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清晨,一直風和日麗的天氣,今日終於隨着一縷寒風的到來,開始變得有些陰沉。
從天庭到開拔到南疆,巨靈神也沒有具體的去算過日子,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反正來了時日也不算短。
在天庭的時候想出外勤,出了外勤又格外的懷念天庭的日子。
倒也不是他矯情,他發現最近只要和五老牽扯上聯繫,出來就絕沒好事。
不是在捱揍,就是在玩命。
就算是天神,在這個世界也要遵循基本規則,弱肉強食,現在的天庭可不具備讓人聞風喪膽的威名,死了也就死了,若是被硬茬子打死,巨靈神都覺得,自己的上峰可能不會替自己報仇。
無支祁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論他實力多麼強勁,總能遇到更強更不講理的,脖子太硬只有死路一條。
胡亂的在水缸中舀了一瓢清水,就着秋風涼意入肚,巨靈神走到營門外,隨意的指點了一番天兵們習練戰技,便準備回了營帳繼續睡大覺。
反正對面不敢出來,白帝也沒有強攻的打算,倒是難得的摸魚好時光啊。
等到巨靈神剛剛掀開簾帳,還沒進門,身後傳來該死的腳步聲。
“巨靈神將軍,營外有……”
“哦,該死,你們是催命的鬼差,還是錢莊裡的夥計?我真想用我尖銳的精鐵戰靴狠狠踢你的屁股,還能不能讓人好好的睡個回籠覺?”
“呃……將軍!”
“你不說我都能猜到是什麼情況,是不是又是楚部落那羣凡人跑過來邀戰?”
“將軍神機妙算啊!”
巨靈神猛然回頭,無奈的說道:“我妙算個屁,這一羣屁民,簡直讓讓俺心煩透了,明明沒有點本事,卻總喜歡逞個嘴巴上的威風,隔三差五就來鬧過一場,打又不敢真打,只知道耍嘴皮子功夫。”
“這種小嘍囉,下次就不要每次都告知我,你們隨便喊幾個天兵給他應付了就得了!”
令官有些爲難道:“將軍,這次恐怕其他同袍解決不了,只能讓你去!”
“哦?這是何故?”
“今日邀戰者,是太一神之下的十二地支神,若是傳聞無錯,這些人與多年以前跟隨青帝的十二生肖神……”
巨靈神大驚失色,急忙衝上前來一把捂住令官的嘴:“你不要命了?這個名號你也敢提起?難道你不知道這在伏羲祖面前是禁忌話題嗎?”
令官訕笑着,告饒了兩聲之後,有些後怕的拍着胸脯。
“蕭令官啊,巨靈平時沒有得罪過伱吧!”
“呃,將軍你愛兵如子,經常與我等打成一片,卑下感謝都還來不及,如何敢怪罪您!”
“既然沒有過節,令官你何故置我於死地?要不是俺當年和那十二位人神有過幾面之緣,真要被你害死啊!”
令官誠惶誠恐,訥訥不敢多言,只聽巨靈神繼續抱怨道:“你去啓稟白帝吧,就說我說的,巨靈打不過,請白帝另謀高就!”
說完,巨靈神便頭也不回的躺在了榻上,兩耳不聞窗外事!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年頭最容易死的,就是喜歡逞強出頭的老實人,想要好好活着,就不能太重視臉面,該認慫時就認慫。
眼看着將軍一副擺爛的樣子,令官原地躊躇了一會兒,無奈之下也只好告退,朝着少昊的營門走去。
“唉,這叫個什麼事啊,這幾年怎麼就沒有幾個好打的對手,怎麼全是這種要命的狠角色?”
“伏羲、少昊祖,不是巨靈不給您二位面子啊,只是巨靈雖然是天將,可俺就是個看大門的,別老把俺當神將使喚啊!”
巨靈神躺在榻上,現在一想起猴子,腰間的肋骨就開始隱隱作痛,漸漸的,他的雙眼開始失去焦距,似乎陷入了某種慚愧與自責之中。
嗯,十二地支裡的申猴,就是一隻猴子,巨靈神絕不會主動承認,自己患上了恐猴綜合徵。
“唳~~”
營外傳來一聲鳳凰的高歌啼鳴,身後拖着九條長長焰尾的神鳥自少昊的營地拔地而起,直奔營外邀戰的十二地支神而去。
子鼠看着翱翔高空的鳳凰,登時就呆住了。
不是,哥們出來走個過場,都沒敢喊更牛的人物出來迎戰,盤算一宿才決定喊着巨靈神出來比劃比劃。
到底是誰把鳳凰給叫出來了?
