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黃甲第只好拿出賬本上的名字,和村長石老大、張警師以及從州城裡協助的近五十名討虜軍挨家挨戶地將青壯們叫了出來。
見大家都不情願的模樣,村長悄悄告訴黃甲第,石家寨的人比較迷信,知道今天是鎮裡帶領大家去產滅蝗蝻,便心有牴觸。
原來,昨晚,有幾名特別迷信的人,私下到處遊說,蝗是神物,不能捕殺,否則必定會天降更大災禍。誰去捕殺蝗蟲,便會孽障纏身,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這樣一來,知道今早便是去捕殺蝗蟲幼蟲的村民們,一半多都不願意出來上工了。
黃甲第苦笑不得,高聲道:“鄉親們,蝗蟲只是一種害蟲,哪會是什麼神物?若是神物,必有靈性,又豈會如此毒害大家的莊稼,讓鄉親們活活餓死?”
說着,看向站在出工的人羣中的石富貴三父子,道:“大家看看石富貴家,大家都知道,他一向仁厚待人,與人爲善,爲何蝗蟲席捲他家的禾苗,讓他婆娘活活餓死,這是神物會幹出的事情嗎?更何況,除蝗乃是英明神武的聖王下達的命令!要知道,聖王可是直接傳達天帝的旨意,乃是上天在人間的使者,聖王的旨意,便是天意!莫說小小蝗蟲,只是害蟲,就算它是神物,也是作惡累累,也要聽從聖意,乖乖認罪服誅!”
石富貴見鎮長提到自己,想起被蝗蟲糟蹋的禾苗,想起自己那餓死的石黃氏,更想起聖王送來的救命的兩大袋糧食,起身站了出來,大聲道:“不錯!老漢我不關這蝗是不是神靈,它害死我婆娘,逼得我家破人亡,老漢便與它沒完。聖王給我老石家發救命糧食,對老漢恩重如山,別說讓老漢滅殺蝗蟲,就是讓老漢去殺人,老漢也不會猶豫!”
“不錯,我老石家不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剛領了糧食按了手印,豈會一個晚上就忘記了?”石有布跟着說道。
“好像是這麼回事!蝗蟲是不是神物不知道,殺滅蝗蟲會不會有災禍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做忘恩負義的小人,肯定會遭天譴。”人羣中,一名青壯轉頭對身旁的人說道。
“是啊,剛纔我來得早,聽鎮上的王教師和張警師聊天說,要是不將這些蝗蟲幼蟲,就是叫那個蝗蝻的東西,不將之剷除,明年甚至今年下半年便又會長大,繼續氾濫釀成蝗災!”那人回道。
“原來是我想錯了,我要跟隨鎮裡的老爺們一道滅蝗!”
“算我一個!其實,我也痛恨這些吃掉我家辛辛苦苦耕種的禾苗。”
…….
經過石富貴和衆人的一番表態和議論,加上鄉民從衆的心理,沒想到,轉眼間,大家都紛紛表示願意參加滅蝗隊伍。
這時,鎮上的張警師又從村外領來三十幾名討虜軍,身穿新式的討虜軍軍服,一身威武,意氣風發邁着整齊步伐走進村裡。
整個石家寨的人看得心中一凜,連說話議論聲都不自覺地小聲了許多。
張警師一臉威嚴地對衆人道:“滅蝗大計,乃是聖王親自佈置。若有不服從、甚至搗亂者,我與討虜軍將士都不會放過他!誰阻擾大家滅蝗,便是聖國的敵人,將會遭受沉重打擊!”
這便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不過,別說,這種直接的壓力相比虛無飄渺的神物,更加實在,對這些鄉民,還真有效。
那幾名特別迷信的人,竟然也不敢多說什麼,甚至,在面對那三十多名手持長矛的討虜軍士兵,改口也聲稱要一道去鏟滅蝗蝻。
於是,不但蓋了手印的152名青壯全部到齊,甚至,還多出幾十人,自願義務幫忙除蝗。
接下來,鎮上的張警師和王教師兩人將152名青壯分爲十餘組,每組有三名討虜軍領頭,各自攜帶掃帚、鐵鏟、鋤頭,每組承包整個石家寨的一塊區域,拉網式地將蝗蟲落過的地方,吃食過的地方全部清理一遍,將表層的泥土、帶上草皮,全部剷起堆成一堆,再取來柴禾和樹枝添加進去,點燃,堆成火肥。
就這樣,整個石家寨,方圓幾裡,不管是乾涸的水田,還是旱地山地,,每隔三四十米,就有一堆冒煙的火肥,等於是將整個石家寨有草的表層地皮全部掛拉了一邊,用來堆積成火燒土的火肥了。
