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閉着眼睛靠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努力的平復着自己那躁動難安的心緒。
現在的他不想再看見潘成弛,就連背影都不願意看一眼。
他是怎麼都沒有想到,一個高級知識分子,爲什麼能做出如此不要臉皮的事情的來,而且還做的是如此的理直氣壯。
他真的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不是讓他出去這麼簡單了,而是會直接越過桌子扇他一耳光。
說真的,自己村裡那些上了年紀的夫人,都比現在的這個潘成弛有素質。
聽到邢副院長突然的、帶着一絲委婉的聲音響起,杜衡這才緩緩的睜開眼睛,淡淡的瞥了一眼門口之後,這才輕聲的問道,“這話什麼意思?
對了,坐着說吧,我這有好多事情要和你瞭解呢。”
邢副院長眼角微微上揚,用餘光快速的掃視了一下杜衡之後,這才往後退了兩步,坐到了杜衡辦公室會客的沙發上。
“這個潘副教授的名聲和能力,不光在學院裡人盡皆知,就是鍼灸圈子裡也是一樣。”邢副院長見杜衡已經控制了自己的脾氣,他那緊繃的心也跟着放了下來,“之前在三附院的時候,就因爲他那治病的水平太次,連門診都不給他安排,直接被冷處理,就耗着他退休呢。”
杜衡看不見潘成弛這個爛人,他也就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了。雖然現在依然很憤怒,但他卻也能喜怒不顯於色。
只見他站起身,拿上桌子上那厚厚的一疊資料,邁步也往會客沙發這邊走來,“既然知道,爲什麼還把他招進來?
直接讓他在三附院那邊,安安穩穩的退休不好嗎?”
邢副院長也不知道是不是裝的,只見他輕輕嘆息一聲,裝作很爲難的樣子說道,“我也不想的,而且這位潘副教授自己找到我的時候,我也明確的拒絕了。
但後來這不汪校長的小舅子找到了我,我這也就沒辦法了,只能。。。”
杜衡坐到了邢副院長的對面,把手裡的資料放到自己面前之後,這纔不解的問道,“這事情和汪校長的小舅子有什麼關係?
還有,你怎麼知道來找你的,就一定是汪校長的小舅子?”
聽杜衡問出這個問題,邢副院長很是詫異的看了一眼杜衡,但是眼底卻是一絲含而不露的羨慕。
也就是他杜衡了,可以沒有絲毫顧忌的,就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
哪像自己,研究這個的關係,打聽那個的背景,逢人就是點頭哈腰,但是到最後呢,進步的速度卻不及杜衡的一半兒。
哎,這就是命啊!
不過邢副院長到底城府要深一點,並沒有把心底的想法表露出來,“汪校長的小舅子很早就弄了一個圖文印刷的小作坊。
等到汪校長調到咱們學校之後,學校內所有涉及到的圖文印刷工作,基本全在他手裡了。
就咱們鍼灸醫院的病歷室,現在也是外包給他了。
比如病人要打印自己的病歷,就得掏三十塊錢才能拿得到。”
邢副院長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表情面上很平靜,但是他的心頭卻是在滴血。
這事情放以前的時候,他纔不在乎病歷室歸誰管呢。
但是現在當了副院長,蘇所長和杜衡這個院長都不怎麼管事,而他作爲實際一把手的情況下,這種情況就不能忍了。
一份病歷三十塊錢,可成本也就是一兩塊而已,多出來的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杜衡這時候眼神中卻多出了一些疑惑,“稍等,你的意思是,咱們醫院現在還在使用紙質病歷?”
邢副院長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糟糕,自己好像要弄巧成拙了。
還不等他有所反應,杜衡直接掏出筆,在他面前的那疊資料上寫了起來,並直接說道,“這不行,怎麼還能用紙質病歷呢。
這個我要強調一下,除非病人有特殊要求,病歷無紙化這個必須要馬上實施起來,這塊的支出可不是小費用。”
完蛋!
邢副院長心裡默哀一下,“可現在病歷室是汪校長的小舅子。。。”
“收回來,怎麼什麼部門都外包?像什麼樣子。”杜衡很是堅決的給出了答覆,“行了,這個就不說了,完了你抓緊實施下去,還是說回到之前的問題上,這事情和汪校的小舅子有什麼關係?”
