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嶺茶樓。
約的是下午三點半的下午茶。
方醒和喬英紅、郭柯達三點到茶樓，先點了一壺茶慢慢品着。
快到三點半的時候，樓下傳來一個大嗓門的聲音，然後是茶樓老闆的歡迎聲。
顯然這個大嗓門是茶樓的常客。
大嗓門一路從樓下大堂，沿着樓梯上到二樓。
“就這間？”
大嗓門走到包間的門外，指指包間裡面，回頭看了一眼跟上來的茶樓老闆。
方醒轉頭看過去，一打眼還以爲是“徐江”來了。
這個大嗓門穿金戴銀，很富貴的樣子，一跨進包間，就朝方醒走過去，滿臉笑容的伸出雙手：“大明星大明星……終於見到真人了。”
方醒見他跨進門口的時候，就趕忙站起來，然後右手就被對方抓着上下搖晃。
這個大嗓門，顯然就是東海做冷鏈肉製品生意的大老闆陶茂榮。
陶茂榮非常的熱絡，握着方醒的手上下打量：“我今天可算是見到真的大明星了。”
鬆開手之後，他後退一步，向後拉開一點距離，再次上下打量，然後指指自己的胸口，又指指方醒，說道：“我女兒特別喜歡你，天天關起房門就放你的歌，待會一定要跟我合影。”
“當然可以。”方醒沒想到會是這種情形。
這位陶茂榮生意能做這麼大，在交際方面，確實有點東西。
他一上來，就佔據了主動，彷彿整個場子都是爲他準備的。
這種性格，確實很適合做生意，和誰都能交朋友。
陶茂榮回頭招呼茶樓老闆：“老胡，趕緊把你們家那些好吃的玩意擺上來，今天我要請大明星喝下午茶，你趕緊給我整上。”
“好嘞！”茶樓老闆答應一聲，就趕緊去廚房安排。
聽他和茶樓老闆的交流，顯然很熟。
方醒幾人心裡自然而然的產生了一點好奇，但又不會開口問。
陶茂榮卻主動解答三人的疑惑：“我跟這的老闆很熟，他們家的肉，都我供的貨。我跟你們說，他們家的瓦罐煨湯一絕。特別是老闆親自做的，一般人都嘗不到。”
喬英紅接話道：“那今天可是借陶老闆的光了。”
“嗨，小事。以後過來這裡吃飯，都算我的。”陶茂榮非常大度的拍着胸脯。
右手上，三根手指戴着戒指，金的、翡翠的，看着非常的富貴。
其實。
如果以時尚眼光來看，陶茂榮這種穿金戴銀的裝扮，其實有點土。
不過，在普通人眼裡，陶茂榮這種形象，就是大老闆。
這也就是陶茂榮的目的，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大老闆，這樣談生意就好談了。
顯然。
陶茂榮也感覺自己的這身裝扮，和方醒幾人風格差別很大。
他轉了一下食指上印着繁體“發”字金戒指，笑着說道：“大明星，你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跟你說，我年輕的時候是個文藝青年……”
話題打開之後，陶茂榮開始講述他年輕時候的經歷：
“我二十幾年前，我還影視基地跑過龍套，我那個時候，最喜歡的一部電影是《賭神》。
“我最大的夢想，就是當演員，演電影，然後在電影院裡看自己的電影。”
說到這裡，他撓撓頭，哈哈一笑：“沒想到，跑龍套羣頭都不肯要我，我只好回家跟家裡的老頭賣豬肉。
“我跟你說，那個時候，半夜兩點鐘，我就在市場的豬肉檔上面，鋪一張蛇皮袋睡覺。
“睡到三點鐘，送豬肉的貨車一到。
“我們就得推着踏板車去搶，沒錯搶這個字很形象，當然後面要算錢。
“運過來的豬肉，都是半邊的。
“我們管那叫一扇，一扇豬肉就是半頭豬。
“從大貨車上拖下來，然後拉到豬肉檔上面切。
“庖丁解牛，這個成語很形象，我是解豬，把排骨、瘦肉、肥肉分開。
“也不能全部分開，有些客人要買帶皮的。
“也有搶不過別人的時候，那段時間想起來，確實記憶猶新。
“後來我就自己搞了輛車，也去進豬肉，給一條街的大排檔送貨。
“到現在，這一片整個區的肉，有一半都是我供的貨。”
方醒聽得很認真。
陶茂榮說的這些事，其實並不光鮮亮麗。
