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姑娘和夫人,今天怎麼讓人感到這麼難過呢?都忽視了小奴的存在,虧得小奴那麼想念夫人呢!”一直安靜站在那裡的小奴,終於看不下去了,有些委屈的說道。
“哈哈哈……!”聽到這話的羅素姬,卻突然笑了,鬆開許靜香,看着小奴的樣子,說道:“姐姐看看,小奴不高興了。”
“傻小奴,你跟了我那麼些年,將你給素素,也是爲你尋一個好的去處啊!”許靜香笑着說道:“以後,好好的替我照顧素素,知道嗎?”
“夫人真的非走不可嗎?”小奴努力的吸着鼻子,一雙淚眼可憐兮兮的看着許夫人,問道。
“是啊,那是我最嚮往的生活。”許靜香過來,輕輕地拉住小奴的手,說道:“王府雖好,錦衣玉食的生活很愜意,但不是我醉心的。”
“那,夫人還會回來嗎?”小奴天真的問道。
“會!有機會了,我一定回來,看看你們的。”許靜香笑着在她的頭上輕輕的撫摸着,像一個母親對孩子一般的慈愛。
“那好,小奴一定好好照顧姑娘,不辜負夫人的重託!”小奴“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給許靜香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小奴多謝夫人這些年的照拂,今後,會誓死護着您在府裡最牽掛的人的!”
“傻小奴!”羅素姬和許靜香一邊一個,將她扶起來,爲她擦乾眼淚,三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處。
…………
好一會兒,許靜香纔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的說道:“看看,我今日這是怎麼呢?我們就在這走廊上看了這麼久的雨,都忘記了爲妹妹泡茶、上點心了!”
“素素喜歡下雨天的感覺!”羅素姬看着那已經密密的、斜斜的雨絲,笑着說道:“不如讓她們將桌椅搬到這裡,咱姐妹倆今日就賞雨聊天,也是一種快樂。姐姐覺得如何?”
“素素的提議不錯!小奴,吩咐她們搬桌子、上茶點。”許靜香扭頭吩咐小奴道。
“好嘞!”小奴輕車熟路的趕緊去忙乎了。
…………
“姐姐,你知道多少關於輕塵的事情?”羅素姬突然想起了那個輕塵,一個謎一樣的存在,一個讓王爺傾心、讓整個王府女人都羨慕嫉妒恨的女子。
許靜香靜靜的看了她大約有五秒,才輕輕地端起茶,抿了一小口,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開口說道:“我入府九年了,有些事情即便沒有參與,也還是知道一些內幕的。”
“輕塵,她是王爺以前最愛的女子,一個出身青樓、卻潔身自好的舞女。
精通詩書琴棋,曼妙的舞姿,也不知道迷醉了多少人的眼球?王爺在偶然的機會,遇上了她,兩個人一見傾心。王爺便將她帶回府裡,頂着壓力,留在自己的身邊,寵冠全府。
輕塵苑,就是她原來的住處。
後來王爺奉命出征,臨走的時候,輕塵已經有孕在身,但皇命難違,縱有千般不捨,終究還是持刀上了戰場。
沒有了王爺的護佑,輕塵就如同困在籠中的鳥雀,失了餵養看護的人,便只能任人宰割與凌辱,加上有孕之身,她很快便讓人算計,被罰禁足苑中,不得離開。
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電閃雷鳴,輕塵苑的淒厲哭喊讓人心驚。我當時仗着自己身手敏捷,偷偷去看了一眼那個可憐的女子,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兩手護着已經高高隆起的腹部,目眥盡裂,杏眼圓睜,死不瞑目!
而整個輕塵苑裡,一個丫頭都沒有,冰冷的房間,就是她與腹中孩兒最後的歸宿。
我後來在關押罪奴的地方,找到了她的貼身丫鬟,卻已經被灌了藥,不能發聲,而手腳四肢筋脈被挑,她臨死前只寫了一個‘王’字。
第二天送飯的人稟報了春娘,關於輕塵苑的情況後,王妃纔派人去幫她料理了身後之事。而伺候過她的那些婢女,後來一個個離奇失蹤或者暴病身亡。
王爺回來後,滿以爲心愛的人會爲他添丁加喜,卻不想,看到的是輕塵苑滿院的荒蕪,以及祠堂裡一個冰冷的牌位。
他開始酗酒買醉,抱着那塊牌位在輕塵苑生活了很久,任何女人都不見。不過,他偶爾還是會來我這裡,和我說說話,傾訴一下他心裡的難過與思念。
因爲我不是他的女人,只是一個知己、朋友的身份,所以,他對我另眼相看。我也因此招致了有心人的算計,還好,姐姐我的身手不算差,躲過了暗算。
再後來,蘭夫人蘭月嬋的出現,讓王爺慢慢的走出輕塵苑,開始沉溺在紫湘閣如醉如癡的歌舞之中。
他漸漸地,又開始變回了原來的模樣,沉穩幹練,英俊瀟灑的穿行於王府的女人之間。鐵一般的手腕,幫皇上處理朝政,得到了皇上的嘉獎:麗姬和梅姬就是那時候被送進王府的。
自此,王爺的寵愛又變成了她們兩個,而蘭月嬋也正好生下了如今已經五歲的女兒。
王妃這些年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她一直打理着府裡的大小事務,給了王爺一個井然有序的家。
如今的你,是新人,夜夜專寵情有可原,但是,新鮮也有一個時間界限,素素一定要把握好這個界限!
