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道基
砰！
總長辦公室內傳來砸東西的聲音，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這他媽就是個瘋子！”
谷振輝暴怒道。
一旁的秘書戰戰兢兢地不敢說話。
他跟隨谷振輝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發這麼大的火。
一直以來對方都是智珠在握的形象，哪怕在和虎刀幫的爭鬥中吃了虧，也依然胸有成竹，並不以一時的得失而焦急上火。
唯有這一次，谷振輝罕見的失態了。
“大人，您消消氣。”
秘書用一個新的杯子重新倒好茶水遞給谷振輝。
“現在那邊怎麼樣了？”
谷振輝平復了一下心情，開口問道。
“剛剛得到消息，集市口那邊現在聚焦了很多人，羣情激憤，強行把路堵住，不讓督查院的人把人頭帶走。”
秘書小心翼翼地說道。
谷振輝揉了揉額頭：“讓巫義華儘快把這件事平息，不要硬來，手段柔和一點，不要激起民怨。”
“還有，通知各院的人，半個小時後開個緊急會議，我要全城搜查青面鬼！”
“是。”
秘書點頭應道，然後轉身離開。
谷振輝重重吐出一口氣，依然怒火難平。
他精心策劃的棋局居然被一個莽夫用這種粗暴到極點的手段給打破了，這讓他如何不怒？
司法院的職權極其重要，是他和虎刀幫都在盡力爭奪的地方，如今自己一系的官員突然死掉兩個，對他在司法院的影響力是一種沉重的打擊。好在虎刀幫的人死得更多，讓他心裡稍微好受了一些。
但他畢竟是興城的總長，在他的治下居然發生這種事，一下死了七名二等的屬官，還被爆出這麼多黑料，這甚至可能會影響到他的仕途！
“青，面、鬼！”
谷振輝一字一句地念出這個名字，目光森然。
他以爲自己可以在棋盤上任意擺佈對方，但現在已經意識到這不是一顆棋子，而是一把刀。
一把能夠讓人流血的刀！
“青面鬼。”
同一時間，督查院的牢房裡，也有人在念這個名字。
雖是牢房，實則各種陳設齊全，還有女僕伺候，有大夫隨時值守，半點都不像是在監獄裡。
這裡自然是章明澤待的地方。
這位師爺如今依然躺在牀上養傷，有女僕在給他按腿，一名虎刀幫的下屬站在一旁向他彙報了今天早上集市口發生的事。
少了一座暗煙館，虎刀幫每個月的收益會減少，這還只是小事。
死的那幾名官員才真正讓章明澤心痛。
少了幾名主判，將來如果有涉及到虎刀幫的案子，就沒人幫着徇私枉法了。
少了一名典獄官，將來虎刀幫如果有人被抓進監獄，就很難再被換出來了。
一夜之間，虎刀幫在司法院的勢力受到了嚴重打擊！
而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虎刀幫的威望受到了影響，這會讓其他那些站在虎刀幫這邊的官員們開始動搖。
一旦沒了官場上的助力，虎刀幫就等同於沒了爪牙的老虎，根本沒辦法和總長鬥！
所以死掉幾名官員，比死了幾名武師還要讓章明澤感到心痛。
唯一的好處是他原本準備了一系列手段來應對谷振輝的這步殺招，但如今這些手段都用不上了，經過這麼一鬧，谷振輝安排的那個假的青面鬼很容易就能被證僞，而他也很快就能出去了。
“這個青面鬼必須死！”
章明澤目光森然。
虎刀幫和谷振輝鬥了這麼多年，雙方雖然都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但一直以來都在盡力控制分寸，沒有采取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去把對方的人都殺光。
因爲你能殺，對方也能殺，一旦如此，局面就會徹底失控，甚至可能會引來更上面的人插手，到最後興城這塊蛋糕大家誰也吃不到，這是雙方都不想看到的。
所以現在青面鬼出手，一夜之間殺了七名屬官，這就讓所有人都明白，此人絕對不屬於任何一方，這就是一把鋒利至極的刀，且無法被掌控！
“總長那邊什麼反應？”
章明澤問道。
下屬：“召集各院的人開緊急會議。”
“嗯，看來是準備全城大搜查了。”
章明澤陷入沉思。
上次的三院聯合行動只是很初級的搜查，很多地方都不會進去搜。
但現在不同了，一下死了七名屬官，谷振輝絕對會要求全城大搜查，而且是最徹底的那種！