半夜兩三點，要睡在菜市場豬肉攤位上面，貨車一到就要立馬醒過來，去“搶”豬肉。
其實，稍微想象一下就知道，睡在豬肉攤位上，那股味道有多嗆。
不過，陶茂榮似乎並不介意以前的這些事講出來。
或許這就是白手起家，拼搏過來的人，從來不避諱自己曾經的苦日子。
也只有這種堅韌的人，纔有機會成功。
“陶老闆能把生意做這麼大，確實很厲害。”方醒難得的稱讚了一句。
陶茂榮嘖嘖稱讚道：“你不知道，我最羨慕你這樣的大明星，長得好，還會唱歌。
“我年輕那會兒，最流行的就是港臺四大天王，宿舍裡貼的全是他們的海報。
“我那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當明星，以後的學生，都貼我的海報。
“大明星，你說我這個樣子，還有機會不？”
方醒沒想到他的夢想這麼“樸實”，啞然失笑道：“電影出鏡倒是不難，讓學生都貼你的海報，那得問學生。”
“哈哈哈……”
陶茂榮大笑起來，顯然他也只是開玩笑：“我跟你說，有錢了想拍電影確實簡單。
“你不知道，有很多影視公司找我拉投資，我說我想拍電影，他們就說可以，還說我能當主角。
“你覺得我當電影男主角，有可能嗎？”
方醒笑了笑，答道：“拍着玩可以。”
陶茂榮一拍大腿，問道：“那我要是說，我要演你的電影的男主角，你能答應嗎？”
方醒搖搖頭，答道：“不能。”
“拒絕得這麼直接嘛？”陶茂榮頓時板起臉來。
“陶老闆要是想演電影男主角，有的是影視公司願意。”方醒攤手。
陶茂榮再次拍大腿，大笑道：“我喜歡你這種直爽的人，我要是想演電影男主角，願意拍我的影視公司，能從這裡排到三弄堂。
“但是，我從來不給那些公司投資，拍電影逗自己玩，那就太沒意思了。”
方醒見他性格還挺好相處的，接話道：“演男主角是不太可能了。不過，客串角色倒是問題不大。”
陶茂榮有點詫異，問道：“有臺詞嗎？”
“可以有。”
其實，方醒覺得他的形象，演個暴發戶其實挺適合，就是那種抽着雪茄，戴着滿手金戒指，脖子上掛着大金鍊子，出場幾句臺詞顯擺一下的角色，相當生動形象。
“這個我喜歡，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以後有這樣的龍套，一定要來找我。就這麼說定了，不管要多少投資，我都投。”陶茂榮頓時高興起來。
聊得開心，喝茶，吃點心。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今天特別高興，這都快到晚飯飯點了，乾脆也不換地方了，就這把晚飯也吃了，怎麼樣？”陶茂榮興致非常高，拉着方醒就準備把晚飯一起吃了。
其實，下午茶一直吃吃喝喝，其實根本不餓，晚飯吃不吃都可以。
方醒看了一下時間，說道：“時間可能不太夠了，改天吧。”
陶茂榮拿起紙巾擦一下嘴，說道：“今天拉着你們聊這麼多有的沒的，一點正事都沒說呢。”
他可不認爲一位經常在電視上出現的明星，找他就只是喝茶這麼簡單。
聊了差不多兩個小時了。
方醒卻只是陪他聊天，根本不提其他事。
之所以這樣。
方醒也是覺得他年輕時候的經歷很真實，那纔是普通人真實的生活。
所以願意聽他聊，就當是聊往事。
“其實也沒什麼正事，就當交個朋友好了。”方醒覺得時間也不夠聊正事，還不如就這樣。
至於劇組的選角，也不是隻有王楷能演。
陶茂榮卻拉着方醒不讓走，說道：“要是真的交朋友，就更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心想，我一個肉製品公司，跟明星也不搭噶啊。
“你們找我，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之前投資過一個娛樂公司。
“你說是不是因爲花火傳媒的事情？”
喬英紅見話題已經提起來，也就跟着說下去：“確實是有這麼個事。其實事情很簡單，我們有一部新劇要拍，原本找了花火的一個演員。
