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斤師傅!九斤師傅!”
包打聽興沖沖搖擺進人民理髮店。
“說,甚麼事情?如果是關於那件事情,不要開口,我忙!”
唐青正在給一位男街坊剃頭。
包打聽撓撓自己的癩子頭皮,看看唐青,看看坐在長排條凳上的常客們,一股興奮勁瞬間化爲沒趣。
今天晚上人民理髮店裡的兩條長排條凳坐的滿滿當當,不但有常客王木匠、殺豬佬、上海阿姨、大毛、傻姑等人,連孫胖子、材腳頭頭等也在。
“過來,坐下歇一會。”
王木匠招呼包打聽。
包打聽看了一眼唐青,見唐青自顧自在剃頭,神色正常,就搖擺到王木匠身邊,沒好氣地說道:
“叫我過來坐下,說的好聽,有我屁股放的地方嗎?”
王木匠身子一縮,伸手推了一下坐在旁邊的殺豬佬,空出一小截位置,迴應道:
“你這螺螄屁股有多大?反正你也坐不住。”
“哎,我今天還真能坐的住,你王木匠坐到什麼時候我也坐到什麼時候!”
包打聽一屁股坐到空出的位置上。
“呦呵,我坐到什麼時候你也坐到什麼時候?今天晚上雞場路不去啦?”
“王師傅,你背時了呢,雞場路前幾天被整治的清清爽爽、乾乾淨淨,一隻喔喔雞也沒有了。他包打聽還去哪裡做什麼?包打聽,你這幾天是不是上火?”
殺豬佬衝包打聽壞笑。
“喂喂喂,儂那能噶曉得雞場路上一隻喔喔雞都沒有了呀?儂給阿拉老實交代!”
上海阿姨揪住殺豬佬的耳朵。
“哈哈哈,殺豬佬,你還不老實交代?是不是現在上海阿姨特殊時期,你想去雞場路下下火氣?”
包打聽衝殺豬佬壞笑。
“好你個包打聽,這六月債還得夠快啊。老子就是上火也不可能去雞場路,老子心中只有上海阿姨!”
“嘖嘖嘖,心中只有上海阿姨,說的多好聽。上海阿姨,你相信他的話嗎?”
“關儂啥事體?阿拉相信殺豬佬,伊對阿拉一往情深,阿拉對伊心心相印。”
上海阿姨鬆開殺豬佬的耳朵。
“包打聽,人家兩夫妻的事情,你去摻和什麼?”
“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大毛和傻姑罵包打聽。
“包打聽,還是說說正事吧,是不是有關於那邊的小道消息?”
王木匠湊近包打聽。
包打聽點點頭。
“那你快給我們說說呀,有什麼最新消息?”
王木匠迫不及待想聽。
包打聽搖搖頭。
“你快說。”
王木匠用胳膊肘捅包打聽。
包打聽還是搖搖頭。
“你說不說?”
王木匠舉起手。
包打聽依然搖頭。
“哎呀呀,儂個包打聽,剛纔還叨叨叨,叨叨叨,叨阿拉窩裡響的殺豬佬,現在怎麼嘴巴閉的那麼嚴實?”
“就是,擺什麼臭架子?”
上海阿姨和傻姑不耐煩。
“喏?”
包打聽癩子頭朝唐青方向一扭,向王木匠、上海阿姨他們使了個眼色。
“沒事,只要你實事求是地說,不要添油加醋,不要胡謅亂說,九斤師傅保證不會生氣。”
“真的?王師傅,如果九斤師傅生氣那你可得保護我。”
“沒問題,我們大家肯定保護你安全逃出人民理髮店。”
“那好,你們知道嗎?今天晚上所有酒店空無一人。”
“這個算什麼新聞?猜也猜的出來,連你包打聽都不去吃白食,誰還去吃呢?!”
“王師傅,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道所有酒店空無一人意味着什麼嗎?”
“說明她李雜婆這次事情做的太不地道了啊!”