邢副院長心裡默默地嘆口氣,失落的同時,卻也有一絲開心。
反正這塊肉本來就不是自己吃,現在誰也吃不着,和自己也沒多大關係不是。
哎,替汪校的小舅子默哀三秒鐘吧。
邢副院長快速的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潘成弛副教授是汪校小舅子二丈人。”
“二丈人?”杜衡猛的一下沒反應過來,二丈人是個什麼丈人?
“就是汪校小舅子丈人的弟弟。”
杜衡差點就翻起了白眼,這關係扯得可真夠遠的,“好了,好了,這個就不必說了,我還以爲是汪校的老丈人呢。”
“那汪校的小舅子要是找我。。。”
“你讓他來找我,最好是帶着他姐夫一起來。”杜衡瞬間沒了再聽下去的心思,擺擺手後直接對着邢副院長說道,“我們說點正事吧。”
邢副院長立馬神色變得認真,身子也是微微前傾,“院長你說。”
“第一個問題,咱們醫生的賬戶管理,是不是太鬆懈了一點?”杜衡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在紙上寫的東西,“剛纔在下面的時候,潘成弛的那個研三學生,一個不是咱們醫院的醫生,居然操作咱們醫院醫生的賬號,給病人開了收費項目,這問題可不是小問題啊。”
杜衡現在沒想聽邢副院長的解釋,他就是把自己剛纔看到的,還有看資料整理出來的問題,一個一個的全部說給邢副院長。
至於怎麼做,他不管。
他只要最後的結果。
等到武勝男來的時候,杜衡這邊都還沒有交代完全部的問題。
“忙完了?”武勝男沒有打擾杜衡,就坐在一邊一直安靜的研究着自己的事情,直到邢副院長離開,她才第一次說話。
杜衡也是長出了一口氣,但凝結的眉心卻久久不能散開。
盯着自己面前那寫了密密麻麻的紙張好久,杜衡這才說道,“哪能忙完啊,這邊的事情比我預想的還要糟糕。
哎,我本來以爲鄭老養了一幫蛀蟲,清理了就可以了。
但是我是萬萬沒想到,鄭老留下來的這攤子,比我預想的還要爛。”
“你是院長,你處理了就行唄。”武勝男收起了手裡的東西,隨即滿是喜悅的說道,“老公咱回家吧,大師說的東西我全部都找齊了。”
此時的杜衡開始收拾自己眼前的東西,聲音中滿是無奈的說道,“哪能我說處理就處理啊,我上面還有個蘇所長呢,我現在整理的這些問題,我還得去找他彙報一下。”
杜衡手裡的東西不多,只是有點亂,所以歸置整齊就算是完事了,“行了,咱們回家吧。”
只是這一閒下來,杜衡突然沒來由的想到:汪攀不會真的爲了,他小舅子的二丈人來找自己吧?
汪攀來不來找他,會不會在這事情找他麻煩,他不知道,但是汪攀自己卻知道,自己的小舅子來找自己,絕對是來給自己找麻煩的。
“姐夫,這人太囂張了,你得管管。”“哦?是嗎?”汪攀淡淡的瞥了一眼面前的小舅子後,繼續低頭看自己手裡的書,“那你來告訴我,我該怎麼管?”
汪攀的小舅子歲數不小了,看着也有四十來歲了。
雖然穿着看着就是很名貴的西服,但怎麼看怎麼覺得跳脫,沒有穿西服的穩重感。
不過這小舅子當久了,他對於自己姐夫的脾氣算是摸透了,所以一看汪攀這態度,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胡亂說話了。
隨即脊柱往直了拔了一下,坐姿也不再那麼鬆鬆垮垮,很老實的坐在一邊不說話了,只是讓表情顯得委屈一點。
就這麼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最終還是汪攀妥協了,盯着小舅子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潘成弛是個什麼人不清楚啊?
要不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他這幾年也還算老實,而且年齡也馬上到點,我早就把他清理出去了。
你倒好,上趕着把人送到鍼灸醫院去,你到底怎麼想的?”
汪攀把書扔到了一邊,“就這麼個貨色你弄到鍼灸醫院,他要是安穩的待着也就算了,可你都聽聽他幹了什麼事?
