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唐青帶李麗、李雅來到李家老宅。
一路秋蟲鳴唧,夜風送爽,涼意陣陣。
剡城除了仲春時節氣候宜人外,就數這中秋前後的天氣好。中午太陽高照雖還有些熱,但早晚秋上枝頭,丹桂飄香,愜意的很。
按理李家老宅爲李家所有,李麗不是李爺親生,也與李爺同一血脈,要來應該是李麗帶唐青來,今天反而是唐青帶李麗、李雅上來。
唐青在中間走,李麗、李雅一左一右跟在兩邊。
清凌凌的月光下李家老宅顯得格外靜穆,白牆黑瓦靈動如一位高深莫測的隱者。
李麗開鎖,唐青用力推沉重的大門,吱呀呀驚起屋檐下棲息的鳥兒,撲棱棱夜空下盤旋一會後返回巢中。
李雅不自覺地過來拉住唐青的手,唐青緊緊揣箍李雅柔軟、纖細的手在掌中。
李麗站在前院仰頭回望大門處,看看唐青欲言又止。
唐青把李雅的手交給李麗,自己轉身關上大門,並落拴。
李麗手牽李雅走向中院,唐青默默跟隨。
太師椅前,李麗和李雅並肩肅立,三鞠躬。
沒有開燈,幽幽月光透過青石花窗灑落滿地悲傷。
走向後院,李麗在前,李雅居中,唐青最後。
滿園茉莉花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李麗鼻子一酸,珠淚滾下。
李雅俯下身子,親吻花蕊,一行熱淚溼瀾根土。
唐青靜靜站立,無悲無淚。
李麗跪下,面向後院李爺臥室,李雅隨後下跪。
三磕首後,李麗起身拉起李雅步入李爺的臥室。
唐青依舊站立於茉莉花旁,由姐妹倆自己在李爺臥室懷念。
半個小時後,李麗和李雅並肩走出李爺臥室走向隔壁。
隔壁房間爲李姨臥室,李麗在門前站立許久才牽起李雅的手一起推門進入。
唐青退出後院,來到中院,輕撫太師椅的扶手,心中祈禱,但願明日一早李麗李雅姐妹能夠挺住。
一個多小時後,李麗李雅返回中院。
唐青見兩姐妹手上各提一個箱子,心中寬慰不少。
進入李家老宅到離開,唐青和李麗、李雅沒有說過一句話。
無聲有時候比有聲好,一切盡在不言中。
從一開始,唐青就考慮好,她是帶李麗、李雅前來李家老宅祭奠李爺,至於怎麼祭奠,完全由李麗決定。
李雅第一次進李家老宅,第一次進李姨曾經住過的臥室,這是她對自己母親最真實的一次親近,唐青更不能去幹擾她的心境。
返回鹿山路上的老院子,李麗李雅手掄箱子走進東廂房好久沒有出來。
唐青拖過三條木凳併成一排,躺下睡覺。
“九斤師傅,九斤師傅……”
“吵吵什麼?”
“可以起來吃早飯了呢。”
“早飯?開什麼玩笑?剛吃過晚飯吃什麼早飯?”…
“九斤師傅,五點多鐘了呢,你不是說六點鐘要到西山公墓嗎?”
“啊?!五點多了呀?”
唐青一個轉身坐起來,結果沉沉地跌落在地上。
“娘額,還以爲在自家牀上呢。這一覺睡的連夢也沒有,看來這硬板凳比牀要好,一覺睡到大天亮,呵呵。”
唐青從地上爬起來,邊拍打身上的塵土邊自我解嘲。
“九斤師傅,你是太累了呢。”
孫胖子爲唐青端過來幾個肉饅頭。
“孫師傅,你更辛苦,這麼早做好肉饅頭。嗯,真香,滿嘴流油呢!”
唐青用手抓起一隻肉饅頭大口吃起來。
“你不去先洗一下手?”
李麗過來遞給唐青一塊新毛巾。
“嘿嘿,吃的邋遢會做皇帝。你那小秘書來了嗎?她在哪裡?”
