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戲是夜戲,需要晚上天黑了才能拍,丁修化完妝,手上拿着保溫杯,坐在椅子上,哼着歌悠閒的等着日落。
片場,工作人員跑來跑去,羣演還在加急排練,王佳衛不斷的換機位,尋找最佳的拍攝角度,時不時用筆在紙上畫東西,沒一會功夫地上全是紙團。
整個現場就丁修最清閒,像個老大爺似的,不緊不慢。
向來見不得演員比自己安逸的王佳衛朝着丁修喊道:“修哥,你武術動作整明白了嗎,就在那裡喝茶?”
丁修懶得理他,頭都沒回,伸手比了一個OK。
開什麼玩笑,以他的實力,拿下這幫羣演不是分分鐘的事嘛,要不是爲了拍戲,這一場架打下來,高低得死幾口子,辦他個七七四十九天的席。
排練到現在,不是他在完善武術動作,而是在不斷降低出拳速度和避開重要部位。
保溫杯裡的茶喝完,丁修的歌也哼得差不多,太陽落山了,夜幕降臨。
這一場戲,他的臺詞很少,一共就幾個字。
但他們就是打不出來丁修的這種韻味。
不過這樣也好,重拍就重拍吧,正愁沒有磨洋工的機會。
“你還記得我們的誓言嗎?”
監視器前,王佳衛眼睛一亮:“這詞加得好,表情也對。”
丁修四個多小時,已經很逆天了。
十二點,劇組收工。
四周五六個人把他包圍住。
“沒事,我們劇組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嘴上叼着煙的王佳衛走進導演棚,說道:“修哥,我決定把昨晚的戲重拍,又要辛苦你了。”
好在丁修和對手演員都沒問題,很順利的拍完。
超時並不給錢。
這種一路打過來的人,舉手投足間有着一般練武之人沒有的殺氣,這就是他的不同,別人學不來。
“唉。”
“哐當!”
但就是拖着不拍,磨人時間。
“行啊丁師傅,這是王導拍的最快的一次了。”袁合平笑着朝着卸完妝,在穿外套的丁修走來。
“害,其實我還想慢點,慢工出細活。”心裡平衡了,丁修開始裝逼。
宋慧橋:“我回頭看看有沒有敗火的東西,給你買點。”
丁修武打牛批,一場戲可能最多一天拍完,撐死也就是三五天,他不一樣,十天起步。
“可是我們的紀律還在,生的進來,死的出去。”
王佳衛要重拍,簡直是要他老命。
張進之前是袁家班的,算是自己的徒弟,就他那拿過武術冠軍的身手,和丁修比起來也不是一個等級。
不是他武打動作不行,也不知道王佳衛抽什麼瘋,就說不好看,再來一條,再來一條後又來一句讓人吐血的話,他說算了,還是上一條比較好。
也學不來。
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夫來了的原因,王墨鏡今天死活NG他。
翹着二郎腿,丁修手肘靠在桌上,靜靜的等待開機,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轉眼一個小時,丁修腳都麻了,快打瞌睡也沒聽到打板。
“換個機位,再拍一次。”
因爲丁修的動作表面上看和張進他們打的沒什麼區別,但仔細觀察,還是有點不一樣。
“恭喜你修哥,聽說昨晚四個小時拍完一場戲,厲害啊。”
要桀驁不馴早說啊,他能本色演出,更兇一點也沒問題。
“你少一個子試試?”
再一條,丁修的一線天氣勢變了,單手靠在桌上,微微偏頭,攝像居高臨下拍攝,顯得丁修目光更加桀驁和不屑。
“都不是,昨晚半夜不是打雷下雨了嘛,我被雨聲吵醒了,想着是不是改成下雨夜拍這場打戲會好一點。”
“我武打戲一般。”
“王導,冒昧問一下,是什麼原因讓你決定重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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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我們的誓言嗎?”
