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房間裡空調開得太低的緣故,從脣上傳來的觸感像極了剛從冰櫃裡拿出來的水晶桂花糕,柔軟而冰涼,還透着一股馥郁誘人的甜香——
不是桂花的香味,而是tony做的八寶冬瓜盅,不久之前我才把它放在程喬的牀邊小櫃上。
瞬間腦子裡再度炸出一個激靈,我麻了一麻,下一秒已經找回自己發了瘋的心跳和手腳,死死瞪着離自己只有咫尺之遙的那雙黑瞳就要抽身而退。然而程喬的兩隻手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搭在我腦後,纔剛動了那麼一下,就被他用力拉下頭強行挾制住。
竟然還沒完沒了了,你當是武松打大蟲,春風吹又生啊我嘞個去!
陡然間被這意外情況驚得一陣稀裡糊塗的發懵,我一下子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沒有咬緊的牙關被一樣溼滑的東西叩開,等發現口腔已經徹底被一股陌生氣息完全攻佔的時候,我整張臉轟地一下就像焚了三位真火似地燒了起來。
我……特麼……被一個男人舌吻了啊!!!
極度刺激之下我終於兩眼一黑昏死……哦,不,是腦子短路了過去……
以前跟何默天在一起的時候,不是沒有接過吻,但從來都只是嘴與嘴之間淺嘗輒止的碰觸而已,且往往都是我主動。像現在這樣被人強行突破進攻直搗黃龍的,我還真的是第一次,對象竟然還是程喬……我擦,簡直連撞牆自殘的心都有了好嗎?!
咦,等等,何默天……何默天……
貌似……我跟那貨……還有一筆帳沒算啊……對!沒錯!確實有一筆賬,而且是一筆很重要很重要的帳,簡直完超一切狗血電視劇情節!
但是……臥槽到底是什麼帳來着?!!
強迫自己收回亂得不能再亂的思緒,我毫不猶豫地用力合緊牙關,這一狠招總算如願讓程喬吃痛縮回舌頭。我趁勢掰開他的手脫離他的掌控。然後迅速端起旁邊的冬瓜盅往嘴裡猛灌了幾口,等到嘴裡的血腥味完全祛除,才往後急退幾步,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所有動作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除了氣息稍微紊亂了點。但其他表現都尚算可圈可點。我默默地在心裡爲遇到這麼惡劣的人身襲擊與心靈衝擊後還能保持鎮定的自己點了個贊。
程喬背靠着牀安靜地看着我做完這些,黑如點漆的眼底仿若蒙了一層薄薄的水光,瀲灩生輝。溼潤漂亮的眸子裡跳躍着意味不明的光。嘴脣因爲還沾着一點血跡顯得嬌豔欲滴,看得我這個暈血症患者不僅要長針眼,還差點就地臥倒。
強自將視線焦點移動到程喬的髮際線上,我沉默地看着那幾縷凌亂的碎髮不說話,而碎髮的主人也不出聲,房間裡安靜得讓我無端地覺得有點心悸。
總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改變……
突然間程喬眨了眨眼,垂下腦袋,半晌又顫巍巍地擡起睫毛,半仰着臉偷眼瞄我。同時緊緊地抿住脣,整個一副可憐兮兮得不能再可憐兮兮的模樣。
哈……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你個犯事的罪魁禍首竟然還想跟我玩先入爲主裝可憐這一套,我在心底冷笑,保持着冷酷的表情徐徐開口:“你、難、道、不、應、該、好、好、解、釋、一、下、麼?”
“解釋什麼?”程喬雖然是怯怯弱弱地看着我,但神態裡卻很是委屈。他的嗓音微微有點沙啞,不過還是好聽得能讓人耳朵懷孕,“難道是解釋爲什麼阿耀的聲音在發抖,就像你剛被從冰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嗎?這個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醫生。”
……這絕對是赤‖裸‖裸的人身羞辱!
“你聲音纔在抖。你全家聲音都在抖!”我憤怒地指着他說,“別擺出這麼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樣子,我是視‖奸你還是對你上下其手了?我這個貨真價實的受害者都沒委屈你委屈個毛啊?最好快點爲你剛剛神經兮兮的抽風舉動拿出個能見人的理由,不然別怪我大義滅友,你以後都休想再踏進我的甜品店一步!”