唐青一隻手接過李麗遞過來的毛巾一隻手依然抓個肉饅頭大口大口地吃。
“九斤師傅,我在這呢。”
小秘書跑到唐青面前。
“你等一下多帶幾塊新毛巾上去,你老公呢?”
“他拿上肉饅頭和工程隊員們先上去了,估計應該快到了。”
“好,這個包工頭值得表揚。你記住啊,多帶幾塊新毛巾上去。”
“我記住了,不過帶新毛巾上去做什麼用?”
“到時候你就知道啦,這新毛巾不要給其他人用,只給你大姨婆和小姨婆用。”
唐青說着吃完手上的肉饅頭去洗臉。
“大姨婆?小姨婆?是誰呀?”
小秘書愣在原地苦思冥想。
“哼,勿曉得大姨婆是啥寧?勿曉得小姨婆是啥寧?”
上海阿姨輕蔑地看了小秘書一眼。
“大姐姐,九斤師傅說的大姨婆是誰,小姨婆是誰呀?”
小秘書笑盈盈地問上海阿姨。
“不許笑,這不是辦喜事,是辦喪事,儂笑嘻嘻的像什麼樣子?”
“大姐姐,我不懂麼,以後請大姐姐多指點指點我。”
“大姐姐?阿拉做儂娘都好做呢。”
“大姐姐,你永遠年輕漂亮,你是包工頭的前任,我是包工頭的現任,你不是我的大姐姐嗎?”
“算儂還曉得阿拉比儂前,看在儂一口一個大姐姐的份上,阿拉勿和儂計較。”
“大姐姐,那你能告訴我九斤師傅說的大姨婆是誰小姨婆是誰嗎?”
“大姨婆就是你的主人,小姨婆就是李雅。”
“李老闆怎麼是我大姨婆呢?李經理怎麼是我小姨婆呢?”
“看來儂少一根筋,難怪肯給包工頭這個夜壺蛋做小。阿拉告訴儂,包工頭叫李老闆姨娘,儂是勿是也應該跟着叫李老闆姨婆?現在李老闆有了親妹妹,伊是勿是成爲儂個大姨婆,李雅是勿是成爲儂個小姨婆?”
“是是是,我懂了我懂了,謝謝大姐姐指點。”
“和儂講話吃力些哉,阿拉虧得和包工頭分了手,否則阿拉還得喊兩個小女人大姨婆和小姨婆。”…
“上海阿姨,你嘀咕什麼呢?”
唐青洗好臉走過來又抓起一個肉饅頭往嘴裡塞。
“九斤師傅,阿拉說這肉饅頭真好吃,真好吃呢!”
上海阿姨趕緊抓起一個肉饅頭吃起來。
“你才咬第一口呢,怎麼知道肉饅頭真好吃?當我是你肚子裡的孩子?那麼好騙?說,是不是小秘書叫你大姐姐心裡樂開了花?”
“九斤師傅,阿拉纔不稀罕伊叫呢。”
“上海阿姨,她給你面子你也給她面子,人麼不就是相互靠一個面子生活?”
“九斤師傅,阿拉聽儂話,阿拉勿和包工頭計較也勿和小秘書計較。”
“上海阿姨,這個不是計較不計較的問題。你如果真要計較,他們也沒有什麼可以讓你計較,我的意思是大家低頭不見擡頭見,彼此能客氣就客氣一點。”
“九斤師傅,阿拉曉得。”
“曉得就好,你慢慢吃,等一下山裡你和傻姑就不要上去了。”
唐青抓起幾個肉饅頭往外走。她這一點好,能睡能吃,身體經磨。
“九斤師傅,阿拉想上去。”
上海阿姨追上唐青。
“你上去幹嘛?到時候誰來照顧你?”
“阿拉勿需要照顧。”
“上海阿姨,你知道嗎?今天山上的事情我也沒有把握,這顆心七上八下,跳的慌。”
“九斤師傅,儂也沒有把握?那,那,那……”
“上海阿姨你別慌,我不是會能不能把事情辦下來而慌,我是慌李麗、李雅。”
“她們兩個有什麼好慌?她們難道敢爲難你?”
“不是她們爲難我,而是她們能不能挺住。”
“她們能不能挺住?什麼意思?”
上海阿姨眼望唐青走出老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