玉入禪。

“不想”跟“不能”,意義大不相同。被雷劈焦了的玉夫人又臨頭被潑了一盆冷水。

玉入禪心裡氣阿烈多嘴,轉而瞧見了玉夫人的針線筐,腦筋一轉,心知自己不能說出慫恿玉夫人棒打鴛鴦的話,但自己大可以做出一些事暗示玉夫人,叫玉夫人棒打鴛鴦,“母親,你繡帕子呢?叫兒子瞧瞧你的針腳。”

“瞧什麼瞧!”玉夫人在玉入禪伸手去拿繡繃子的手背上一掐,雙眼泛紅地回憶起玉妙彤信裡提過玉入禪給金折桂做針線,兩眼冒火地想:她死了,還有三年的孝呢,就看金折桂把她氣死後,能不能進玉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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