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滾開……刑部辦案,阻撓着殺無赦
這是一間普通人根本沒有資格踏足的酒樓。
相傳,酒樓幕後的背景,是當朝聖上的親弟弟,束親王。
今日清晨,酒樓便大門緊閉,閉門謝客。
酒樓二層。
此時還不是飯點,但密密麻麻已經坐滿了人。
這羣人分成幾個陣營,全部都是一臉的愁雲密佈,有幾個人甚至不斷抹眼淚,彷彿死了親爹一樣難受。
太丹院和散醫盟決鬥,院長閆竟原輸給由銅瘟,隨後閆竟原被查出大量犯罪證據,目前被關押在宮裡。
這羣人,就是閆竟原幾個親傳弟子的家族。
……
中間位置有一張空桌子,桌子上擺着十幾個麻袋。
麻袋裡是密密麻麻的金葉子,就彷彿稻穀一樣,被隨意堆放,堪稱是觸目驚心。
普通人如果看一眼,怕是會被嚇到十幾天都睡不着覺。
“諸位,目前就只有葉家還沒有表態……東嵐國商隊一個時辰後就會路過,如果再不表態,束親王就會放棄葉家!”
胖掌櫃站在一袋又一袋的金葉子旁邊,面無表情的看着葉家方向。
幫罪犯出逃中州,是束親王暗中的買賣。
眼下中州邊境岌岌可危,東嵐國國力雄厚,是中州重要盟友。
也只有東嵐國的商隊,中州不會隨便查看。
束親王已經幫數不清的罪犯成功出逃,只要不是買路人磨蹭時間,或者買路人愚蠢露出馬腳,束親王幾乎是百分之百成功。
當然,收費也是極其昂貴。
束親王是聖上的親弟弟,從小到大,對詩詞歌賦沒有任何興趣,對武道更是極其牴觸,長大之後,對聲色犬馬毫無迷戀,甚至對權利都沒有特殊執念。
束親王最癡迷的事情,就是撥算盤,賺銀子。
幫罪犯出逃,就是束親王癡迷的一項遊戲。
收費的計算方式,是家族財富的一半。
當然,出逃家族首先得富,拿你一半,但你也得有個下限,如果金葉子少於這個下限,束親王可沒有興趣。
束親王之所以設置這個一半的門檻,完全是爲了有趣。
他網絡了一個龐大且精於算計的團隊,手下全都是一等一的算術先生,甚至還有暗中調查家產的秘密調查小隊。
以前在勳貴圈子裡有個笑談。
如果你家產太多,忘了具體是哪些,如果伱對自己的身價沒有概念,想算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銀子,那你就去找束親王。
束親王能把你家裡最後一枚銅板都算出來。
這才短短不到一天時間,束親王的手下已經把張胡典、鍾田衛,葉前秋等等一羣閆竟原親傳們的家產,算了個淋漓盡致。
太丹院和散醫盟比鬥,束親王就在皇宮,他全程目睹,比鬥之精彩,簡直酣暢淋漓。
可回到王府之後,束親王關起門來,一個人喝着悶酒,半夜的時候,他突然嚎啕大哭,不斷埋怨自己。
爲什麼沒有開盤。
這麼酣暢淋漓的賭局,我爲什麼就沒有開盤。
所有人賭閆竟原贏的時候,我賭一手由銅瘟,那我得多風光。
嗚呼哀哉!
我是蠢貨。
我是蠢貨啊。
府上的下人們被嚇得一夜沒睡。
大清早,束親王就吩咐手下,開始聯絡閆竟原這幾個親傳弟子。
房家要弄死閆竟原的事情,他昨天就已經看出了苗頭。
閆竟原可是一頭大肥豬啊。
可恨,最大的肥豬,皇兄會親自去宰,自己沒有資格插足。
自己只能去找幾隻豬崽子玩玩。
很多人以爲,是張胡典他們要逃跑,主動找上了束親王。
實則不然。
張胡典這羣人雖然賺到了大量銀子,在皇都地位也十分尊崇。
但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太丹院給予的光環,是煉丹天賦帶來的紅利,他們本身並沒有太多腦子。
一羣人六神無主,一時間和無頭蒼蠅一樣,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候,天降救星束親王找來。
束親王的手下把利害關係說明了一番,幾個人幡然恢復。
逃!