程喬怔了一下,不知是因爲我的話慌了還是終於覺得心虛了,說話的語調變得有些不穩:“我也不知道剛剛我爲什麼會那麼做,但也許是因爲我看到你的表情覺得你似乎也想對我做剛剛我對你做過的事,所以我纔會先你一步做你對我想做的事吧。”他頓了頓,睜大眼睛望着我,愈發小心翼翼地開口,“阿耀,你生氣了嗎?”
儘管他說的饒舌又混亂,但可恥的是我竟然完全聽明白了,而且最讓我抓狂的是——
“什麼叫我也想對你做的事?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還是會讀心術?不然你怎麼知道我想對你做什麼?我其實是想把你五花大綁送到鴨店當頭牌,或者直接剝了皮抽了筋剁了拿去做肉丸你知道嗎?!”
“不會的。”程喬不看我惡狠狠的表情,羞澀地捂住蒼白的半邊臉,十分肯定地說,“我長得這麼好,阿耀那麼喜歡我,怎麼可能捨得把我剝皮抽筋剁了做肉丸呢,而且我兩天沒洗澡了,做出來的肉丸吃了會拉肚子呢,阿耀真的敢吃嗎?”
我身子陡然晃了一晃,極力不依賴牆壁穩穩地站好,深呼吸了幾口氣後,我擡頭定定地盯着他:“程喬,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就算你平常再單純,我相信你也不會連男女之間的……接吻代表着什麼都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影響很嚴重,不僅僅是個人的清譽問題,現在已經是關於我們的友誼問題了。還有,別可笑地拿你其實也一直喜歡我這個藉口來搪塞我,因爲我根本看不出來你哪個地方有喜歡女……”我頓了一下,吞回已經到了嘴巴的“生”字,才繼續說,“……反正我就是看不出來你喜歡我,半點都沒有。”
程喬沉默地低下頭。
見他這樣我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你不說話又算怎麼一回事?在學校裡不是全優拿獎學金的學霸嗎?現在難不成連爲自己陳述辯解的能力都沒有了?”說到後面一股帶火星的煩躁在心底油然而生,我隱隱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快要被這沒有意義的對話一點一點地磨光,語氣也隨之變差,“別再浪費時間了。我耐心有限,總之你今天要不給我個正經的說話,我覺得我們以後沒法再繼續做朋友了。”
依舊低着頭的程喬終於有了反應,一聲長長的嘆息從他嘴中溢出,清清淡淡。似乎還帶着幾分頭疼的無奈。
我沒來由地頭皮一麻。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程喬,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阿耀……”他一邊說一邊伸手覆上自己的嘴脣,以往清澈低柔的嗓音此時入耳顯得有點磁沉。像摻入了細微的磁鐵末,“……剛剛你可真像一隻養不熟的貓,我的舌頭都差點被你咬斷了呢,真疼。”
語氣裡似含着撒嬌的笑,又似漾了些媚生生的醉意,偏偏語速也被他拿捏得極慢,勾勾的當真讓人心如爪撓。
這下我幾乎全身都發麻了,不光是發麻,還在發冷。被這聲音激起的厚厚一層雞皮疙瘩長在身上簡直讓我沒法正常呼吸,比石化難受百倍。
現在到底是我的耳朵出現幻聽了還是程喬被妖魔鬼怪附身了?!
而此時程喬也已經完全擡起頭,漂亮的雙眼微彎,眼尾處的嫣紅襯得他眸光明媚而妖冶,透着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嘴角上揚。在我猶如見鬼的目光中就這樣含着淺淺的笑意跟我對視着。那根覆在脣上的修長食指微微彎曲,不緊不慢地擦拭着沾在上面幾乎已經乾涸的深紅血跡,雖然身上的石膏有些礙眼,但並不妨礙他在舉手投足間都散發出一股說不出的優雅與慵懶。
我呆若木雞地看着這個突然之間變得風情萬種勾魂攝魄的美少年,心底裡的震驚被無限倍擴大。好比妖怪眼睜睜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捉來的細皮嫩肉的唐僧變成一坨冒着嫋嫋熱氣的翔……
明明這精緻的眉眼依舊熟悉,一如以往任意一次所見,可爲什麼現在我卻覺得……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陌生得就像是第一次見呢……
我杵在原地乾乾地張了半天的嘴,才結結巴巴地開口:“程喬……你……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附身了吧?”
