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我要告刑部侍郎吳知謙

“我給車伕銀子,是因爲車伕要給家裡的老伴租房屋,完全是我心善。”

“至於給守城那個統領金葉子,是因爲不少弟兄的鞋破了。我乃聖上冊封的北鷹飛將,也算是一個兵,正好得了一些賞賜,總不能自己吃飽,不管兄們沒有鞋穿……金葉子用來給弟兄們買鞋,有問題嗎?”

秦近揚不急不緩,冷冷反問道。

“哈哈哈……哈哈哈……荒唐,簡直荒唐……你心善?你胸懷天下?我看你是恬不知恥!”

吳知謙冷笑了兩聲,嘲諷着質問道:“罪犯秦近揚,你的話,你自己信嗎?你以爲本官會信嗎?”

魯重卿在案後皺着眉,他悄悄觀察着太子爺的神色。

唉……

太子爺的表情也很難看。

這案子……很難判啊。

吳知謙雖然拿出了證據,但證據又不太鐵,並不能徹底證明秦近揚的罪名。

可畢竟是證據,秦近揚也不能證明自己無罪。

這尚書太委屈,兩邊受夾板氣。

“我說的就是實話……堂上有太子殿下明察秋毫,有尚書大人明辨是非,你一個小小侍郎,你信與不信,很重要嗎?”

“如果我賞車伕幾兩銀子,就能證明我窩贓罪犯,那我也給你幾顆碎銀子,你是不是也是我的同謀?”

秦近揚反脣相譏,表情不屑。

大堂鴉雀無聲。

史英南想開口痛罵吳知謙,卻被萬獨眼制止。

這愣頭是真的楞……

東宮太子在場坐鎮,你卻大呼小叫,這成何體統,年紀輕輕,何必給別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師父嘔心瀝血,是想把你培養成人材,你一口氣把貴人全得罪了,那叫個什麼事。

至於秦近揚,這些證據明顯不能定罪。

老四也想衝上去,卻被老三和兵部的前輩攔住。

他們的想法和萬獨眼一樣。

太子殿下在場,老四應當沉穩一些,畢竟以後還要在混跡朝堂。

其他人雖然也想替秦近揚出頭,但他們心裡都有分寸。

只要秦近揚沒有定罪,就還有機會。

……

“呵呵……伶牙俐齒,果然是個狡猾的東西。”

“本官早就知道你會抵賴,你以爲本官只掌握了這些證據嗎?你天真了……來人,把證物拿上來。”

吳知謙冷笑一聲,又是大袖一甩。

話音落下,全場所有人轉頭,眼巴巴看着堂外,就連太子和高親王也滿臉好奇。

很快,刑部的兵卒端着木盤,小跑到大堂。

木盤上,是一件衣衫。

“老頭……這件衣服,你可熟悉?”

吳知謙走到證物前,把衣服拎起來,拎到車伕老漢面前,一字一句,用很慢的語氣問道。

“記得……我記得……”

老漢被嚇出渾身冷汗,一邊磕頭,一邊喊道。

“說……”

吳知謙道。

“是通緝要犯穆志和的衣服。”

“那日北鷹飛將和通緝犯買通守城兵爺,就催我速速出城……出城之後,我策馬疾馳,車廂裡的通緝犯也換了一身行頭。而他替換下來的舊衣服,扔在了城外的河裡。回城之後,我心疼衣服的好料子,就又出了城,悄悄把衣服打撈了回來。”

車伕老漢結結巴巴,停頓了好幾次之後,終於完整的說出一句話。

“這件衣服,屬於逃犯穆志和……刑部證物司仔細調查過,這衣服的布料,是聖上的御賜之物,只有宮裡能紡織出來……吳河謙主事親自去查閱過陛下的賞賜記錄,那段時間,只有穆石地得到過賞賜。”

吳知謙抖了抖衣衫。

車伕老漢瑟瑟發抖,恨不得把頭鑽到地板深處。

吳河謙聽到大哥點自己的名,急忙擡起頭。

感動啊。

大哥不愧是大哥,心裡永遠惦記着兄弟情誼,雖然自己給大哥惹了麻煩,但有了立功機會,大哥還是惦記着自己。

……

唰!

所有人的視線,又都看向秦近揚,人們眼巴巴期待着秦近揚的解釋。

“河裡撿來的一件衣服,就能證明我窩贓罪犯?不覺得牽強嗎?”

“再者說,一件衣服能證明什麼?”