王爺的愛,固然是你在這個王府裡生存下去的最大依靠,但過分的恩寵,只會讓你腹背受敵,女人的嫉妒之心,防不勝防,你心裡有數,別變成第二個輕塵。”
許靜香緩緩地講完了她所知道的,關於輕塵的事情。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放下手中已經冰冷的茶杯,揚起頭,眨着眼睛,看着遠處霧濛濛的一片,那是細密的雨絲編制而成的。
羅素姬自始至終都沒有打斷她的話,一杯清茶捏在手裡,此刻也只剩下杯子上手心的溫度,而裡面的茶湯早已經失去了原有的香味和溫度,在她脈搏的顫跳中,小小的暈出一個個弧線,很快不見。
她低下頭,一滴清淚如珍珠般恰巧落入茶杯,激起一個圓圓的漩渦。雙手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揉了揉自己因爲長久使勁捏着、有些泛白的手指關節,也看向遠處翠綠的棗樹。
過了好一會兒,羅素姬終於將對輕塵的悲嘆,緩緩地散去,她起身,倚着欄杆站在沙沙的雨前,輕聲嘆息:“紅顏勝人多薄命,莫怨春風當自嗟!自古紅顏多薄命,獨留青冢向黃昏!輕塵,紅消香斷有他的憐念,也不枉來這王府一回,也應無憾了,只可惜了那胎死腹中的孩兒。”
“素素爲王爺的紅顏,姐姐希望你,一定多加珍重!”許靜香起起身,站在羅素姬身後,輕輕地說道。
“姐姐放心,素素心裡有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素素必定加倍奉還。”她沒有看向許靜香,只是看着那漫天的雨絲,幽幽的說道。
“他……,最終是否知道,輕塵是如何去的?”羅素姬輕輕地問道,她心裡實在好奇,那麼愛的女子輕易地去了,難道他不追查一下是何緣故?難道真的會相信王妃嘴裡所謂的“難產”?
“靜香不知!”許靜香輕嘆了一口氣:“王爺在經歷了那段苦悶之後,只說,輕塵難產而亡,與府中餘人無關。”
“看來,他是知道什麼的!”羅素姬再次揉了揉雙手,忽然扭頭看着她:“只不過,王妃是他不能輕易動的,對嗎?”
許靜香看她雙眼直直的盯着自己,那眼中的犀利,讓她不由心驚,瞬間就知道,她的擔心多餘了,只要素素肯,她就不會成爲第二個輕塵!她眼裡的剛毅和凌厲,是輕塵沒有的!
她見過那個美的像畫裡走出來的輕塵,柔弱如楊柳扶風,眼中明眸含嬌,膚白勝雪巧淡胭脂,從來都是被身邊的丫鬟攙扶着,似病態的西子般嬌弱無骨,似乎生來就是盤繞在男子身邊的蒲葦。
那麼,她的命運,也就只能被他人左右了。
“也許吧!”許靜香驚覺於她的洞悉一切,只能說道:“王爺是否知道,我不得而知。他依舊是雨露均沾的流連於每個女子的房中,不偏不倚。”
羅素姬不想問了。
輕塵於他,是生命中最愛的女人!含冤屈死之後,他卻能依舊將仇人放在枕邊,夜夜歡好,是他的胸襟夠寬廣?還是他的情意夠淺薄?也或者他一樣愛着那個掌管一府女子生死的女人?
她羅素姬於他,是第二個輕塵嗎?
如今的夜夜歡好,日日盤桓,耳鬢廝磨,能否敵得過有一日王妃的手段?那時候,他又會選擇看着她的靈位,借酒澆愁後,重新納她人入懷?替代她曾經的存在呢?
“姐姐,他也曾愛過你嗎?”羅素姬問道,這一次,她並沒有看她的眼睛,而是將下巴抵在手背上,趴在欄杆處,盯着院子裡那一灘灘的水窪,似有所思。
“愛?”許靜香聽到這個字眼的時候,卻笑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之間是否有愛?只想着我們之間——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