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子鼠兩股戰戰,頭疼的望向了辰龍、寅虎:“怎麼辦?怎麼辦?會死的吧?要不我們撤退?”
辰龍不屑:“慌什麼,我們有地支大陣,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子鼠沒有說話,他哪裡是在擔心頂不住鳳凰,自地支大陣出世以來,除了和孟嘗差點同歸於盡以外還從未遇到過對手。
他擔心的是不管打不打得過,到了最後都是死路一條。
辰龍有時候就是太傲,也不仔細想想,鳳凰背後還站着那個從未出手過的男人,且不談鳳凰本身就很強,就算是僥倖獲勝,給祂打出個好歹來,少昊出手,他們難道還真的能擋得住?
只是這個話他不好明說,只能心裡打定主意,等會兒對決看情況再說。
鳳凰發出高亢的啼鳴,身軀還未落下,天空中就下起了連綿不絕的流星火雨,一朵朵紅蓮似飄落的花瓣,扶搖之下。
花瓣落在山崖上,就連不可燃燒的山石都會因爲承受不住高溫,直接炸裂。
在十二地支神的感知中,整個世界,彷彿都進入了一種紅蓮淨世的炙熱燃燒之中。
酉雞嘗試啄擊着天空中翻飛的一朵紅蓮,如精鋼一般尖銳的喙,剛剛刺入紅蓮之中,酉雞就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渾身燃起熊熊烈焰,痛得他滿地打滾。
只是這些火焰的顏色似乎和紅蓮之火又有些不太一樣,酉雞身上的火焰,不如紅蓮那般高貴,反而還透露出絲絲的邪氣。
“鳳凰?不過如此,人人都說落難的鳳凰還不如雞,百鳥之王?今天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強?”
酉雞退出半人半妖的狀態,直接化作一隻紅冠高脖大公雞,同樣發出一聲高亢的雞鳴後,翅膀重重一扇,渾身的邪火便化作火鳳凰的形象,朝着天上高貴、典雅的真鳳凰便發動了攻擊。
酉雞邪火中燒,看着鳳凰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怒聲斥問着:“你在笑什麼?”
“呵呵,沒什麼,鳳凰笑田雞,本就是理所應當,區區田野的家畜攀上了枝頭,就以爲自己真的能變得高貴了吧。”
隨着鳳凰的認真起來,紅蓮越落越多,甚至有很多還如同水滴一樣,紅蓮只要兩兩相碰,就會變作更大的紅蓮火焰,威力劇增,既然清理起來也就越困難。
邪火鳳凰剛剛飛天,就直接在鳳凰的威勢下炸裂成了無盡的火花。
一旁掠陣的巳蛇急忙伸長蛇尾,一把攬過酉雞,這才避免他被緊隨而至的紅蓮燒個正着。
“行了,保持對敵人的尊重,就是對自己負責。”
“結陣!!鳳凰的尊位,值得我們全力以赴!”
話音剛落,十二地支神便找到了各自的位置,迅速佔據八荒四海的區域,彼此相連形成緊密的大回環。
若是孟嘗在此,肯定會高聲提醒鳳凰,不要給他們建立電磁圈的機會。
只可惜,鳳凰並沒有理會,只是眼神冰冷的看着十二地支組成陣法。
遠方觀戰的少昊臉上露出一絲痛苦,張嘴無聲的動了幾下,最後卻只能低下頭,化作無聲的嘆息。
地支大陣開始了旋轉,此時速度不算太快,若是鳳凰真的想脫身,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可是很奇怪的是,鳳凰不閃不避,就這麼靜靜的站在空中,等待着陣法的形成。
酉雞嫉妒的看着鳳凰,不服氣的叫囂着:“狂妄自大的傢伙,所有人都欣賞你的美,所以纔沒有人欣賞我們這些其他羽族的美,哈哈哈,今日你死定了,我要讓世人都知道。”
“雞不比鳳凰差多少!”
