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人命的節奏啊!
杜衡第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覺。
隨着病人腦袋突然地垂下去,病人的身子也同一時間往牀下栽了過去,頓時搞得杜衡有點手忙腳亂。
搶救,爭分奪秒的搶救。
搶救用的設備,只要這裡有的,統統拉過來用上;搶救用的手段,杜衡也是使盡了渾身解數。
杜衡的運氣很好,這個病人的運氣也很好,第一時間就讓他重新恢復了呼吸。
但是粗重急促的呼吸,伴隨着口鼻不停涌出的血沫,杜衡心裡已經很肯定,這個病人沒救了,最長熬不過今天下午。
這種判斷,讓人很無力!
做完該做的一切後,杜衡對德德說道,“德德,你去隔壁看看另外兩個肺炎的病人,有情況立馬叫我。”
“好。”德德二話不說,直接轉身往隔壁的病房走去。
而此時得到消息的孫新和李承祖,也已經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當進門後看到束手站在一邊的杜衡,他們還以爲病人的情況已經得到了控制,便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杜主任,現在什麼情況?”
“肺炎,與之前那個小女孩的情況很相像,突發性肺出血。”杜衡重重的呼吸了一下,“但是這個病人病情的發展速度,比之前的病人病發的速度要快的多,而且也要嚴重很多。”
孫新聽完之後,當場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那病人現在。。。?”
“情況不太好。”杜衡停頓了一下,隨後低聲說道,“按照現在情況看,病人可能撐不到下午。”
孫新皺眉不說話了,只是把視線轉向了病牀上的病人。
旁邊的李承祖突然說道,“如果還是肺出血的話。。。能不能現在手術?我可以冒險試一試。”
之前那個肺出血的病人,李承祖當時就已經有過手術的準備,雖然最後還是沒來得及手術,人就已經沒了,但是有了上次準備的過程,李承祖覺得還是能冒險試一試的。
但是杜衡卻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太可行。
病人剛纔的出血量很大,也很兇猛,我估計出血的面積很大。
而且。。。”
杜衡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接着往下說,但是孫新這時候卻直接說道,“病人呼吸困難,現在沒有手術的條件。”
孫新這一提醒,李承祖立馬明白過來,隨即也就不再說話,把話語權交回給杜衡和孫新。
但杜衡和孫新卻看着病牀上的病人,也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一會兒之後,杜衡把聲音壓着低低的說道,“孫主任,我覺得這個情況有點。。。有點。。。”
孫新微微轉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杜衡,眼神微微一眯後同樣低聲的問道,“杜主任你放心說,有點什麼?”
杜衡深吸一口氣,眼神快速的四下裡掃視一下後低聲說道,“孫主任你看,之前的第一個病人,是診斷爲肺炎之後,突然變爲了肺出血。
但當時那個孩子肺出血的情況不是很嚴重,如果當時家屬同意的話,是有救回來的希望。
最後發生不幸,也只是因爲時間拖得太久。”
孫新沉默了一下,“這個我知道。”
“後來江醫生來了之後,她其實也接收了一個肺炎的病人,我還專門過來了解過。”杜衡繼續低聲說道,“但是當時那個病人發病初期就住院接受了治療,所以沒有發生肺出血的情況。
而現在又是因爲肺炎,而後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後,突然變爲肺出血,我覺得可能是。。。”
孫新眼神抖了一下,“杜主任伱的意思是。。。傳染病?”
杜衡輕輕點頭,“我覺得是瘟疫的可能性很大。”
聽到兩人的對話,李承祖盯向杜衡的眼神不由的瞪大了許多。
而一想到杜衡這麼長時間留給他的印象,李承祖下意識的提拉了一下自己臉上的口罩,並捏了一下口罩的邊條。
孫新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又一次的變的沉默了起來,而且時間還長了一點。
差不多沉默了十來秒之後,這才低聲的問道,“你的判斷依據是什麼?”
