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112章

日子是一天一天的過, 林靜詩的心慌熬到了月靈大婚的當日也就莫名變得釋然開來,她坐在桌子前看着司空府準備的那份大禮,心態竟是突然佛了。

想來想去,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個死字, 雖然始終覺得沈臨風有些可惜, 但是無論如何也是他自己的一個選擇, 林靜詩不想過多幹涉。

他覺得值得就一定是值得。

起身的時候還特意摸了摸自己腳踝上掛着的銀鐲子, 這是林靜詩要沈臨風買回來的,他們兩人一人一個,沈臨風不是會挑東西的人, 大男人買東西總是敷衍,鐲子沒什麼特別, 花紋也是最常見的那種。

鐲子本身並不讓林靜詩滿意, 但好歹沈臨風賦予了這東西一層含義在其中, 所以林靜詩也是十分珍視,昨天晚上睡覺前特意讓沈臨風摘下來給自己, 然後拿了個小刻刀,小心翼翼的在沈臨風的鐲子上刻了個‘林靜詩’,又在林靜詩的鐲子上刻了個‘沈臨風’。

林靜詩刻的時候,沈臨風就坐在旁邊看,就着燈火光亮望着她的側臉發呆, 那一眼, 像是看完了一生。

跨出司空府的時候, 林靜詩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命回來。

總之回頭看了那空空蕩蕩府門口, 想到司空旻鈺走的時候還說在什麼什麼地方接應她們, 儘管沒人提,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趟有多危險, 回得來就吃喝不愁,回不來就……

就自求多福吧。

林靜詩雙手抱着大大的賀禮,也沒有馬車隨從,她頭一回自己這麼孤零零的走在皇都城的大街上,說不上是什麼心情,但是沈臨風的那張臉就這麼在自己的腦子裡,晃來晃去的。

好在司空府隔着學士府並不算太遠,繞過四條街後,林靜詩便聽着了炮仗聲。

好歹是公主出嫁,場面自然是要有的。

“恭喜陸大人,賀喜陸大人,進都之後仕途坦蕩,一路高升,實在是令人羨慕啊。”

“佳人在側,晉豐駙馬,陸大人的好命實在是我等羨慕不來的。”

“以後還望駙馬爺多多提攜纔是啊。”

陸灝軒一身喜袍站在門口,扯着一張僵硬的笑臉應付着來往的賓客,自從有了駙馬爺這個身份的加持,朝中衆臣對他的態度一改以往,想想曾經是他到處去拉攏勢力卻還遭受白眼,如今人家找上門來討好時,他心裡也就跟着不耐煩了起來。

林靜詩衣着素雅的來到了學士府,陸灝軒瞧見她也是愣了愣。

該是劍拔弩張或是互相咒罵的氛圍,陸灝軒甚至都想好了一會兒不管林靜詩說什麼,自己也決不能吃半句嘴皮子的虧時,林靜詩卻只是神色淡然的雙手將手中的賀禮交了出來。

臉上沒什麼表情,擡頭的時候客氣又疏離的衝着他笑了笑,林靜詩道,“恭喜陸大人新婚,我家哥哥私事纏身,實在來訪不得,還望陸大人莫要見怪纔是。”

陸灝軒伸手去接,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總之禮盒之下兩個人碰到了一處,林靜詩條件反射的瑟縮,卻是被陸灝軒突然的用力拽住。

林靜詩的眼睛裡多了幾分吃驚。

陸灝軒道,“司空旻鈺丟你一個人在皇都?”

林靜詩垂了垂眸子,苦笑道,“這麼多人看着,陸大人還是先放手吧。”

陸灝軒道,“當初在幽州說了那麼多豪言壯語,你卻是沒一件做成的,不是要走着瞧嗎?你就混成這副模樣,還能拿出什麼讓我瞧的?”

林靜詩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恨是覺得自己瞎了眼愛了個人渣,現在……現在倒是沒什麼感觸了,你不過是我年紀小不懂事所以犯的一個錯,那段感情想想也是自己犯傻,怪不得別人,能走出來就好了,走出來就不恨了,陸灝軒,我不恨你了,我只是後悔,後悔那天爲什麼要自己一個人下鄉收租,爲什麼聽見讀書聲要過來看,爲什麼看着你的時候還恬不知恥的動了心,我後悔,從生到死,我們都不該互相認識的。”

陸灝軒的手指頭抖了抖,心裡沒由來的一陣難受。

林靜詩那年那日出現在書齋草棚外時,那張青澀的面龐,那道乾淨的目光,也不是沒讓陸灝軒魂牽夢縈過無數夜晚。

感情在無聲無息中變了質,你怪我,我怪你,誰都有一套道理,說不清是誰的原因。

林靜詩笑了笑,她道,“還不放手?”

“西院第三間房,去等我,我有話要同你說。”

說完,陸灝軒才鬆了手,禮物被接走,然後轉向其他客人去笑着招呼了起來。

林靜詩的目光跟着陸灝軒轉了轉,回頭朝學士府裡走的時候,似乎聽見了有人在說自己怎麼怎麼之類的話。

“就是她就是她,司空小花,司空旻鈺的表妹,聽說在北宸王府就和她哥滾到了一塊兒的那個,被北宸王當場捉.奸.在.牀。”

“哪個哪個?沒瞧見呀,是那個穿青色衣裳的?”