嗡嗡聲作響,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出現,將無數火焰熄滅,同時也開始擠壓着鳳凰的生存空間。
初期的空間擠壓力度並不算太大,但是逐漸加大的力道已經讓鳳凰皺緊了眉頭。
一朵朵紅蓮開始急速的法陣之外匯集,最後變得如同一座小山,散發着危險的氣息,朝着酉雞、申猴、戍狗的方向慢慢逼近。
“可惡,我們都封住他的法力和神性,她爲什麼還能操控外界的紅蓮異火?”酉雞沒有躲閃,反倒是目光裡露出一絲猖狂,他有邪火附體,尚且還能扛一扛這恐怖氣息的紅蓮異火,可若是讓戍狗、申猴去扛,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的同伴就要化作灰燼。
只是他身邊的戍狗有些不忍心,想要強行轉動陣法順時針遞進一個刻度。
“不要管我,我頂得住!”
“你都已經痛苦成了這幅模樣,你頂不了!”
“我頂得了!”
酉雞在邪火沐浴下光滑亮麗的羽毛開始變得焦黃,隨後焦黑,燃燒,化作灰燼。
“你不是鳳凰,你只是一隻雞,一隻野雞,你拿什麼頂?”
“相信我,頂得了!”
其他地支神沒有說話,心情開始煩躁起來。
明明大家的地支大陣也沒有對天庭、對孟嘗使用過,可以前無往而不利的招式,如今感覺離了南疆,是個人都能抗住,這一種落差感,讓他們感覺分外壓抑。
加上鬻熊的戰死,諸多挫折加在一起,頭一回讓他們生出了一種南疆其實一直都是在圈地自萌,中原纔是最恐怖的龍潭虎穴的感覺。
“把力量多傳輸幾分給酉雞,堅持住,鳳凰也快要不行了。”
地支大陣持續運轉,酉雞的情況稍微好轉了一些,而陣中央的鳳凰卻不那麼好受。
原本高貴、神聖而不可侵犯的鳳凰,華麗的羽毛開始不斷的從高空灑落,嘴裡的啼鳴也不似先前那般清冷,那般嘹亮。
強烈的空間擠壓讓高貴的百鳥之王全然沒有了尊貴的模樣,在生與死的面前,不論是鳳凰還是野雞,其實都是一樣的痛苦悲鳴,會痛,會流血,會恐懼。
大纛之處,青鸞、綵鳳等羽族的仙子、仙男們忍不住垂泣着眼淚,眼巴巴的盯着少昊。
“首領,母親她真的好痛苦,你能不能救救她?”綵鳳仙子忍不住哀求道,只是想到了先前鳳凰的吩咐,她又忍不住改口說道:“不對,不能救她!但是您能不能讓她不要那麼痛苦?”
少昊沒有理會幾名仙子的嘰嘰喳喳,眼神如鷹般銳利,死死的盯着地支大陣中央的鳳凰,嘴脣一開一合,默唸着:“還不夠,還是不夠!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綵鳳、青鸞、蒼鶴!”
“諾!”
“去外圍遊鬥,給予那十二個小傢伙一點壓力,讓他們緊張起來。”
“……”
幾位仙子沒有答話,臉上有些猶猶豫豫,自己都想把母親救出來,首領居然還嫌不夠疼,居然要給母親加大力度?
“我沒有理由害她,早點結束此事,你們的母親、祖母也能早一點脫離苦海,快去吧!”
直到少昊似乎漸漸有了些許怒氣,幾位仙子這才驚慌失措的朝着大陣飛去。
這一下十二地支神的壓力驟然上升起來,外圍遊走的幾位仙子一時半會兒傷不到他們,可是他們也困在大陣之中動彈不得,周圍有強敵飛來飛去的這種壓迫和緊張感,讓陣法的運轉都出現了一絲凝滯。
“哼哧,你們這些人好不要臉啊,我們正在和鳳凰單挑,你們爲什麼還要來打擾?”
從亥豬身旁飛過的青鸞驟然間聽到這句吐槽,登時火氣就冒了起來。
“單挑?單你阿姆個頭,十二個人單挑一個嗎?臭不要臉!”
憤怒之下,青鸞直接忘記了少昊的叮囑,朝着亥豬就是一套爪抓、喙啄、風刃割刀的三連,讓亥豬痛的哼哧大叫。
“老幺,穩住!!!”
