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人的瞬間，杜衡稍微的愣了一下。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個女人應該是早上，自己收的那個慢性胃潰瘍的病人。
杜衡看她一個人捂着肚子坐在凳子上，便走上前詢問道，“怎麼還你一個人，沒有家屬過來嗎？”
女人擡頭看了一下杜衡，滿是痛苦表情的臉上，僵硬的擠出了一絲微笑，“我一個人在首都上班，這邊沒有親戚。”
杜衡抿了一下嘴，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生病了，住院了，沒人陪，這是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摺磨啊。
杜衡不再多問下去，怕問的越多，面前的女人越難受，便轉移話題道，“我們大夫給你做檢查了沒？藥送來了沒有？”
女人捂着肚子縮成一團，這一次連頭都不擡了，直接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沒有見到醫生呢。”
嗯？
杜衡眼睛立馬睜大了幾分，“你是說你還沒有見到醫生？”
女人輕輕的嗯了一聲。
這時身後拿了杜衡飯盒的大媽突然說道，“杜主任，這丫頭來了都快一個點了。
就剛來的時候護士帶進來鋪了個牀，然後就讓一直在這坐着呢，根本就沒人來問過她。”
大媽這會的同情心氾濫，看着凳子上的女人滿眼的疼惜。
哀嘆着走到杜衡的身邊，指着女人柔聲說道，“我看這丫頭一個人，還難受的不行，我就說幫她帶一份飯回來，但是這丫頭說胃疼吃不下。
你說這丫頭生着病，飯也沒吃，身邊還沒個陪的人，你們醫生也不管，就這麼看着這丫頭疼，這也。。。哎。”
杜衡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是眉眼之間卻也是有着一絲怒氣劃過。
但這時候也不是發火的時候，只能和顏悅色的安慰女患者道，“你稍等，我現在就去安排人，馬上給你做檢查開藥。”
女人輕輕擡了一下額頭，僵硬的笑了一下後，再次縮成了一團。
杜衡不再言語，直接到護士臺問道，“十八牀的病人安排誰收的？”
這會的小張護士躲在裡間吃飯，前面已經換了一個護士在值班。
聽到杜衡語氣不善的聲音，值班的護士二話不說，趕忙打開系統查詢，“是曹柄鶴醫生收的，不過。。。”
不過什麼？
肯定是系統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護士這邊剛說完，吃完飯的曹柄鶴與小李醫生等人一起說說笑笑的回來了。
護士趕忙喊道，“曹醫生，你過來一下。”
曹柄鶴笑呵呵的走了過來，和杜衡問個好，便對着護士語氣輕鬆的說到，“有事嗎？”
護士沒說話，但是眼珠子卻是往杜衡的身上狠狠地瞟了兩眼。
而隨着護士的眼色，曹柄鶴後知後覺的發現，杜衡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
心裡咯噔一下的同時，趕忙想一下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但是想了一圈，好像也沒發現哪裡犯了錯。
“十八牀的病人是你收的？”
“十八牀。。。早上送過來的病人是吧，是安排給我了，不過我那會兒和其他家屬談話呢，讓曾真去的。”
聽到這個名字之後，杜衡眼神閃過一絲疑惑，“曾真是誰？”
“新來的實習醫生。”
杜衡壓了一下心裡的火氣，對着曹柄鶴說道，“那就抓緊把基礎的東西先給教會了，再讓他去收病人。”
飯盒被大媽拿了，送過來的病人沒人管，這事情怎麼就這麼窩火呢。
看着怒氣衝衝離開的杜衡，曹柄鶴小心的看了一眼背影后，趕緊小聲的問護士道，“這是怎麼了？”
護士撇撇嘴，“還能怎麼回事，你那實習生根本就沒有去收病人，到現在我們這什麼都沒有見到。
什麼病，怎麼治，用什麼藥全都沒有。”
一聽這話，曹柄鶴的眉梢瘋狂的跳了幾下，一言不發的往辦公室走了過去。