虎刀幫這邊同樣想讓青面鬼死，雙方難得的目標一致，所以這次搜查將會是興城黑白兩道第一次全力聯合出手。
“我這輩子見過不少有意思的人，但像青面鬼這樣的瘋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章明澤感慨道。
就在此時，有腳步聲傳來，督查長巫義華出現在了牢房外。
“你們先下去。”
章明澤吩咐道。
很快，牢房裡只剩下他和巫義華兩人。
“臥病在牀，巫大人見諒。”
章明澤說道。
巫義華上前坐在牀邊，搖搖頭：
“章師爺不必客氣，集市口的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聽說了。”
“伱怎麼看？”
“巫大人是想問什麼？”
巫義華盯着他：“如今已經可以確定，這個青面鬼絕對不屬於兩邊的任何一方，這樣一個人，章師爺覺得他會來自哪裡？難道真的就是突然冒出來的一名江湖俠客？”
章明澤眼神變幻：“巫大人是有什麼猜測了？”
巫義華眯起眼睛：“既不屬於我們這邊，又不屬於總長那邊，我覺得有一個地方最有可能秘密培養出一名武師，且具備同時對兩方出手的動機。”
“哦？”
章明澤一怔，“巫大人是說，青元拳寨？”
巫義華點點頭：“這個青面鬼同時得罪兩方，對他有什麼好處？就算是哪些行俠仗義的江湖俠客也沒有行事這麼瘋的，所以我覺得此人有可能是青元拳寨派出來攪亂局勢的。”
章明澤陷入沉思。
青面鬼一開始就是在青元拳寨出現的，此後在拳寨裡對他出手，壞了拳寨的規矩，但青元拳寨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巫大人覺得這個青面鬼藏在拳寨裡？”
章明澤問道。
如果青面鬼真的是青元拳寨的人，那自然只可能藏身在拳寨裡。
這個地方，之前三院聯合搜查時並沒有進去查過。
巫義華眼含殺機：
“這是個好機會，難得雙方聯手一次，不管這個青面鬼是不是青元拳寨的人，都可以趁機剷除這股勢力，把這塊肥肉分掉！”
“可是青元拳寨的大龍頭是一名道基期強者。”
章明澤皺眉道。
如果用官場升遷來比喻武道，從破體期突破到炁變期，從武者變爲武師，就等同於從一等的吏官升爲二等的屬官，躍過了第一道龍門，已經有了自己的根基，不再是無足輕重的人物。
接下來從炁變期突破到道基期，等同於從二等屬官升爲三等命官，躍過了第二道龍門！
‘朝廷命官’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是絕大多數官員這輩子都拿不到的尊稱。
每一個‘命官’的名字都是在內閣中樞登記在冊的，是經過帝國最高權力機構審覈後任命下來的，有朝廷發放的命牌和金印。
這次青面鬼一夜殺了七名屬官，足以讓整個興城震動。
可如果他殺了一名命官，那驚動的就不僅僅是興城的官府了，大同府都會派人下來過問！
這就是命官的分量。
類比之下，一名道基期的武道強者也有着同樣舉足輕重的分量。
甚至在這個武道盛行，以力爲尊的時代，一名道基期強者的地位還要比絕大多數的命官更高！
整個興城黑白兩道，江湖綠林，明面上的道基期強者只有兩個：
一個是止戈院的首尊，還有一個就是青元拳寨的大龍頭。
這就是爲什麼對方一介女流竟然能獨掌那麼大一塊‘聚寶盆’，能夠讓各方勢力忌憚，不得不遵守她定下的規矩。
高手，就是這麼罩得住！
“只要燕首尊肯出手，再加上督查院，止戈院和正法院三院聯合，區區一個青元拳寨應該不在話下吧？”
巫義華問道。
章明澤聞言笑了，他終於明白對方這次來找自己，不僅僅是來提建議的，也是來試探的。
虎刀幫爲何能在短短十幾年的時間從一個小幫派一躍成爲興城第一大幫，結交一衆權貴，四處安插人手，甚至能和總長分庭抗禮，還隱隱佔着上風？
除了餘虎和章明澤手段了得，還因爲虎刀幫和止戈院搭上了線，獲得了那位燕首尊的支持！
很多人，包括巫義華一開始都以爲虎刀幫只是那位燕首尊養在外面的一隻惡犬，替他賺些錢，順帶處理一些不方便處理的事。
但後來虎刀幫的勢力越來越強，而燕首尊卻常年在止戈院內閉關修行，連止戈院裡的事務都不怎麼管，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在暗中操控虎刀幫做事。