沒有一句廢話,一線天面色陰寒衝了上去。
丁修入組一週就能拍戲,她非常羨慕。
所以特意來早點,想看看昨天的回放,到底是什麼樣的武打戲能讓王佳衛四個小時收工。
咖啡廳,丁修坐下,對面坐着一個髮型三七分,穿中山裝的中年人。
人工降雨,灑水車嘩啦啦噴灑着雨水,一干羣演站在雨中,被淋得瑟瑟發抖,青石板地面已經全部被沖刷一遍,凹凸不平的地方有了積水。
袁合平笑道:“你是怕拍的太快,你片酬少吧。”
“那伱還是去看醫生吧。”宋慧橋不明白。
不得不承認,丁修的武打很強,這些武打幾乎都可以說是實戰了,其中又不缺美觀性,簡直是教科書式的武打。
武打戲是他的強項,這場戲一共一分多鐘,能拍出四個多小時,在他的武打生涯中從來沒有出現過。
遇到精彩的片段,他來回反覆看十幾遍也不嫌累,一邊看還一邊問丁修,爲什麼要這麼打。
他的戲份,按照現在的進度,怕是坑不住兩個月就要殺青了,如果是天天拍他的戲,半個月都能拍完。
“艹!八寶街,朝天宮的東西,在港島還能用嗎?”
馬上要開機,宋慧橋不敢多待,小跑着離開現場。
“那些殺手雨夜帶刀不帶傘,似乎更有意境。”
“咔,過!”
丁修翻了個大白眼,一共也沒有幾句臺詞,他辦個毛線,老老實實按照劇本上的說就是了,打戲白天也排好了,沒必要改,他就想趕緊拍完回去睡覺。
……
“餘誓以至誠,效忠領袖,服從組織,爲達成使命甘任勞怨,不辭犧牲,如若違誓言者,願受任何嚴厲之制裁。”
丁修還真有點怕拍太快了,王墨鏡要狠下心天天拍他,這點戲份壓根不夠拍。
“就這還快啊?”丁修語氣中帶着疲憊。
整個過程比較考驗演員的演技,需要很強的節奏,對方在說詞的時候,你也得好好演,指不定下一秒鏡頭就掃過來了。
再一次拍攝,丁修修改了臺詞,多加了一個艹字,這是對王墨鏡的埋怨,因爲這場文戲他拍一個多小時了。
放眼整個娛樂圈,武打演員中,誰敢說能打得比丁修厲害?
那些個武打演員別看練武幾十年,實戰次數怕是兩隻手都數得過來,人家丁修打實戰跟家常便飯似的,八大門派被打了一圈,散打拳王都被幹翻。
也不知道王佳衛在搞什麼雞毛,明明所有工作都準備到位了,天色也黑了,完全可以開拍。
丁修在給樑潮偉講解完後,吹了一個牛逼。
一線天和同僚的對話,按照普通的拍攝手法,一般是先拍其中一個人,等對方的詞說完了,再拍另外一個,後期用蒙太奇手法拼接,看起來像是正常的對話。
整個劇組,就丁修一個人是開月薪的,一個月一百萬。
“那你看重拍的時間是不是可以不用算進片酬裡?”
先是拍一線天的同僚,拍着拍着鏡頭慢慢的對準一線天。
“其實這些戲還能更好,只是時間不夠。”
第二條,拍武打戲。
樑潮偉都沒有敢接話,丁修的武打戲一般,這個逼裝的確實是有點大了,他不好接。
樑潮偉:“……”
……
不是說動作不標準,相反,張進他們這種武術隊出來的最標準的就是動作,扎個馬步說多少公分就是多少公分,一拳打出去,有多高,有多直,全都有板有眼。
“咔,過!”
“哈哈哈。”
“你看你,還是那麼謙虛,走走走,跟我去看看昨天回放,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打的。”
要不以後每天多磨點洋工?
……
今早聽說丁修一場戲只用了四個小時,他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但大家都這麼說,由不得他不信。
沒有剪輯過,都是一段一段的,有的只有幾秒,有的有幾十秒。
“是嗎?”丁修心裡稍微好受一點。
聽到笑聲,王佳衛扭頭對樑潮偉道:“偉仔,你那場打戲也重拍,改成雨夜戲。”
咖啡廳窗戶玻璃破碎,幾條人影飛出來。
終於,王佳衛的聲音傳來。
“修哥,你的性格我是知道的,臺詞和武打你自己看着辦,怎麼舒服怎麼來。”
聽到兩人的對話,樑潮偉哈哈大笑,他知道,後面這幾句話是開玩笑的,只是沒想到兩人還能這麼幽默。
以樑潮偉的咖位,他想要看回放,劇組不可能不給他看,王佳衛不在,副導演給他調出昨天丁修的武打戲。
中間還NG了很多次。
武打戲比較耗時間,一個出拳的鏡頭就有幾次特寫,不到兩分鐘的戲,丁修拍了四個多小時。
“艹!八寶街,朝天宮的東西,在港島還能用嗎?”