秦近揚冷笑一聲。

話說,吳家拿出來的證據,也不狠毒啊……遠遠沒到無懈可擊的地步。

如果太子站吳家那邊,這些證據可能會搞死自己。

可證據太模糊,一旦太子爺要幫自己,那吳家也必輸無疑。

“呵呵呵,我就知道你要抵賴……一件證據,可能無法證明你犯罪,但好幾件證據全部疊加在一起,你還狡辯什麼?難道世界上所有的巧合,都被你一個人佔了?”

“也罷……你嘴硬,你可以胡攪蠻纏,但我吳知謙不可以……你要證據是嗎?那本官就給你證據……來人……”

吳知謙突然又是一聲喊。

全場所有人都皺着眉。

還有證據?

他居然還能拿出證據?

有些人的心裡已經開始狐疑……是啊,如果一件證據是意外,那好幾件證據疊加在一起,就太巧合了吧。

……

很快,又有一個刑部兵卒小跑過來。

這一次,兵卒的木盤裡託着一柄短刀。

刀鞘金燦燦,鑲嵌着兩顆黑寶石,一看就是名貴寶刀。

看到寶刀,秦近揚眉頭皺了起來。

黑嵐刀!

這是許元晟年輕時候的佩刀,隨着許元晟越來越強,這柄刀強度不夠,也被更換了下去。

但許元晟並沒有將其丟棄,而是貢在了祠堂。

許元晟的第一次奇遇,就是用黑嵐刀斬開秘宮。

許元晟創建合嵐山莊,黑嵐刀全程陪伴。

最後,黑嵐刀就成了合嵐山莊的莊主信物,許元晟不止一次給內門弟子畫餅,以後誰能拿到黑嵐刀,誰就是未來的少莊主。

許元晟死後,黑嵐刀自然而然到了秦近揚手裡。

離開雲東行省時,秦近揚原計劃把刀留在山莊,但吳生施執意讓秦近揚拿着。

一來,秦近揚是合嵐山莊的莊主,雖然秦近揚不當,但名頭是他的。

二來,黑嵐刀雖然在許元晟手裡有些不夠用,但秦近揚三品,足夠他用到四品大圓滿,也是不可多得的利器。

這就詭異了。

秦近揚眯着眼。

他剛住到北鷹府,就把黑嵐刀掛在臥室。

在皇都這個感敏的地方,掛着刀四處亂竄,容易引起御林軍的誤會。

……

“這件兵器,是你秦近揚的隨身佩刀吧?”

“刑部追查到穆志和的一處藏身之處,可惜人已經跑了……人雖然沒有抓到,刑部卻找到了這件兵器……這一次,你又如何解釋?”

“你總不會說,是刑部盜竊了你的刀,然後要嫁禍給你吧?”

“又或者,罪犯穆志和逃亡的途中,還去了一趟北鷹府,專門盜走了你的刀。”

吳知謙緩緩問道。

他的表情極其從容,畢竟審了一輩子案,幾乎每樁每件都能水落石出,也算是吳神探了。

“對了,你府上那位家奴崔四撣,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強者,罪犯想瞞着他盜竊走你的兵器,應該不可能吧?”

“在我刑部,還沒有人能在崔四撣的眼皮底下,盜走你的刀。”

吳知謙又補充了一句。

這一句,也徹底堵死了秦近揚的狡辯。

……

全場無聲,人們的視線不斷在黑嵐刀和秦近揚身上游離。

是啊。

秦近揚的佩刀,爲什麼會在穆志和的藏身地?

這一次,就連老四的心裡都開始了猶豫。

難道……是少主疏忽了?

刑部確實查到了穆志和的藏身之處,也就是他告知了少主的那個地點。

可刑部查過去的時候,穆志和早已經轉移,刑部撲了個空。

刑部居然找到了少主的佩刀。

該死……

難道是我害了少主?

老四內心前所未有的愧疚。

……

秦近揚微微皺着眉。

黑嵐刀明明在臥室裡掛着,爲什麼會到刑部手裡?

盜竊!

對……

肯定是盜竊。

但吳知謙說得對,崔四撣連六品都能碰一碰,根本沒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把自己的刀偷走。

這麼多年,崔四撣兢兢業業守着北鷹府,就連自己被抓,他也沒有來刑部大堂湊熱鬧,依然守護着北鷹府。

小賊不可能有機會。

難道……

是老大和老二?