到後來，巫義華上了虎刀幫的船，他才越發感覺到虎刀幫分明就是餘虎一個人在做主，根本不像是被人操控的樣子。
但是餘虎一個練勁武師，最多就是炁變期巔峰的修爲，憑什麼能夠在燕首尊面前獲得話語權？
所以巫義華很好奇虎刀幫和止戈院的那位首尊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餘虎能不能指使得動那位首尊大人？
“巫大人還是把這件事想簡單了。”
章明澤開口道。
“哦？願聞其詳。”
巫義華目光變幻。
章明澤看着他：
“如果僅僅只有一名道基期強者，我和餘幫主早就想辦法對青元拳寨動手了，畢竟這麼大一塊肥肉，誰不眼饞？”
巫義華聞言，悚然一驚：“你的意思是，青元拳寨不止有一名道基期強者？！”
章明澤點點頭：“此事頗爲隱秘，還請巫大人不要外傳。”
巫義華正色道：“師爺請講。”
“我們查到，青元拳寨的那位大龍頭還有一位師兄，也是一名道基期強者！”
章明澤緩緩道。
“她還有一名師兄？此人是誰？身在何處？”
巫義華有些激動了。
畢竟多出一名道基期強者，這對整個興城的格局都會產生影響！
“此人名叫郝毅，就在興城講武堂，擔任特級講師。”
章明澤沒有賣關子，直接說出了答案。
“郝毅？”
巫義華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這個名字他是知道的，當初李雷帶人去掃了虎刀幫的一個場子，他把李雷狠狠訓斥了一番，之後黃維光卻站出來力挺李雷。
他當時就覺得很蹊蹺，特意調查了一番，查到李雷那個被襲擊的兒子有個講武堂的特級老師，名叫郝毅。
他當時就懷疑黃維光替李雷出頭很可能和郝毅有關。
如今看來，自己當初的猜測是對的。
“難怪當初黃維光會有那樣的反應，看來他早就清楚郝毅的身份，真是個老狐狸！”
巫義華說道。
隨後他疑惑地看着章明澤：“可是一個道基期的強者，怎麼會跑到講武堂去當講師？他完全可以去大學裡當講師啊。”
章明澤搖搖頭：
“這個郝毅的來歷很神秘，他在七年前纔來到興城，在此之前的經歷幾乎是一片空白，根本查不到。虎刀幫也是一直查了這麼些年，最近才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知道了一點零碎的信息。”
“這”
巫義華腦海中頓時浮現出許多猜測，臉色陰晴不定。
“好在從這些年他的行事來看，只要我們不去主動招惹他，他是不會有心思去特意對付誰的。”
章明澤說道。
巫義華皺眉：“何以見得啊？他師妹不就弄出來一個青元拳寨，還有可能弄出來了一個青面鬼。”
章明澤笑道：“幾年前他在講武堂裡收了一個學生，當時我們並不清楚他的真實實力，所以沒有讓着他那名學生，最終逼得他那名學生墮入邪道，和安神教勾結。”
巫義華一怔：“後來呢？”
“後來郝毅親自出手抓住他那名學生，送去督查院被槍訣了。”
“他沒有出手報復虎刀幫？”
“沒有，因爲我們並沒有在明面上對他的學生做什麼出格的事。”
“這人倒是”
巫義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君子可欺之以方，當年他學生是自己走上了邪道，所以他沒有出手報復誰，可如果我們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強行對他的師妹出手，恐怕他不會坐視不管。”
章明澤說道。
“看來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巫義華嘆息道。
“確實如此。”
章明澤點點頭。
講武堂。
李飛照常走進了練習室。
昨晚那一番殺戮，他不僅僅只殺了虎刀幫的人，也殺了總長一系的人。
除了因爲這些人本就該死之外，他還有自己的謀劃在裡面。
砸棋盤不是目的，李飛要的是以棋手的身份重新入局！
但想要成爲‘棋手’，只靠自己一個人是遠遠不夠了。
所以李飛要先將局勢徹底攪亂，然後爲自己謀求變數：
“章師爺，谷總長，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啊”
李飛看着窗外，目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