他神色半點不變,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一言不發地看着我,漆黑的瞳孔純粹得像不染一絲雜質,猶如兩塊最上等的墨玉,深如夜空,有淡淡的光華充盈其中。
這樣的神情,這樣的姿態,這樣的程喬……
緊握的手心一片冰涼,已經徹底被冷汗濡溼,我不動聲色地往衣角上擦了擦,但心底那凍得人心慌的冷意卻是怎麼也揮之不去。
事實上我真的很想質問程喬點什麼,卻實在又不知道到底應該如何開口,腦子變得一片空白,心底的震驚已經完全被一片恐慌取代。我甚至都不知道現在是應該繼續杵在原地,還是應該馬上奔到樓下把閨蜜黨拉上來,讓她們來好好替我把事情的變化捋順一下……
就在我還在愣神之際,面前那坨……不是,那個美少年又輕輕地笑了一聲,依舊是撒嬌似的瘮人語氣:“阿耀怎麼又不出聲了,莫非是又沉浸在我的美色當中拔不出來了麼?這樣人家會很害羞的呢。”說完他眉眼愈發彎了,月牙似的眼睛裡光華更盛,白玉一樣的精緻面龐上處處透着一種勾人的媚意。
我原本被他說的話氣得火不打一處來,可一看見他這副模樣視線就有點移不開,心裡還突突地直打鼓。暗罵了自己一聲沒底線,我狠狠地磨了後槽牙,然後強自別過頭,皺着眉說:“沉個毛的美色啊,勞資還沒那麼膚淺,剛剛明明是你不回答我好嗎?”
他升調啊了一聲,若有所思道:“原來‘被不乾淨的東西附身’那也能算做是問題,我原以爲阿耀已經從華簡的陰影中走出來了,沒想到還被鬼神之說困擾着,是我疏忽了呢。”
眉心冷不丁地跳了兩跳,我一邊搓揉眉心,一邊費力壓抑住自己體內洶涌翻滾着的氣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接近平靜無波:“行了,別繞開話題。你說。這些日子,從我們認識以來,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騙我?騙我們所有人?”
他略微詫異地看了看我,半晌才氣定神閒地開口:“哦,沒有。我沒有騙所有人。”
我狠狠地吐了口氣。壓着嗓子一臉隱忍地說:“你不要在那裡一邊優哉遊哉地拆你的石膏,一邊雲淡風輕地跟我說這種蠢話,當我眼瞎還是白癡啊!還說沒有騙我們。你今天的所作所爲明明……”說到這裡我冷不丁停了一下,覺得剛纔的話裡好像有哪個地方不對,仔細想了想,又看了看程喬,茫然的目光終於落在他那雙漂亮的手上,然後我的聲音再次顫抖得像五線譜上支離散亂的音符,“你你你……你怎麼能……自己給自己拆石膏?!!!”
不等他回答我就抓狂地抱着腦袋在房間裡到處暴走:“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自己給自己拆石膏……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我在冷風中凌亂了半天,突然腦子裡劈過一道華麗麗的閃電——
“難道……”我僵硬地轉動脖子,難以置信地再次看向牀上那個氣定神閒的人。“……你你你……你連車禍都是騙我們的?!”
程喬還在動作的手一頓,頭也不擡地恩了一聲。
我擡腳就要往牆上撞。
“好了,不要再虐待你的頭了,本來腦子就不怎麼好使,再撞幾下就該撞殘了。”耳邊傳來一聲無奈的輕笑。
我目眥欲裂地擡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聲音淒厲似杜鵑泣血:“勞資要真變成腦殘了那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阿耀這話的意思是……”程喬翹了翹嘴角。“……要我對你負責麼?”