秦近揚猛地轉頭,視線看向了人羣裡的老大和老二。

果然,兩個人接觸到秦近揚的目光,下意識低頭閃躲了一下。

雖然,兩個人很快回過神來,開始直視秦近揚,看上去很義憤填膺,但剛纔那一瞬間的心虛,已經暴露出很多問題。

秦近揚心裡有數了。

是老大和老二偷走了自己的刀。

也對……崔四撣坐鎮北鷹府,但百密一疏,這兩個兒子,就是他的軟肋。

……

“哼,刑部的兄弟們天天通宵熬夜,好幾個兄弟累到直接病倒,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通緝犯的藏身點,卻被你吃裡扒外,走漏了風聲……”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秦近揚,你這個北鷹飛將,對得起聖上的信任嗎?”

吳知謙轉身,狠狠一拍驚堂木。

魯重卿坐在案後,都被拍打聲嚇了一跳。

但他也沒有追究吳知謙越權拍驚堂木的錯誤,而是感慨吳知謙把事情辦的漂亮。

這麼多證據擺出來,就連太子殿下也說不出什麼不合適。

秦近揚完了。

等太子殿下一聲令下,就該定罪了。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麼安撫這羣皇親國戚。

……

“來人……大刑伺候……”

“如此多的證據擺在眼前,你居然還敢藐視刑部,今日本官非要讓你親自認罪不可……把刑具都搬上來。”

吳知謙指着秦近揚,厲聲呵斥。

“等等……收了金葉子的那個守軍統領呢?讓他出來!”

突然,有個人出言打斷。

是兵部的將軍張普慶,他在衆目睽睽下站出來,走到秦近揚身旁。

“張將軍,刑部審案子,你兵部來參合什麼?你越權了。”

吳知謙眯着眼。

張普慶和蘇戰南是死對頭,秦近揚是蘇戰南的人,你心裡不清楚?

聖上最忌諱兵部插手皇都的事情,你當着太子殿下的面,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我沒有參與刑部的審案,剛纔吳侍郎說秦近揚用金葉子賄賂守軍統領,身爲兵部一員,我要見見這個統領……是否真的賄賂,總得把統領傳上來,親口問一問。”

張普慶站在堂下,面色冰冷,不急不緩的問道。

剛纔秦近揚說,那六枚金葉子是給守軍買鞋穿……不知道爲什麼,張普慶心裡有一種直覺,他認爲秦近揚沒有撒謊。

兵部的人向來熱血,也容易被感動。

雖然邊軍嫉妒守軍日子安逸,但遇到困難,所有人還是同仇敵愾。

“那名統領已經畏罪潛逃,行蹤不明……刑部的人正在追查其下落!”

吳知謙面無表情。

麻煩啊。

吳北謙唯一沒有做漂亮的事,就是沒能暗殺了那個小統領,被他給逃了。

吳家正在竭盡全力的追殺,相信很快可以滅口。

那個小統領有妻有兒,妻兒已經被刑部緝拿,他不可能了無音訊。

“人失蹤了?既然人都跑了,那六枚金葉子的證物,刑部又從何而來?”

張普慶又問。

“搜家!”

吳知謙表情淡然。

“小統領的家眷何在?”

張普慶繼續追問。

“已經被刑部緝拿,張將軍還是別再繼續問了,涉及到刑部辦案的機密,不方便透露。”

吳知謙開始不耐煩。

製造僞證最大的忌諱,是多言多問。

只要話多,遲早會有破綻。

言多必失。

“統領受賄,是統領自己犯罪,刑部爲什麼要抓其家眷?請侍郎大人下令,放了統領的家眷。”

張普慶卻不依不饒。

嘎嘣!

吳知謙捏着拳頭,手指的骨骼都發出了聲音。

他最厭惡被人咄咄逼人。

“人犯沒有抓到之前,家眷不能放……不過張將軍請放心,家眷畢竟無辜,在刑部好吃好喝,不會吃苦。”

“張將軍,家眷的事情,刑部和兵部會有一個交代,但現在本官正在審案,還請不要打斷……來人,大刑伺候!”