“不過，你們那位總監想法有點多……
“我不是挑撥，反正事情就差不多是這樣。
“陶老闆人挺好聊的，但生意歸生意，能合作當然好，不能合作也可以當朋友。”
陶茂榮皺了皺眉，說道：“花火傳媒的經營我不管的，就是公司財務每個季度過去盤一次賬。”
喬英紅聽完他的話，點點頭說道：“那我們就懂了，很高興認識陶老闆。”
陶茂榮雖然平時不管花火傳媒的事務，但生意能做到他這種地步，不可能是傻的。
所以，當喬英紅以方舟文化的身份和他聯繫的時候，他就已經叫人問過花火傳媒的事情。
因此這件事其實他心裡有數。
只不過，在他說出“花火傳媒的經營我不管的”這句話，方醒就已經決定換演員了。
喬英紅自然瞭解方醒的意思，所以才說了這句：“那我們就懂了。”
說完之後，方醒幾人就準備告辭離開。
陶茂榮卻硬拉着不讓走：“別介啊，咱們再聊聊。聽你們的意思，就是合作泡湯了唄？”
喬英紅皺了皺眉，疑惑道：“陶老闆不是不管花火傳媒的經營嗎？那合不合作，我們都只能去找劉總監談。”
“嗨！”
陶茂榮一拍大腿，說道：“劉世傑這個人想法多，我也是知道的。做生意嘛，想法不多一點，怎麼做生意？
“我投資花火傳媒，也不是看中他這個人，就是想搞點副業玩玩。
“我聽你們這意思，你們對劉世傑有意見是不是？”
喬英紅大個哈哈說道：“陶老闆別多想，我們只是想見見花火傳媒的幕後大老闆，真沒有別的事。”
找公司老闆，去說公司總經理的小報告。
這種挑撥離間的事情，通常就是自討沒趣。
別人公司老闆，能讓總經理管理公司，說明關係很好，說不定還有親戚關係。
所以，喬英紅很注意避開不談劉世傑。
陶老闆一擺手，說道：“沒關係，你們說，你們說。劉世傑是不是想跟那什麼鵬程資本合作？”
“這個，是貴公司內部的事情吧。”喬英紅尷尬一笑。
“那什麼鵬程資本，都快破產了，這種把衰字頂頭上的公司，怎麼能合作？我就喜歡你們方舟文化。”陶茂榮說話一點都不委婉，而且做事風格非常符合他手指上的那個“發”字戒指。
“陶老闆的意思是？”喬英紅被搞得有點糊塗了。
“你們要花火的哪個演員，隨便用，錢隨便給，我就想看你們拍的電視劇。”陶茂榮說話非常的直接。
“花火傳媒的經營，不是劉世傑在管嗎？”喬英紅皺眉問道。
“公司是我的，我說了算。你們說，怎麼合作？要多少投資都可以。”陶茂榮一副非常財大氣粗的樣子。
他這個樣子，看上去非常像那種被娛樂圈拉投資騙錢的暴發戶。
十幾年前，那個時候國內的影視行業剛剛起步的時候。
很多影視行業的小公司，就是靠這種不懂行的暴發戶投資商養活。
不過，從剛纔和他的聊天當中。
方醒很清楚，這個陶茂榮可不傻。
確實有很多影視公司找他拉投資，甚至同意讓他演男主角，但他沒有投過任何一部影視劇。
方醒有點好奇，問道：“陶老闆，你這麼做，會不會和劉世傑鬧得不愉快？”
陶茂榮呵呵一笑，說道：“你們也說了，劉世傑這個人想法很多，你覺得他是那種願意一直替我管理公司的人嗎？”
這話說出來，他的眼睛裡盡顯精明。
這句話已經說明，他早就看清楚劉世傑這個人。
劉世傑這個人確實有點能力，但不可能一直給人打工，有了本錢之後，肯定會自立門戶。
到時候，帶走花火藝人，帶走項目的事情，都可能發生。
方醒聽懂了他的意思，問道：“那陶老闆是準備找新的職業經理了？”
“都可以，我又不懂這行，沒打算靠這個賺錢，就是興趣來了，隨便搞搞。”陶茂榮說得很隨意的樣子，但他每個季度都會讓公司財務去盤賬，顯然不是好糊弄的人。
方醒想了一下，提出一個方案：“要不這樣吧。我收購花火傳媒，陶老闆要是對影視行業感興趣，可以一起合作。”
“收購……”
陶茂榮一開始倒是沒想到這個，詫異了一下，說道：“倒也不是不行，這個事可以有，但得改天再約。”
顯然這個方案並不在他一開始的想法裡，但並不排斥這個方案，所以想要回去考慮清楚再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