這個火燒土,含鉀鹽豐富,是最好的一種積肥之一。這樣,不單殺滅了蝗蟲蟲卵和蝗蝻,還順帶堆積肥料,一舉兩得。這個主意,也是幾名廣西老兄弟想出來的,馮雲山覺得不錯,便下令廣西各地滅蝗時進行推廣。
鎮長黃甲第和農業部的李長官,又在石家寨祠堂內,設立一杆秤。凡有百姓蒐集到的蝗蟲屍體,交付稱重,每斤一文,而蝗蝻,則提高價格,視大小每斤5到10文錢。所有費用由聖王支出,無論多少,全部見蝗當初即付。
一時間,整個石家寨沸騰了。
出去出工的青壯外,其他的男人,婦女,老人,小孩,都出動了。四處搜尋蝗蟲出沒過的地方,甚至,有人在蝗災時偷偷打死過的幾斤蝗蟲,也拿了出來,換了幾文銅錢。
原本,以爲蝗蟲飛走了,只是將產的蟲卵除掉即可。沒想到,以蟲換錢的政策一出來,才發現,石家寨的田野間,一些遺留未飛走的蝗蟲還真不少。
石有糧婆娘揹着二歲的幼兒,帶着三個稍大的小孩,竟然也找出大批遺留在草縫裡的飛蝗,連忙和大兒子一道將蝗蟲拍死,收集起來,忙活了一個下午,竟然湊了半擔蝗蟲之多,挑道寨裡祠堂,換了七十多文銅錢,讓她和幾個小孩歡喜雀躍不已。
就這樣,忙活了幾天,整個石家寨被翻了個底朝天。最後仔細確認了一邊,遺留的蝗蟲和蟲卵被徹底剷除乾淨。農業部的李長官和三十多名討虜軍將士這才撤走,去往他去繼續滅蝗。
而鎮長黃甲第,則繼續帶領152名青壯,從十餘里外的左江上游,開挖溝渠,埋設架橋竹管,修建了一條建議的灌溉水渠。這也是因爲左州今年大旱,沒有灌溉水源,難以恢復重新種植禾苗。
忙活了半個多月,終於,將河水引到了石家寨的田間。
鎮裡又組織石家寨恢復生產,補種一季水稻。一邊由鎮上提供一批稻穀,直接由王教師和村長石老大負責,帶人將稻穀催發成秧苗;一邊讓石富貴起頭,帶領這批各家各戶的青壯,從頭至尾,將全寨村民家的水田都引水灌溉好,開挖一遍,施上火堆肥,只待秧苗長出便插秧到水田裡。
………
而左州北方和東方的柳州、鬱林等地,以及整個廣西各大蝗災重地,同樣的,各州縣、鄉鎮也在王府的督促下,開展滅蝗運動。
柳州全府,不但設立大秤公開收購蝗蟲,還可以蝗易米,一斗蝗蟲易二斗米。並且,知府率領各縣縣長,帶頭吃食蝗肉。或燒烤,或去頭去翅蒸煮,或剔肉熬湯,花樣百出,竟然味道鮮美。
一些兒童少年,率先嚐試,竟愛上螞蚱美味,一發不可收拾。於是,全府上下四處搜尋飛蝗螞蚱,不出月餘,柳州境內一共一百餘次下落的蝗羣,竟然只逃走十餘羣,其餘蝗羣,均被消滅一空。
堆積焚燒的飛蝗屍體,光是交送到官府換錢的,怕就有數萬斤。
鬱林府,也就是原本的鬱林州之地,則由抓紮在鬱林地方駐兵二千餘人,百人一組,拉着南洋公司提供的專門對付蝗蟲的蟲網,懸掛在稻田四周,迎風而立,蝗蟲飛過,紛紛落網。
討虜軍定期對蟲網取下,將網住的蝗蟲一一殺滅,再重新懸掛。
而在廣西太平府、鎮安府和廣東的廉州府,靠邊境處,也有地方駐紮的討虜軍和當地官府一道,組織百姓,在與越南接壤的上百公里的邊境線上,每隔半里遠的地方,便燃起熊熊毒煙,將整個邊境弄得烽煙連天,將無數羣從南邊想要飛入廣西境內的飛蝗羣趕回南邊。
總之,各地官府,在當地駐兵的幫助下,發動境內民衆,各顯神通,逐村逐村鄉地將蝗災爆發之地拉網式清理了一遍。
二個月後,廣西蝗災徹底平定下來,除了偏僻的深山老林之處還餘有少量蝗羣外,其餘都被集中消滅。
而且,通過此次蝗災,各地府縣,特別是地方鄉鎮,因爲發放救濟糧米和發動百姓剷除蝗災,威信大增。
原本,雖然討虜軍將清兵趕跑,廣西治下的百姓,還是隻對統治二百年的滿清官府抱有認同,嘴上不說,內心深處總免不了還是認爲聖王王府是造反,就跟前南明小朝廷一樣,遲早要被滿清打回來。
但如今,經過二個月的地方鄉鎮官員組織協調,淳樸的百姓認識到這個聖王組織的官府是真心爲他們着想,也認同了這些地方父母。於是,在不自覺中,百姓的心態變了,開始真正地將這些地方官吏看成是官府,將他們嘴裡常常掛在嘴裡的聖王王府,看成了是真正的朝廷,將大家崇拜和誇讚的聖王,自然是看成了天下之主,取代滿清的雄主。
馮雲山估計也沒想到,一場蝗災,雖然讓聖國糧食減產,損失嚴重,但沒想到,也有好的一面,他和他建立的聖王王府,慢慢地,得到了廣西百姓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