而當他進到辦公室，眼前的一幕更是讓他冒火。
剛一起吃飯碗的小李醫生他們，一個個的全都去了休息室，而他剛提到的那個他的實習生，此時正和其他幾個實習醫生頭挨頭的說說笑笑。
“小曾，早上讓你收病人你去了沒？”曹柄鶴也沒直接發火，他想問清楚原因再說。
而看到曹柄鶴進來，原本還在嘻嘻哈哈的幾個實習生，立馬一個個全都規規矩矩的站好。
被問到曾真趕忙轉身面對曹柄鶴，“曹老師，我還沒有去呢。”
曹柄鶴深吸一口氣，“中午下班前安排你去的，這都一個半小時了，爲什麼還沒有去？”
曾真轉頭瞥了一眼身邊一個高個男實習生，然後解釋道，“曹老師，小高說他還沒收過病人，他也想去跟着看一看。”
曹柄鶴這會是真的有點生氣了，黑着臉問道，“我問你爲什麼到現在都沒有去？”
一聽曹柄鶴語氣不對，旁邊的小高趕緊幫自己的小夥伴解圍，“曹老師，我沒收過病人，不知道該怎麼弄，小曾他經驗多，我就想跟着一起去學一下。”
曹柄鶴深吸一口氣，“我再問一遍，爲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去？”
被問到的兩人相互看了一下，還是那個小高開口說道，“小曾去收病人的時候，我正好去吃飯了，我就讓他等一會兒我。”
曹柄鶴真有被氣笑的感覺，不過小高不是他的實習生，他也不想多說什麼，還是看着曾真問道，“飯吃完回來了，現在也有時間湊一起聊天，爲什麼還不去？”
曾真小聲的說到，“這會不是午休下班時間嘛，我想等下午上班了再去。”
聽着自己實習生的辯解，曹柄鶴失望的搖了搖頭，“你們吃飯比查看病人的情況重要，午休、閒聊也比收病人重要。
很好，繼續休息吧，這個病人你不用管了，我去收。”
曹柄鶴肺都要氣炸了，但是看着這幾個實習生，他卻沒有了要發火的慾望。
收病人不難，關於這個病人的治療方案，對於曹柄鶴來說也不難，而且在之前相類似的病人身上，杜衡這邊已經總結出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辦法。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根據病人的實際情況，對杜衡總結的那個藥方，做對應的加減就可以了。
二十分鐘後，關於這個胃潰瘍的女病人的醫囑，就傳到了護士的手裡。
而在曹柄鶴與病人交談，書寫病例，下醫囑的過程中，曹真是一步不差的跟在他的身後。
但是曹柄鶴就當是沒這個人，根本就不理他，哪怕曾真想要幫曹柄鶴寫病歷，也被他拒絕了。
爲什麼那個小高和曾真作爲同一批的實習生，到現在都沒有獨立收過病人，曹柄鶴現在算是明白了。
要是這個小夥以後還是這種態度，事事把自己的感覺放到病人的前面，他還會收不到病人。
至於曾真，以後再看吧。
忙完手裡的工作，安排好病人之後，曹柄鶴想找杜衡說明一下情況。
只是當他推開門，卻發現杜衡的辦公室有客人，而且不管是杜衡，還是那位客人的臉色，好像都不是很好看。
曹柄鶴沒敢說話，悄悄的把剛推開一個縫隙的門又給關了起來。
而此時辦公室裡的杜衡，表情很是不爽的看着面前的人，“柴總監，你有事就說事，這一進來就大呼小叫的，說什麼我要負責任，我負什麼責任？”
對面的客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和杜衡談過合作的XX藥業的柴總監。
柴總監此時完全就是一副興師問罪的嘴臉，聲音壓得重重的說道，“杜主任，我之前挺敬佩你的爲人，哪怕是上次咱們合作沒談妥，我們XX藥業也沒有針對過你吧？”
杜衡很不爽柴總監的態度，但同時也還是一腦袋的霧水，搞不清這位柴總監今天來到底要是因爲什麼事？
“沒有。”
“既然我們沒有得罪過你杜主任，那你杜主任爲什麼要說那樣的話？”柴總監很生氣，氣得都沒辦法保持他那精英範兒了，“你知不知道，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們公司的股票，就因爲你說的話，直接來了一個跌停。”