吳知謙一甩衣袖,表情已經不善。

……

稀里嘩啦。

彷彿是早有準備一樣,刑部烏泱泱衝上來一羣人。

這羣人表情猙獰,渾身戾氣,一看就是長年折磨別人的兇人。

他們也搬來了血跡斑斑的刑具。

刑具還未使用,僅僅是奇形怪狀的樣子,就已經讓人膽寒。

史英南直接就急了,如果不是萬獨眼壓着,早就跳出去怒罵吳知謙了。

姜友樑顫抖着胳膊,氣的頭頂冒煙。

可父親就在身旁,他根本不敢造次。

自己是皇親國戚,可就因爲是皇親國戚,皇上嚴禁插手百官之事。

老四口乾舌燥,他甚至想帶着秦近揚逃跑,可刑部和兵部高手衆多,太子身旁更是高手雲集,自己和螻蟻一樣,衝上去就是送死。

他只恨不得替少主去受難。

有些人的內心猶豫,也開始懷疑秦近揚。

有些人對秦近揚深信不疑,但這羣人什麼都做不到,只能乾着急。

眼看秦近揚又要受刑,案情又陷入僵局。

……

“慢……”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道聲音出現在大堂外。

衆人下意識回頭,太子爺都好奇的看過去。

是刑部侍郎武雙啓。

他身後跟着不少人,氣勢洶洶到了大堂。

“拜見太子殿下,拜見尚書大人,拜見亂王爺……”

武雙啓恭恭敬敬行禮。

“武雙啓,本官正在辦案,你打斷審案,藐視公堂,該當何罪?你身爲刑部侍郎,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還不認罪!”

吳知謙黑着臉,破口怒斥。

尚書一職,武雙啓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兩個人明爭暗鬥多年,每次這個人出現,都沒有好事。

突然,吳知謙眼皮跳了一下,他的心臟也有些發慌。

什麼情況?

我爲什麼會心慌?

“武雙啓,你要幹什麼?”

魯重卿也一臉好奇。

出於尚書的本能,他覺得武雙啓出現,和秦近揚有關聯。

“尚書大人,屬下要狀告刑部侍郎吳知謙……”

“吳知謙爲滿足一己私慾,捏造所謂證據,誣陷朝廷功臣秦近揚……”

武雙啓也沒有客氣,言辭如利,劍鋒直至吳知謙。

……

唰!

全場譁然。

什麼情況?

刑部侍郎,狀告另一個刑部侍郎?

告狀的內容,是栽贓陷害北鷹飛將。

難道……

秦近揚真的是冤枉的?

太子微微皺着眉……事情有些不對勁啊。

“哈哈哈,精彩……中州朝廷果然精彩……本王沒有白跑這一趟!”

高親王拍着大腿,滿臉看好戲的表情。

其餘人面面相覷,都看不透武雙啓在賣什麼關子。

吳家一羣人臉色陰沉。

吳北謙又瞪了眼吳河謙,他真是恨不得把這個蠢貨撕成碎肉。

堂下,老大和老二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樣有不祥的預感。

秦近揚也好奇的看着武雙啓。

這位老兄……我好像並不認識你,但你在這時候兩肋插刀,我很欣賞你。

如果真被定了罪,還得回地牢等待審判,到時候只能越獄了。

秦近揚還不想越獄。

……

“你狀告吳知謙?你可有什麼證據?”

魯重卿站起身來,整張臉都綠了。

家醜啊。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家醜。

自己的兩個心腹手下,居然在太子殿下面前互相狀告,簡直是在打自己的臉。

“來人……把證據牽上來……”

武雙啓站起身來,朗聲說道。

衆人一愣。

牽?

牽證據?

什麼玩意。

很快,答案揭曉。

果然,武雙啓的手下,牽來了證據。

是一匹馬,還有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

“請尚書大人來看看這匹馬……”

武雙啓拍了拍馬腦袋。

衆人更是一頭霧水……馬有什麼好看的?

“這是匹老馬,很老的馬……”

突然,姜友樑喊了一嗓子。

同時,他的心臟開始跳動。

聞言,不少人也回過神來……老馬!

“這匹馬,是你的嗎?”

武雙啓看着車伕老漢,又指了指老馬。

“啊……是我的,是我的!”

老漢連連點頭。

“這匹馬很老了,它雖然還可以拉車,但根本走不快……如果車廂裡是一個人,或許可以一天內繞皇都一圈……但如果是兩個人,老馬體力不支,根本不可能走那麼遠……”

“幫罪犯出城,還一路疾馳……你也不怕這老馬累死?”

“這也就罷了,我就當老馬煥發生機……可你已經回了皇都,又出城去撿衣服……這一來一回的折騰,你的馬,居然沒有累死?”

老漢渾身顫抖,滿頭大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說……是誰讓你滿口胡言!”武雙啓原本是和顏悅色,

突然,武雙啓厲喝一聲,老漢直接趴下,地上有黃色液體。

他已經被嚇破了膽。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老漢渾身哆嗦,半天嘴裡就只有這一個字。

“有人威脅你……有人抓走了你的老伴,用你的老伴威脅你……這我知道……”

“放心吧,你的老伴,我已經派人救出來了……”

武雙啓冷冷道。

駕車老漢突然開口嚎啕大哭,整個人徹底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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