大毛大聲插話。
“你小聲點。”
傻姑一拉大毛的衣服,眼睛往唐青身上一斜。
“大毛,李老闆這次事情確實做的太不地道,可最主要的是她徹徹底底失去了人心。人心,你懂嗎?”
包打聽的癩子頭越過王木匠伸到大毛的面前,他的碎嘴一旦開口可就難以閉上,也不管唐青會不會生氣。
“縮回你的王八殼裡去,你自己知道什麼是人心嗎?”
王木匠舉起的手打在包打聽的癩子頭上。
包打聽縮回癩子頭,但馬上脖子一梗,理直氣壯地回答王木匠:
“我本來不知道人心是什麼意思,可劉主任說的明明白白,人心就是老百姓的心,大家的心,你一個人做的事情千萬不能和大家的心背道而馳,否則你就是失去了人心。失去人心,你就會成爲孤家寡人,無論你多麼有錢多麼有勢,終將被大家拋棄!”
包打聽的一番話說得人民理髮店寂靜無聲,每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的身上,包括唐青,她也停下手上剃刀,靜靜地望向包打聽。
包打聽一見這個情景,心中的豪氣陡升,噌地從長排條凳上站起身,胸脯一挺,繼續大聲說道:
“我們每一個人做事情千萬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來,在你家裡外人管不着,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可在大衆面前在人情世故面前在約定的規矩面前在法律面前,你必須約束你自己的言行,必須遵紀守法,必須顧及到人情世故,必須按照約定的規矩辦事。”
包打聽說到這裡看了一眼唐青,見唐青的臉上露出讚許的神色,癩子頭晃了幾晃,嗓門提高了幾個分貝:
“李麗她沒資格指責唐爺爺,唐爺爺爲李姨建墳墓,墓碑立紅、黑兩塊,紅的刻李姨,黑的刻李麗她爸爸,這不是唐爺爺暗中下套,而是他大仁大義的最好體現。”
“包打聽,這些話都是劉主任說的嗎?”
唐青大步走到包打聽面前問。
“九、九、九斤師傅,你、你、你……”
包打聽眼望唐青手上的剃頭刀,滔滔不絕變成結結巴巴。
“噢,不好意思,你快說,是不是劉主任說的?她在哪裡說這樣的話?她爲什麼要這樣說?”
唐青一激動,忘記手上拿着剃頭刀。她收起剃頭刀,急急地問包打聽。
包打聽見唐青收起剃頭刀,癩子頭重新張揚起來,碎嘴也不再結巴:
“九斤師傅,劉主任剛纔帶領居委會的幾個幹部去了鹿山路老院子,狠狠批評了李老闆,讓她收回包下所有酒店的話,不要與大衆爲敵與街坊鄰居爲敵。”
“這話劉主任有點說重了吧?人家有錢願意怎麼辦就怎麼辦?管她呢。”
“九斤師傅,你真大氣。九斤師傅,劉主任還要求李老闆向唐爺爺向你道歉。”
“向我道歉?我可接受不起,也沒這個必要。可向我爺爺道歉倒是應該,只是她不會也不可能認爲應該向我爺爺道歉。”
“九斤師傅,劉主任的一句話點穿了唐爺爺所做的事情確實是大仁大義,他甘願自己背罵名,也要爲李姨和她所愛的人立墳碑。”
“劉主任那一句話?”
“九斤師傅,準確地說不是一句話,而是劉主任唱了一段戲。”
“劉主任唱了一段戲?她也會唱戲?”
“九斤師傅,我們剡城人哪個不會唱越劇呀?不會唱也會哼呢。我家有個小九妹……”
包打聽像模像樣地哼唱起越劇來。
“好好好,剡城人個個會唱越劇。你快說說劉主任唱了哪一段越劇?怎麼就證明我爺爺立紅、黑兩塊墳碑是大仁大義之舉?”
“九斤師傅,你聽好了啊。”
包打聽嗓子一裹,蘭花指一翹,學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