立刻就逃。
雖然家族財產得散出去一半,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想花銀子,首先得有命啊。
即便因爲丹師的身份,自己不會被問斬,但一輩子被關在皇宮的煉丹房裡,和坐死牢有什麼區別?
更何況,師傅這一次得罪的是房家。
誰能保證房家會心慈手軟。
自己是展板上的肉,房家只要願意,隨時能殺了自己。
特別是張胡典。
他最初以爲皇上對師傅是略施懲戒,畢竟師傅的實力擺在那裡,誰都不可能輕易撼動。
可後來房皓單代替院長位置,張胡典就徹底慌了。
閆竟原早早投靠了元家,而元家和房家是死對頭,爲了討好元家,所以閆竟原對房皓單是事事挑刺,張胡典有眼色,爲了得到師傅的垂青,更是無數次公開頂撞房皓單。
其實張胡典最深層次的計劃,是跟着師傅這條線,登上元家的大船。
等成了元家人之後,我張胡典就混出頭了。
可惜,世事難料。
元家現在焦頭爛額,突然就放棄了師傅。
後來張胡典聽人說,其實是元家在陛下面前的讓步。
而房家的報復,就這麼突如其來的來了。
房皓單可能會饒了別人,但肯定不會饒恕自己。
張胡典也是第一個決定逃亡東嵐國的人。
張家上下,更是沒有一絲異議,叔伯兄弟恨不得立刻就出國開始新生活。
除了核心人員外,此時張家的醫館藥鋪還在正常營業,看上去一片繁榮,和之前沒有什麼不同。
可張家的核心,卻已經做好了混在商隊出逃的準備。
張照虹抹着眼淚。
她在皇都雖說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養尊處優習慣了,一時間根本就受不了背井離鄉的打擊。
張胡典的父親一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模樣,他雖然本事不大,但內心卻清醒的很。
一旦兒子被關押在皇宮,張家迎接的打擊,那必然是毀滅性的。
兒子在皇宮或許能活下來。
而自己,十有八九是要死。
皇都的生意就只有那麼多,當初張家擴張,不知道讓多少家族家破人亡。
人家咬着牙,就等着張家倒黴呢。
“虹妹,你放心……哪怕到了東嵐國,我也會照顧你一輩子。”
鍾家上上下下都在場,而鍾田衛還是緊貼在張照虹身旁,彷彿等待骨頭的狗。
“我不用你管……你和廢、唉……你什麼都幫不了我。”
張照虹嗚嗚直哭。
她原本想罵一句廢物,可看到鍾家上上下下都在場,就及時收斂了。
而鍾田衛幫不了張照虹,內心愧疚,一顆心都要碎了。
“虹妹,你別傷心,我肯定好好照顧你。”
鍾田衛諂媚着笑容。
在他的眼裡,似乎根本沒有危機,只有兒女情長。
鍾家老爺子差點被活生生氣死。
鍾家和其他家族還有些區別。
比如張家,以前只是個賣藥的小鋪子,是因爲張胡典進入太丹院,才正式崛起,開始開疆擴土。
而鍾家不同。
在鍾田衛進太丹院之前,鍾家就已經是顯赫的家族,全族經營打鐵營生,甚至和兵部都有合作,日子風生水起。
鍾田衛從太丹院搶來不少丹藥資源,但在鍾家來說,作用不過是錦上添花。
當然,這錦上的花,也讓鍾家的地位提升了不止一個等級。
可福兮禍所兮。
誰能想到,鍾田衛居然會招惹到房家。
現在完了。
房家不會饒了鍾家。
鍾家除了藥鋪子的生意,連以前打鐵營生賺的銀子,也得交出去。
甚至,還要背井離鄉。
簡直讓人難受。
關鍵鍾田衛這個傢伙,已經成了鍾家的恥辱。
張家那個張照虹,也不知道是會什麼妖術,把鍾田衛迷成這副德行。
雖說鍾田衛並不是相貌堂堂的俊美少年,但也不至於娶不到妻。
其實只要鍾田衛願意,鍾家半個時辰內,就可以張羅幾十個大家閨秀來見面,並且保證每一個都比張照虹漂亮十幾倍。
可恨,鍾田衛就是看上了張照虹。
因爲張照虹,鍾田衛成了富人圈子裡的笑柄,鍾家也跟着成了笑柄。
“衛兒……都什麼時候了,就別說這些沒用的了。”
鍾老爺子忍無可忍,直接開口訓斥道。
生死存亡之際,你居然還在熱臉貼冷屁股。
真的是不要臉。
……
“咳咳……想談情說愛,還是等離開皇都在說吧,現在也不是那個場合!”