杜衡很茫然，聽到這個消息更是懵逼，“我說什麼話了？還有，你們公司的股票跌停，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就是一個醫生，我沒有那麼大的能量去影響你們公司的股票，這事情你是不是誤會了？”
柴總監看杜衡還在嘴硬，直接冷笑着拿出了手機，開始翻翻找找。
而恰在此時，杜衡自己的電話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在金州的康志榮打過來的。
見柴總監還在撥弄他自己的手機，杜衡便不再管他，而是接起了康志榮的電話。
隨着電話裡康志榮的聲音傳來，杜衡原本迷茫的臉色，也開始微微變色。
等到康志榮說完，杜衡沒有多廢話，他就直接掛斷了康志榮的電話，這事情有點太意外了，他得好好的整理一下。
只是還不等他集中思緒，柴總監的手機放到了他的面前，與此同時他剛掛斷的電話，又一次的響了起來。
柴總監的手機要幹什麼，杜衡心裡現在是清楚了，所以他也不想看，而是再次接起了電話。
“張哥。”
“兄弟，網上的事情你知道沒？”
“剛知道。”
“給哥哥我一個準話，裡面是不是你的聲音？”
杜衡沉默了一下，擡眼看了一下對面的柴總監後，略加思考後說道，“具體的音頻我還沒有聽。。。但。。。。
嗯。。。這會XX藥業的柴總監就在我辦公室，對我興師問罪呢。”
電話對面的張世平聽到這個，也忽然變的沉默了一下，好一會才說道，“兄弟，你的意思我大概是明白了。
XX藥業的老總能量很大，是很多和中醫藥相關協會的理事，或者本身就是負責人，而且他自己也是你們中醫藥的院士。
所以，現在就一個辦法，不管對誰你都要一口咬死，音頻中的聲音不是你的聲音，是別有用心之人合成的，專門針對你和XX藥業的。
我看情況和XX的老總聯繫一下，化解一下你們的矛盾。
另外，你趕緊找個渠道公開說句話，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
因爲那段音頻，XX藥業一早上的損失可太大了。”
杜衡深吸一口氣，“好的張哥，我知道了。”
這邊剛把電話掛掉，對面柴總監就冷笑着說道，“現在知道了？還要不要聽聽你說了什麼？”
杜衡再次做了一個深呼吸，堅定的伸出手接過了柴總監的手機。
柴總監手機中的內容，並不是張世平所說的音頻，而是一段視頻。
而這段視頻，也和杜衡沒有什麼聯繫，而是從一個叫‘杏林神手’的直播間錄下來的。張世平說的音頻，就是從這個直播間放出來的。
聽着音頻中那段熟悉的對話，杜衡腦海中立馬想到了那天和聞仲在茶館聊天的畫面。
而這也讓他再次確定，這段音頻是真實的。
同時，手機視頻中的，那個叫‘杏林神手’的主播，他的模樣，在杜衡的腦海中也開始變的清晰起來。
“杜主任，看完了吧？”柴總監冷笑一聲，陰森森的盯着杜衡說到，“現在你有什麼想說的？”
把手裡的手機還給柴總監，杜衡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然後認真的看着柴總監說道，“沒錯，這話就是我說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杜衡就不打算聽張世平的話了。
音頻被爆出來，這是他沒想到的事情，因此惹上XX藥業這麼個大麻煩，也不是他願意的。
但是關於自己說過的那些話，杜衡並不覺得有錯。
他們的藥，有效果，這沒錯，但是沒有他們宣傳的那麼厲害，這也是事實。
柴總監見杜衡承認了，冷笑一聲問道，“那杜主任你準備怎麼解決這件事情？
要知道就今天這一早上，把你手裡那些專利全部賣了，也都不夠賠的。”
“賠？”杜衡也笑了起來，“我爲什麼要賠你們？這是正常的商業行爲，和我有什麼關係？”
柴總監愛你眼睛眯了起來，“杜主任，你這是準備耍無賴了是吧？要不是你說的這些話，我們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損失？”
杜衡毫不相讓的盯着柴總監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我說的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