“首先,肺炎變爲肺出血,這種情況是會發生,但是接二連三的發生,這就有問題。
因爲肺炎它再怎麼嚴重,要轉變爲肺出血,而且是如此迅猛的肺出血,這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杜衡聲音壓的很低,也就身邊的孫新和李承祖能聽見。
“第二,發病的狀。。。”
“杜醫生,快,隔壁的病人也吐血了。”
杜衡話還沒說完,在隔壁病房觀察的德德快步走到了杜衡的跟前,直接打斷了杜衡接下來要說的話。
而杜衡此時也顧不上說自己的判斷,立馬轉身就往隔壁的病房衝了過去。
一模一樣的症狀,都是口鼻出血,呼吸困難。
都不用做檢查,杜衡就知道這個病人肯定也是出現了肺出血。
但也有好消息,那就是這個病人的症狀,明顯要比剛纔的那個病人輕很多。
杜衡深吸一口氣,這時候他也顧不得,病人和家屬是不是能接受中醫鍼灸的治療了,直接讓德德拿來自己的針具包,快速的在病人的軀幹和四肢開始下針。
這個治療辦法,是第一次見到肺出血小女孩的時候,杜衡就在腦子裡演練了很多遍的方法,所以在這個病人身上使用的時候,可以說是非常的迅速。
治療之後的效果,也很符合杜衡的預想,因爲病人在下針後極短的時間內,口鼻處滲出的血水就少了很多,而且呼吸也變得順暢了很多。
當然止血光靠鍼灸是不行,同時還得配上止血藥劑才行。
做完這一切,杜衡這才發現,索拉格院長還有這醫院其他的醫生,也已經趕了過來,現在正在和孫新低聲的交流着什麼。
杜衡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管他們,因爲這個病人現在也只是暫時控制了病情,而且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必須馬上做,那就是把肺部的淤血要趕緊的排出來。
如果等的時間一長,滲出的血液凝結,被吸入到呼吸系統,或者是堵塞了肺部血管,那之前所做的這一切,可就成了無用功。
這邊病人有希望,杜衡會盡全力治療,而發病早的病人雖然希望已經不大,但是杜衡也不想就這麼放棄,還是在積極的想辦法。
但情況並不會因爲你夠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
在第一個病人發病兩個小時後,終究搶救失敗,呼吸停止,心跳停止。
這個結果在預料之內,但杜衡還是有點沮喪,心裡有點接受不了。
而隨着這個病人的死亡,離開許久的孫新重新出現在了杜衡的身邊。
看着情緒有點低沉的杜衡,孫新伸手輕輕的拍了一下杜衡的肩膀,輕聲安慰道,“別太難過,你已經盡力了。”
杜衡輕輕的嗯了一聲,隨即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後,轉頭問孫新,“孫主任,我之前說的情況。。。”
孫新再次拍了一下杜衡的肩膀,而後低聲的說道,“你說的情況我已經和索拉格院長說了。
索拉格院長很重視,調取了最近一段時間本院所有關於肺炎、肺出血相關的病例,而且利用關係,調取了本市其他醫院關於肺出血的病例。”
杜衡眼睛微微一亮,趕緊的追問到,“情況怎麼樣?”
孫新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不是傳染性的病毒,就是正常的肺炎及其併發症。”
聽到這個結果,杜衡頓時就有點急眼了,“不是,孫主任,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肺炎引發肺出血,這種情況可太反常了。
對了,這樣的病例統計多嗎?”
杜衡有點着急,說的話也是前言不搭後語。
不過孫新能理解,所以低聲的回答道,“肺炎統計三百二十三例,同時出現肺出血的病例只有三十二例。
所以,這個統計結果不支持傳染性病毒的結論。”
杜衡不可置信的看着孫新,“孫主任,不能光看併發症的統計,還得看發病的時間吧?”
孫新輕輕的搖了搖頭,“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這個結論是索拉格院長,還有當地衛生部門給出的結論。”
“這個結論是不是有點草率了?現在不應該是做化驗嗎?”