“我就說司空旻鈺今天怎麼沒來,那廝平日裡跟誰都是一副不待見的模樣,沒想到這回會栽在個女人手裡,不過這北宸王的心胸也是夠寬廣的啊,氣就氣了一晚上,一夜過後揮手就把女人送出去了,這氣度,真是厲害。”

“不然呢,就那他病懨懨的模樣,再把司空旻鈺一踹開,沒人替他打點朝堂上下,他北宸王不就從空殼變傀儡了嗎?”

“那他女人也送了,再這麼把司空旻鈺貶回幽州不是多此一舉嗎?”

“聽說是聖上允的,江南那邊好歹是北宸王的封地,總得丟個人過去管着,之前司空旻鈺想回回不去,這回兩個人一生嫌隙,聖上立馬就允了。”

“這北宸王還真是慘啊,自己戴了綠帽子不說,賠了女人還不能翻臉,嘖嘖嘖……”

林靜詩撇了撇嘴,心裡暗罵道,合着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都是這麼傳出來的,大家聽一半想一半,帶着不少個人主義色彩講出來的故事還真有那麼幾分說服力。

怪不得自己以前出門調查四王爺的風流事時,在傳的版本都有七八個,還別說失傳的。

半真半假,說不清哪個有用哪個沒用,還得自己再把信息篩一遍。

新娘子已經接進了府裡,現在大概是在房間休息就等着拜堂了,林靜詩本想去找月靈,可是想到陸灝軒的話,心裡便開始糾結起了到底要不要去。

陸灝軒這廝不會是又存着什麼歪心思想害自己吧。

左右爲難,遲遲拿不定主意,林靜詩東望西望了好幾趟之後,好不容易決定不搭理陸灝軒,趕緊參加完婚禮趕緊滾蛋的時候,突然又有個丫頭急匆匆的跑來給她送了一封信紙。

“司空姑娘,這封信是學士大人給您的,麻煩您一定得拆開看看。”

說完丫頭便跑了。

林靜詩覺得奇怪,用掌心顛顛那一疊信紙,拆開來,紙上還是隻寫着一句話。

‘我有話要說,就這一次。’

信封裡還留着一枝風乾的野花,這野花林靜詩認得,雖然叫不出名字,但是幽州的山頭一道春天便會開滿。

陸灝軒那時沒錢,經常會摘這樣的花來送她,林靜詩喜歡卻又苦於無法長久保管,直到和陸灝軒成婚之後,那男人才教了她做乾花的手藝。

只是那時人也嫁了,喜歡的人天天都在身邊,林靜詩便對這些小玩意兒的關注度逐漸減弱了下去。

有什麼話說?總不至於兩個人又得吵一架爭個對錯?要不然打一架分個你死我活?還是一笑泯恩仇,從今往後再無關聯?

林靜詩想不出結果,最後決定往陸灝軒說的那個地方去的時候,也只是私心覺得,有些話確實應該說清楚。

之前見面不是吵就是打,要不冷嘲熱諷,陰陽怪氣……

就算要和解,陸灝軒也得說句抱歉不是。

西院第三間房。

林靜詩花了些時間才一路找了過去,剛剛試探性的推開了些房門,就被突然伸出來一雙手扣住她的腦袋然後死命的按進自己懷中,陸灝軒轉身用背脊抵住房門將門給牢牢合上。

這一下子把林靜詩嚇的不清,剛剛深吸一口氣準備尖叫的時候,發現是陸灝軒又活生生的把這口氣嚥進了肚子裡。

林靜詩手足無措的想要推開這個男人,陸灝軒雖然是書生,可也好歹是個男人,林靜詩哪裡是他的對手,於是只好張口道,“陸灝軒,你他娘瘋了嗎?放手。”

“靜詩,對不起,靜詩……”

“你……你有病啊,放手。”

掙扎的過程中又是踢又是打的,總之什麼能擺弄出來的招式全部招呼到了陸灝軒的身上,林靜詩急的滿頭大汗,陸灝軒卻是咬牙緊抱住她,連一根手指頭都不肯鬆開。

陸灝軒道,“我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恕罪,我不知道事情爲什麼會走到這一步,我只是想讓你嚐嚐寄人籬下,看人臉色過日子的感受,靜詩,從頭到尾我都沒想過休你,我沒想過害死我們的孩子,我只是生氣,我只是氣,我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林靜詩的聲音突然尖了幾分,她道,“你再說一遍你不知道?抱着安凌君的時候很舒服吧,抱着月靈的時候很舒服吧,高中之後一直不回家,自己躲在皇都城琢磨着如何把我往深淵裡推的人,做了這麼多事現在說你不知道?”

“對不起,靜詩,對不起,原諒我,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陸灝軒喃喃自語,像是在懺悔,又像是在自我開導,他道,“這不是我的初衷,我沒想過要把你害成這樣,我只是,我只是想稍微給你點厲害瞧,我沒想把你害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