“我現在出去,你能怎樣?”
“咔,修哥,就是這樣,我要一線天桀驁不馴,再來一條。”
不過王佳衛開出來的高薪還真是物有所值,丁修的武打確實是厲害,要力量要有力量,要速度有速度,各種高難度動作信手捏來,打得太猛了。
“我做的不夠好,還是武打動作有問題?”
他之前花了半個月拍的一場武打戲,和丁修這個比起來,還是要遜色不少。
“各部分準備,無關人員退場。”
“你多待幾天就知道了。”袁合平說道:“樑潮偉和你一樣,有場戲是面對很多敵人,他拍了半個多月,你這四個多小時就搞定,他要是知道,別提多羨慕。”
“你試試看。”
拿了一把椅子,樑潮偉選擇從第一條開始看,這一看就是大半小時。
“王導果然夠嚴謹,我無條件支持你的決定。”
“餘誓以至誠,效忠領袖,服從組織,爲達成使命甘任勞怨,不辭犧牲,如若違誓言者,願受任何嚴厲之制裁。”
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真想把他打一頓。
一個點菸動作,樑潮偉差點瘋了。
這下子輪到他鬱悶了。
一絲不苟的大背頭,嘴脣上一撇鬍子,深色西裝,裡面灰色馬甲,白襯衫,黑色領帶。
和丁修拿月薪不一樣,他是打包的。
“八寶街,朝天宮的東西,在港島還能用嗎?”
翌日,樑潮偉過來開工,見到丁修的第一句話就是笑着說恭喜:“入組以來,這是我見過拍得最快的一次,你是不知道,我之前有個點菸的動作,王導給我NG了三天。”
因爲她入組到現在整整三個月了,一天戲都沒拍,反倒是羽毛球技術和麻將技術日益加深。
整個人成熟,穩重。
想想當年東邪西毒拍了幾年,演員被困在沙漠裡天天罵娘,他這四個多小時就拍一場戲,確實是速度快。
中途問過幾次,王佳衛說讓他等着。
咖啡廳,丁修人在戲中。
不過王佳衛沒有這麼玩兒,而是一鏡到底。
“都是八爺指導得好,羣演兄弟的辛苦配合。”丁修擺手,謙虛道:“我就是出點力,沒什麼厲害的,不值一提。”
據說以前在跑龍套的時候,沒少拿着西瓜刀跟人幹架。
“三二一,走!”
導演還沒喊開始,丁修自顧端起咖啡嚐了一口,有點苦,不好喝。
丁修撇頭,好久沒說話的原因,聲音有點啞:“我這個火只有人敗得了。”
丁修:“……”
“感謝修哥你的理解。”
“艹!”丁修嘴裡再次爆粗口。
一線天膝蓋下面壓着一個吐血的殺手,街道上,人影綽綽,一堆穿西裝戴禮帽,手持鋒利短刃的人早就等待多時。
宋慧橋趴在外面窗戶,笑吟吟問道:“修哥,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咳咳,沒有的事。”
丁修吐口氣:“我現在火氣很大。”
王佳衛拍戲磨嘰是出了名的,在他手上一天內拍一場戲的演員,屈指可數。
五天後,丁修等來了他的重拍。
“什麼誓言?”
沒錯,王佳衛的NG不是用條計數的,用的是天。
過程中但凡其中一個出錯,這條戲就得重來。
“什麼誓言?”
“修哥的表情可以再冷一點。”
丁修心裡有句mmp不知道該不該講,讓王佳衛決定重拍的原因就是特麼的下個雨。
“沒事,都是爲了藝術。”
這條文戲,沒有聲嘶力竭,也沒有兇狠的表情,兩個人之間卻是火藥味十足,特別是配上丁修那藐視一切,誰不服我幹誰的眼神,絲毫不懷疑下一秒就要動手。
監視器前,王佳衛後背靠在椅子上,深深吐了口氣。
拍了那麼多條,終於找到他要的感覺。
一線天,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