“誰做?你做還是我做?”
聽到這個答案,杜衡頓時也有點泄氣。
而孫新卻繼續小聲的說道,“這段時間,大家都做好防護,你也多上點心。。。
嗯~~~~還有,我會把你的猜測和利伯維爾說清楚。”
聽到這裡,杜衡立馬眼睛一亮,定定的看向了孫新。
而孫新只是輕輕的再次拍了一下杜衡的肩膀後說道,“這裡不是我們的主場,我們說的話不夠分量,而且現在也沒有決定性的證據,所以也就只能這樣了。
但是咱們自己要注意安全,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好的,我知道孫主任。”
下午快到下班的時候,杜衡再次來到了已經控制住病情的病人身旁,再次的檢查一下病人的情況,然後根據病人的情況,又針對性的開出了清熱解毒的藥方。
臨走的時候,杜衡看了一眼病房的環境,心裡還是忍不住的微微嘆氣。
這個情況下的病人,要是在國內的話,一定是在重症監護室,有專人看管。
但是在這家醫院,病人很明顯是沒有這個待遇的,而且病房外更是人來人往,嘈雜異常,而且不管是醫護,還是其他人,也是隨時能進來。
沒辦法,杜衡只能通過德德告訴值班的醫護,注意病人的情況,一定要按照醫囑進行照顧。
交代完這一切,杜衡再次回到後院的藥房,開始煎剛纔開出來的藥方。
抓藥,起火,添水。。。
所有的一切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
看看時間,再看看藥罐裡的情況,杜衡知道該出藥了。
不過在往外倒藥的時候,杜衡再一次的發出了感慨。
高壓鍋、藥罐子煎藥,這事情也就在衛生院的時候他幹過,這幾年隨着自己不斷地變換工作崗位,何曾再見過或者用過這種方式煎藥。
沒想到,漂洋過海幾萬裡,居然在異國他鄉居然又幹起了這麼傳統的工作。
“杜醫生,你快來,出事了。”
聽到德德急促的聲音,杜衡倒藥的手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怎麼了?”
“那個肺出血的病人又開始吐血了。”
杜衡頓時感覺腦瓜子嗡的一聲,“怎麼回事,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德德也是一臉懵逼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就聽值班的護士說出事了,我進去看了一眼就趕緊來找你了。”
淦!
杜衡也不倒藥了,直接扔下手裡的藥罐子就往病房跑。
這一次病房已經有了醫生和護士在忙碌,杜衡見此也就沒有貿然插手,只是站在後面看着。
“德德,問一下到底怎麼回事?”一邊觀察,杜衡一邊讓德德去問情況。
幾秒鐘之後,德德在杜衡的身邊低聲說道,“剛纔你走後,病人家屬進來照看病人,聽病人想喝水,就給病人餵了幾口水。
可能是病人喝的太猛了,給嗆着了,就發生了咳嗽,然後就。。。”
嗆着了?
杜衡瞄了一下德德,沒想到這女孩居然還知道嗆着了這個詞。
不過這不是重點。
杜衡回頭繼續看向了搶救的衆人。
但是越看,杜衡的心就越涼。
因爲病人的咳嗽越來越密集,而隨着咳嗽噴出的血水,也是越來越多。
完了!
這是杜衡現在唯一的想法。
眼看着病人噴血的情況沒辦法控制,搶救的醫護把視線轉到了杜衡的身上,希望杜衡能像早上一樣,繼續出現奇蹟。
杜衡嘆了口氣,但還是走上前接替了搶救的工作。
有辦法嗎?
沒辦法!
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且這個病人甚至就在咳嗽聲中,突然停止了呼吸,失去了心跳。
“杜主任。。。”聽到消息的孫新和李承祖有一次趕到了現場,但是看着病房內的一切,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杜衡無奈的嘆口氣,小心的把沾滿血跡的手套扔到垃圾桶,“孫主任,江醫生聯繫到了嗎?
她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