我沒說話,只是惡狠狠地瞪着他。
“好了,要實在想動手來發泄的話,你可以過來幫我拆石膏嘛,這些都只是木製模具。很容易的。”他說完就將兩隻手懶懶地往我這方向一伸,頓了頓,說,“反正你都知道了。”然後腦袋一歪,揚起脣角朝我光風霽月似的淺淺一笑,“謝了,小白。”
……妖術!這簡直就是傷天害理喪心病狂的妖術!!!
我梗着脖子吼出來:“不準對我歪腦袋,不準對我笑,把臉給我轉過去!還有,不準叫我小白!”
程喬撫了撫額,臉上笑容不減:“你怎麼不選擇自己把腦袋轉過去呢?小白白。”
我所有的剋制,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靜僞裝終於都在這聲溫柔的“小白白”下瀕臨奔潰:“姓程的你夠了,你特麼要再不好好爲你今天一天的所有詭異表現做個解釋,休怪勞資要殺人滅口,現在,立刻,馬上,now!!!”
他沉默了一下,下一秒面部表情卻突然變了,白得晃眼的牙齒深深地咬在脣上,擡着漂亮的眼簾瞅着我,眼神軟軟融融的,裡面水光瀰漫,看得人幾乎連心也不由自主地要跟着化了:“阿耀……”
我:“……”
你、特、麼、是、在、逗、我、嗎?!
“動不動就玩變臉,你全家都是學變臉的吧?!”我咬牙切齒地說完,又重重地拍了自己額頭一掌,胸口都幾乎要被裡面翻涌的氣血給爆了,只覺得今天堪比世界末日……
他不置可否,半垂着眼簾說:“既然阿耀剛剛都把話說到那個地步了,那我也只好全盤托出了,不然阿耀以後可能再也不會理我了。”
我面部抽搐,冷笑一聲:“知道就好。”
他沒理我,繼續自己的話:“雖然我也知道一開始親阿耀的舉動在現在看來是太唐突了,但阿耀怎麼可以那樣說我呢,我明明跟阿耀說過我是喜歡女生的呀……”他的聲音緩緩的,輕輕潤潤的,像是在附耳輕語,又像是因爲委屈而在用語言對我進行他不滿的控訴,“……可你還老想着要讓我跟其他男人談戀愛,你知不知道我每次聽到心裡有多傷心……”
你傷心?還敢控訴地看着我?
可我這還不都是爲了你好?!
我忍住面上的微赫張嘴就要反駁,沒想到他又立刻用更加控訴的眼神掃了我一眼,生生逼退我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
“反正現在話都說開了,不管阿耀你相不相信,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做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而且是唯一的原因。”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程喬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只覺得好笑,按捺住心底有點蠢蠢欲動的好奇心,我面無表情地出聲:“哦,是嗎?那到底是什麼原因。”
程喬抿了抿薄脣,漆黑的眼睛裡漸漸有點點光芒匯聚,真真叫一個璀璨奪目,他就這樣定定地看着我說:“我喜歡阿耀。”
我覺得我有點沒聽清楚,問:“你剛剛說什麼?”
他笑了,彎彎的眉梢眼角俱是一派春光明媚的溫柔愉悅:“我說,我喜歡阿耀。不是因爲被阿耀逼供才隨便找的臨時藉口,也不是阿耀想象中亂七八糟的那些喜歡,是像一個正常的男生喜歡一個正常的女生那種喜歡。”
腦子裡轟隆幾陣巨響,我霎時間就猶如被滾滾天雷劈了腦仁一樣僵死在原地,不能動彈半分。
偏偏牀上那禍害似乎還覺得他帶給我的“驚喜”還不夠,又再次語不驚人死不休地繼續開口:“阿耀,既然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的臉,我們這麼兩情相悅,正好我們又都是單身,不如……”他輕輕眨了下右眼,語氣親暱,又悅耳動聽,帶着一種沉沉的蠱惑,“……你嫁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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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耀嫁給小喬歐巴,乃們就都嫁給我吧嫁給我吧明天還有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