胖掌櫃咳嗽了一聲。
他早就聽說過鍾家情種的事情,但以前只是耳聞,今日一見,果然令人作嘔。
簡直丟盡了男人的臉。
胖掌櫃甚至專門看了眼張照虹。
他打聽張家財產的時候,也聽到了關於張胡典和張照虹兄妹的信息情報。
這個張照虹,雖然長相一般,可想的確實極美。
她一直不肯出嫁,也不肯答應鐘田衛追求,其原因居然是想嫁給皇族。
真的想多了。
就你這種水平的姑娘,皇都一抓一大把,皇族的青年又不是瞎。
張照虹瞪了眼鍾田衛。
她很生氣。
鍾田衛讓自己丟人現眼了。
……
“葉家,你們真的不準備走?”
胖掌櫃看着一旁的葉家,眉頭微皺。
這纔是今天最難啃的硬骨頭。
束親王喜歡玩賺銀子的遊戲,而且束親王性格貪婪,喜歡全部都要。
葉家的生死,束親王根本不關心,甚至葉家有多少銀子,束親王也不在乎。
但束親王受不了銀子從眼前飛走的挫敗。
今天自己必須要拿下葉家,否則沒辦法在束親王面前交代。
掌櫃其實也有難言之隱。
束親王麾下有一大批算盤掌櫃,好多人盯着自己的位置,自己只要稍微閃失,就可能被取而代之。
容易抓錢的位置,壓力也大啊。
說起來,這葉家也不知是吃錯藥了,還是喝錯湯了……
你葉知秋要面臨什麼,你心裡沒有數?
當初由銅瘟那個愛徒史英南去太丹院要說法,所有人都當做沒看見,只有你上去打架,還差點把史英南的腿打斷。
現在好了。
史英南扛着棺材,拿回來由銅瘟最需要的藥材。
而你的靠山卻倒了。
史英南現在是太丹院的小總管,房院長甚至有收徒的想法。
等到了皇宮禁地,別人還可能活着,你葉知秋必死無疑。
現在葉家上上下下都同意離開中州,你居然還硬氣了。
你哪來的資格硬氣?
你憑什麼硬氣?
你知不知道,你的硬氣,會影響我在束親王面前的地位。
胖掌櫃差點被氣死。
……
“秋兒,你就點個頭吧!你已經得罪了史英南,這個人心狠手辣,肯定會殺了你……只要到了東嵐國,憑你一手煉丹本事,咱們葉家不愁東山再起。”
葉家二叔坐在葉前秋面前,就差給葉前秋磕頭了。
碩大的葉家,其實一直是二叔掌權,幕後管理着一切,他平日裡和葉前秋也走的最近。
“秋哥,咱們走吧,我怕!”
二叔家的堂妹眼眶通紅。
她從小錦衣玉食,根本沒遭遇過什麼危急,剛剛聽叔伯們講述了一切,才知道自己距離死亡都並不遙遠。
江湖上還有禍不及家人的說法。
而在這朝堂爭鬥,向來是斬草除根,不留一絲禍患。
“秋兒,走吧!”
“二弟,咱們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堂兄,走吧!”
葉家人你一言,我一語,都開始勸葉前秋。
“不走!”
然而,葉知秋端坐在最前方,依然是冷着臉,很冰冷的搖了搖頭。
葉家的情況和張家類似。
以前都是不入流的小商小販,張胡典和葉前秋屬於飛上枝頭的鳳凰,讓整個家族雞犬升天。
沒有葉前秋點頭,葉家人根本不可能擅自做決定。
葉前秋也不是不怕死。
但他想豪賭一把。
用自己的命,賭秦近揚會救自己一命。
雖然自己那顆釋冬果不足爲奇,但畢竟自己在關鍵時刻幫我散醫盟。
只要秦近揚能說通史英南,自己就有一線生機。
以前在太丹院,他和房皓單也沒有什麼恩怨。
當然,葉前秋也是閆竟原的親傳,他只是沒有出言不遜,但面對房皓單的時候,也沒有主動問候過。
還有生機,生機就是秦近揚。
思前想後,葉前秋決定不走。
之所以來酒樓,是張胡典聲稱有辦法營救師傅,他以爲是張胡典要湊銀子,這纔過來。
誰能想到,束親王已經找上門了。
呵呵,去了東嵐國,就真能舒服生活?