辰龍憤怒的咆哮着,嚇得亥豬急忙調整過來。
可是經由青鸞這麼一鬧,十二地支神也有了更重的危機感。
子鼠面色發狠,本來還想留一手,可是他太高估自己這幫人,這種生死搏殺之下怎麼可能留得開手,能不被打死,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也索性破罐子破摔,向着衆位兄弟提醒道:“兄弟們,繼續向尊神借用神力吧!加快速度殺了鳳凰,我們才能全身而退。”
未羊疑惑的問道:“嗯?怎麼借?如今尊神還在沉睡,不到神像面前,如何借的了神力?”
子鼠沉默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嘶啞着聲音繼續說道:“還有一個尊神,你們忘了嗎?”
“對,孟嘗那裡也有神性,可以向他去借。”
“我們和他是敵非友,他還願意借神性給我們?”
“試試,不試怎麼知道他不會借,我們和他雖然談不上朋友關係,但是當日好聚好散也稱不上敵人,就向他借,就說妖族入侵,借他神力一用,拱衛郢城百姓!”
未羊等人大怒,氣急敗壞的斥責着子鼠:“你瘋了不成?不僅僅要我們向外神借力,還要撒謊去欺騙尊神?”
子鼠指了指已經開始散發着燒雞分享的酉雞,嚴肅的說道:“十二地支神缺一不可,如今我們的好兄弟正在生死的邊緣掙扎,你們卻還在在乎信譽的問題!”
“不借也行,那就讓酉雞先走不一步,等陣法被破,我們也能跟着酉雞一起去幽都,生死相隨!”
“……”
“可惡!!!尊神,我向您保證,這樣的事情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十一人閉眼,建立在虛空之上的神性鏈接就像是一座橋樑,鏈接着南疆最東與最西兩個方向的心靈鏈接。
在說完訴求之後,孟嘗那邊久久不曾回覆。
就在衆人以爲沒戲的時候,磅礴的神性順着精神通道,猛烈的灌入十二人的身體中。
法陣的壓力瞬間激增,原本被鳳凰卡住,一直不得寸進的陣法又開始緩慢的向內收縮着。
鳳凰和酉雞都開始了高低音的悲鳴。
當空間擠壓到了一個臨界點,遮天蔽日的鳳凰不斷的在自我縮小,隨後,精純的紅蓮業火瞬間從鳳凰身上燃起,然後在壓力最大時向外爆發擴張,砰的一聲,地支大陣遭受到強力的衝擊波,直接土崩瓦解。
十二地支神倒飛摔在地上,紛紛開始口吐鮮血,重傷倒地。
子鼠率先爬了起來,一把抄起卯兔就往郢城之內跑去,還不待衆人往中心血霧處去查看鳳凰的狀態。
天庭軍營大纛處,一隻堅硬的鋼爪出擊,從爆炸的火焰中心處,抓住那顆赤紅色的蛋就往回收縮,另一隻鋼爪帶着雷霆之威,朝着地支神們奔襲。
“少昊出手了,快,帶上受傷的弟兄們,我們撤!”
地支神們慌忙逃竄,只是誰也沒有發現,被衝擊波擊昏過去的酉雞,眉心處有一朵紅蓮若隱若現,散發出一種難以言表的氣息。
背後的鋼爪速度並不算快,更像是均勻的逼迫着他們趕緊往郢城逃竄。
“尊神!!!”
“尊神救命啊,白帝少昊出手,非我等能夠抗衡,十二地支懇請尊神出手相助!”
衆人向着廣場處剛剛樹立起來的雕像瘋狂逃竄,一路還在心底不停和太一神建立着聯繫。
終於,距離足夠之後,心靈橋樑建立了連接。
一股深沉的威壓瞬間席捲全城。
陸壓和蘇妲己躲在密室之中,不敢露頭,街上變作人族的妖獸們,紛紛逃回屋內閉門不出。
無數的民衆歡呼雀躍。
“是尊神,尊神甦醒了!尊神終於甦醒了!”
“太一神萬歲!!”
在所有人的眼中,無數的混沌之力在雕像下不停的彙集、凝聚。
直到一個疑似人型,卻渾身不見面孔,不見性徵的灰色能量體化身出現。遠處的少昊才面色凝重的說道:“太一神,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