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被熬亮。
按理說,人在剛剛睡醒的那一刻,應該是最純潔最本質最無慾最無求的一刻。
因爲經過睡夢的洗禮,那一刻我們腦中空白,是嶄新的開始。
可是我睡醒時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想到了一位哲人說過的話。
那位哲人說,追求美女有三大忌,一曰不浪漫,一曰太老實,一曰嘴不甜,其中又以嘴不甜爲最甚。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師妹對我說,你嘴真甜。
這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麼?不說了,找師妹去。
正一出門,和師父撞了個滿懷。
我在想,爲什麼撞的不是師妹呢?這樣我不就可以第一次親密接觸她的胸了嗎?師父你這個糟老頭,大清早來找我幹什麼?閒的疼啊?
我說:“師父,別攔我,我要去找師妹。”
師父說:“我並沒有攔你。”
我說:“謝師父,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笑吟吟地就要奔向師妹,師父說:“但是,倘若你現在離開我七步之外,我就打斷你的腿。”
這特麼叫沒攔?
面對師父赤果果的威脅,我數了數,還好只走了六步。
我說:“師父,有什麼事您就說吧,我趕時間。”
師父回過頭來靜靜看着我,然後徐徐開口道:“試金可以用火,試女人可以用金,試男人可以用女人。通過昨晚爲師對你的觀察,你的定力已經足夠。”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昨晚我和師妹的一舉一動,一吸一引,一言一行,都在師父的掌控之中。
還好,還好,還好我沒有對師妹做出什麼不軌的事來。
師父接着說:“所以,你已經具備了下山的資格。在你下山之前,爲師教你最後一樣東西。”
師父說着,從懷中摸出了一本書。
我接過書,卻發現它不是劍譜,也不是武功秘籍,更不是什麼致富寶典,而是《華夏律法》。
所謂《華夏律法》,就是我們華夏國的法律條令。
華夏國很大,我身在蒼州。蒼州很大,我身在龍城。龍城很大,我身在獅安山。
所以山高皇帝遠,這種律法條令,對我而言,就是一團廢紙。所以師父從來不教我這些。
然而,師父給我上的最後一堂課,竟然是這一本破書。
他所謂的最後的壓軸的法寶,竟然是這樣一本破書。
給我一本破書幹嘛?真是莫名其妙。
師父突然很認真地看着我,他說:“這個江湖上,想你死的人很少,想你活的人卻很多,然而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我說:“師父,你到底想說什麼?”
師父說:“這本書,可以讓你活下去。”
我笑了。我活下去,還需要靠這本書嗎?
師父說:“人性,百般複雜,人生的答案,亦不同。只因,人不同,要的就不同。而法,恰好規範了人的貪慾。”
真是莫名其妙。
師父今天,竟然給我講了這麼一大堆無聊的東西。先不管這些,先去找師妹。
師妹正撐着下巴,在房間裡呆坐。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師妹,想什麼呢?”
師妹說:“我心情不好。”
我說:“這麼巧,我也心情不好,咱倆負負得正。”
師妹問我:“你爲什麼心情不好?”
我說:“你心情不好,我的心情又怎麼會好?”
師妹瞪了我一眼:“你就會貧。”
我點了點頭:“是的,我比貧下中農還貧。”
師妹無奈地看着我:“師哥,你能不能正經點?”
我覺得我已經足夠正經,我說:“師妹,有什麼不開心的,說出來讓師哥開心開心。”
師妹說:“你怎麼就這麼沒心沒肺呢?”
我給師妹倒了一杯酒,我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能與人說的不過二三,肯與人說的也只有一二,剩下的,就讓它滾蛋吧。來,勸君更盡一杯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師妹搖了搖頭,她真拿我沒辦法了。
我說:“師妹,不要沮喪嘛。漢帝重阿嬌,贈之黃金屋,我重你,贈你一本書,書中自有黃金屋。”
我摸出那本《華夏律法》,毫不猶豫地扔給了師妹。
師妹說:“爲什麼送這本書給我?”
我說:“師父給的,我不想要,就送給你。”
師妹說:“你真實誠。”
我說:“那是,那是。”
師妹說:“你知道我爲什麼不開心嗎?”
我搖了搖頭。有什麼事,能讓天真率性的師妹不開心呢?莫非是師父阻攔我們在一起?罪惡的師父。
師妹說:“我發現師父受傷了。”
什麼?師父竟然會受傷?
在我的印象裡,師父永遠是高高在上天下第一的殺手,受傷的只有可能是青樓裡的那些窯姐,師父怎麼捨得親自受傷?
師妹說:“從他上次回來,我就發現師父有異樣,而且,傷得越來越重。”
女孩子就是細心,爲什麼我就沒有察覺到一點異樣呢。
師妹說:“因爲你沒心沒肺。”
可是師父受了傷,他爲什麼不告訴我呢?我想不通。
我要去找師父問個明白。
師妹拉住了我,她說:“師父,不想讓我們知道。”
我點了點頭。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又有了那天下山時鼻子發酸的感覺。
我隱約覺得,師父馬上就要離開我,而我,馬上就會下山。
我現在似乎有些明白,師父爲什麼要送這本書給我。
這是他能教我的,最後一樣東西。也是最重要的東西。
師妹撐着下巴,目光有些低沉,說:“師哥,我不開心。”
我說:“那就多喝點熱水吧。”
我敏銳地感覺到了師妹眼中隱隱傳來的殺氣,忙補充道:“本草綱目記載,多喝熱水有益健康。”
師妹瞪了我一眼:“本草綱目裡,有這麼說嗎?”
我知道師妹略通醫術,顯然騙不了她,忙道:“沒有,我自己加的。”
師妹突然望着我:“師哥,你說,如果有一天,師父離開了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我說:“如果這樣的話,我就是無名派的掌門了,哈哈。”
這一次,師妹沒有瞪我。
她知道我的沒心沒肺。
我說:“師妹,別不開心了,我帶你去騎馬兜風。”
也不管師妹同不同意,我將她拽出了房間。
因爲我覺得,不管發生什麼事,不開心的永遠不應該是師妹。
師妹那麼天真,那麼純潔無暇,我怎麼捨得讓她多愁善感呢?
我覺得我和師妹完全顛倒。多愁善感的應該是我,無憂無慮的應該是師妹。
正如師父所說,男人支撐着世界,女人點綴着世界。
我們在藍天白雲下策馬奔騰,出了一身大汗。
我問師妹:“現在心情好點了嗎?”
師妹說:“好了一點點,但,就那麼一點點。”
我很無奈地望着師妹:“師妹,我這個未來的掌門都沒愁,你一個小丫頭愁個毛啊,我現在以準掌門的身份命令你,你給我開心一點。”
師妹撲哧一聲笑了,說:“師哥,你頭髮都沒長齊,真的很難想象你當掌門的樣子。”
草地上,師妹一會兒看雲,一會兒看我。
我覺得,她看雲的時候離雲很遠,看我的時候離我很近。
愉悅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時間已是午時。
師妹站起身來:“吃?”
我回答:“麻。”
“自。”
“輸。”
“準。”
“碗?”
“你。”
“哦。”
這是我與師妹之間的默契。
原文大致翻譯如下。
“中午吃什麼?”
“麻辣小龍蝦。”
“自己做。”
“不嘛,我認輸,師妹你做的好吃。”
“好吧,準了。”
“那,碗誰洗?”
“當然是你嘍。”
“是,師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