“秋兒……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咱們走吧,算二叔求你了。”
二叔眼淚都快要急出來。
他所有的心血都在葉家,家裡還有十幾個妻妾,外面還養着幾十個寡婦。
只要能到東嵐國,葉家就還在,哪怕日子苦一些,不愁東山再起。
一旦單鋃鐺入獄,這個家就散了。
“呵呵,東嵐國也不是什麼世外桃源。”
“我們是中州人,財產已經被束親王洗劫了一遍,等去了東嵐國,又要上上下下打點地頭蛇,剩下的那點銀子,能撐到什麼時候?”
“我們的身份是逃犯,就是肥豬,東嵐國恨不得吸乾我們的血。”
“現在想得美,到時候,你們怕是哭都哭不出來。”
葉知秋冷笑一聲。
用膝蓋想都知道,東嵐國接受逃犯,還是看上了銀子。
“大侄子,你既然一意孤行,那就別怪二叔不留情面了。”
見葉知秋固執如初,二叔終於忍無可忍,一拍桌子就站起身來。
“嗯?”
葉知秋表情冷漠。
他皺了皺眉,平日裡對自己畢恭畢敬的二叔,今天怎麼敢發火了。
“大侄子,抱歉了,葉家所有的銀子,都在我手裡掌管着,我是葉家最大的掌櫃。”
“不管你同意,或是不同意,葉家的銀子,已經給了束親王。”
二叔冷冷道。
這時候,有個小廝跑上來,在胖掌櫃耳旁說了幾句話。
胖掌櫃點點頭,也鬆了口氣。
就在剛纔,他收到了來自葉家的一半財產。
“你……”
葉知秋怒視二叔。
“其實我一個人調遣不走如此多的銀子,但我大哥是你父親,可以代替你做決定。”
二叔又道。
其實葉知秋並不蠢,他也知道所有銀子在二叔手裡不放心,所以很多重大的財產,都把最大權限交代給父親。
沒辦法,葉知秋在太丹院煉丹,平日裡也沒有什麼時間。
聞言,葉知秋轉頭,詫異的看着父親。
父親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副不聞窗外事的閒散模樣,手裡拎着鳥籠子。
“秋兒,別怪爲父,家裡人活下來最重要……唉!”
葉父重重嘆了口氣。
……
二樓陷入了寧靜。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葉知秋。
“罷了,那你們走吧……我留在皇都,我死也死在皇都!”
葉知秋擺了擺手。
或許,別人是對的,只有我最偏執。
只是和秦近揚也只有一面之緣,他會不會來救自己,也是未知數。
“大侄子,六叔留下來陪你……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六叔給你收屍。”
這時候,有個病懨懨的瘸子站起來。
他是葉家老六,小時候貪玩走失,尋回來的時候,已經把心肺燒出了毛病,一條腿也斷了。
因爲病癆,老六性格懦弱,不善言辭。
在葉知秋還沒有去太丹院之前,葉家日子並不算闊錯,那時候老二就事事欺負老六,對老六百般苛刻。
葉知秋聽人說過,老六和老二的母親,好像有些恩怨。
當初老六走失之後,爺爺懷疑是老二的母親所爲,就打了老二母親一頓。
具體有沒有關聯,最後也沒有定論,但老二生母很快就感染風寒死了。
爺爺去世之後,老六和老二的關係,也一直是身爲老大的父親在調諧,其實說白了,是父親在保護老六。
後來葉家壯大,老二忙裡忙外,沒時間理會老六,這才消停了下來。
“六叔……我……”
葉知秋瞠目結舌。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到,最後是最懦弱膽小的六叔,會站在自己身前。
“葉家承了你這麼多年的扶持,總得有個人留下來……埋了你,六叔就陪你上路。”
老六笑了笑,那張懦弱的臉上,此時卻出奇的鎮定。
……
稀里嘩啦。
突然,有個小廝連滾帶爬跑上來:“掌櫃,掌櫃不好了……掌櫃……刑部……是刑部……”
“什麼?”
胖掌櫃愣了一下。
“滾開……刑部辦案,有阻撓者,殺無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