鍼灸醫院被杜衡剛帶到正軌上,可現在被這貨這麼一搞,杜衡就是來扇你,我都得幫着人家把你給按住了。”
小舅子立馬低下了頭,表情也更加的委屈了,“我。。。我這也是被我媳婦鬧的狠了,要不然我管他去死呢。
不過姐夫,我來找你不是這事,是鍼灸醫院病歷室的事情。”
小舅子可憐巴巴的看着汪攀,“姐夫,之前你把我在學校的業務全給停了,我老老實實的聽你的,你們學校的業務我是一點不沾了,就給學生印個資料了。
可這纔有幾個錢啊!
這要是那邊的病歷室不外包了,那我這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汪攀眼神冷了下來。
潘成弛的事情他知道,那是潘成弛這個不要臉的,下午的時候直接跑自己辦公室去了,添油加醋的說了一大堆,他不想知道都不行。
但是病歷室這個事兒,他還真的不知道。
冷冷的掃視了一眼自己的小舅子之後,汪攀給邢副院長去了一個電話。
等聽清楚邢副院長說完前因後果之後,汪攀臉都變黑了,“胡鬧。”
電話那頭的邢副院長心裡咯噔一下,“難不成這裡面還有汪攀什麼事?”
不過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汪攀又直接說道,“一家醫院的病歷室外包出去,你們怎麼想的?
而且還是包給。。。包給。。。”
汪攀氣的牙根癢癢,說話都變得有點不利索了,“馬上按照杜教授的要求辦。
記着,賬目一定要對清楚,一分一釐都不能差。”
汪攀憤恨的掛掉手機,怒不可遏的盯着自己的小舅子吼道,“你個混賬東西,你膽子是真大啊。
說,你什麼時候承包的醫院病歷室?用什麼手段弄的?”
小舅子明顯的慌了。
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汪攀如此的躁動。
“我。。。我沒用手段,就是前年請之前的王副所長吃了個飯,這事就成了。”
汪攀眼睛死死的盯着小舅子,“說,是不是打着我的名號去的?”
小舅子哭喪着臉說道,“我肯定是用你的名義去的啊,要不然人家認爲我老幾啊。”
“好好好,真好。”汪攀手指哆嗦着指着自己的小舅子,“說,你還揹着我幹了些什麼?”
“吼什麼吼!”
汪攀這邊的聲音剛落下,旁邊就傳出一道女聲,“他是你親親的小舅子,他做錯了你教他就是了,吼能解決問題嗎?”
“我這要被他害死了。”汪攀眼睛都有點紅了,盯着自己的小舅子說道,“我現在不想和你廢話,你馬上去把那些打着我名號乾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我們學校、研究所、醫院的,全都去給我處理乾淨。”
“姐夫。。。”小舅子傻眼了,他是來找汪攀找補損失的,但現在怎麼要損失的更多了?
汪攀黑着臉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是你姐夫。
我再說一遍,現在馬上去處理。”
“姓汪的,你說什麼,你想幹什麼?”汪攀剛說完,旁邊的女聲再次出現。
而這一次汪攀直接轉頭厲喝,“閉嘴。”
屋子裡瞬間安靜,小舅子一看情況真的有點不對勁,立馬起身就往外面走。
汪攀黑着臉就那麼靜靜地站着,一句話都不說。甚至一晚上,他的臉色都沒有變好。
到了第二天的時候,汪攀早早的到了學校等待杜衡的到來。
“杜教授,我先給你道個歉。”
“汪校你可別,咱有話直說,這樣我心慌。”
汪攀也不瞞着,直接把自己小舅子的事情說了出來。
其實現在的汪攀看着杜衡也害怕啊。
他害怕杜衡會覺得他是一個貪污腐敗的人,是一個爲了金錢不擇手段的人。
如果杜衡覺得自己人不行,他現在屁股一拍走人了,那自己之前兩年多的辛苦可就白費了。
而最重要的是,不管是以前的杜衡,還是現在的杜衡,他都是沒有一點點可以拿捏的辦法。
有求於人啊!
說開了,其實沒什麼大事,正好杜衡就研究所和醫院的事情,和汪攀做了一次深入交流。
只是剛說到興頭上,汪攀的辦公室門就被敲響了。
杜衡轉頭望去,很是驚奇的發現,來找汪攀的居然是一堆警察,而這些警察裡,居然還有自己的老婆武勝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