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顏妃卷二(17)

時光推移着接近了初夏,王府中的一切景物似乎也明朗了起來。

這日正好是紀晏的生日,可惜這孩子的親爹卻不在府裡。顏挽對殿下這等行爲表示很不滿,尼瑪,工作有那麼重要嘛?連長子過生日也不回來。

紀晏顏色黯了黯,他其實也一直知道自己在父王心裡沒那麼重要……不過悲傷的感沒持續多久,就在下一秒就被母妃的義憤填膺所解救。

“紀晏。”顏挽安慰他,“你父王這人不靠譜,連你生日都不回來,這等工作狂遲早是要腎虧的,咱們且看着吧!話說,母妃記得你最喜歡吃麪的,母妃待會兒給你親自擀麪條吃好不好?”

紀晏:……,母妃,請不要詛咒父王。還有,您確定您做的麪條可以吃?

其實顏挽還真不是講笑,這擀麪條真是太簡單了。搞個麪糰用擀麪杖弄成餅型,而後切成條就行了。

雖然這原材料是顏挽做的,但是這火候啊、配料啊、湯菜啥的都是大師傅精心而制。加上顏挽在麪條做的過程中加了點豆麪粉兒,吃起來倒是勁道香醇,於是……紀晏很是破紀錄地吃了三碗飯。

正在顏挽感嘆自己廚藝精湛堪比御廚的同時,溪大總管帶着人來這裡親自宣旨了。

經過雲裡霧裡一番套詞,顏挽總算聽明白了,這是皇帝陛下要給自家孫子福利,讓他平日入住宮中朱弦閣,隨武英殿大學士一起上課。

顏挽那個感動啊,以前怎麼沒這事啊?一定是自己把兒子養得太好了!

聽得紀晏要隨着溪進攻謝恩,顏挽這個盡責母妃還有些不放心:“要不我跟着你一道兒去吧……”

溪給顏挽再次行了個禮:“娘娘別擔心,二殿下在宮裡接應着大公子呢,有了這等喜事,想必殿下心裡也是歡喜的。”

一想到紀念在宮裡,顏挽有些懸着的心就放下來了

於是我們的壽星大公子就被帶上了車子。

等到跟皇帝謝了恩後,紀念同紀晏坐在百閱閣的一間屋子說話。看着兒子愈修長秀氣,臉色也不似以前那般白皙,更多的是帶有了一種少年應有的健康紅潤,紀念心裡也是高興。

“今兒是你的生日,父王在這邊有事未曾回去,晚上給你好好補過個生日。”

“兒子謝父王念着,今兒母妃親自下廚給兒子煮了面,兒子生日過得……很是有滋有味。”

紀念對這話表示懷疑:“你母妃也就是人家弄好了原料,自個兒把麪條扔進去了吧,這也叫親自下廚?”

“倒也不是這般,那面是母妃親自擀的,兒子吃着覺得很好。”

!!!

殿下瞬間出離悲哀了,尼瑪果然兒子都比夫君重要嘛?話說兩人相處了這麼久,他都沒有吃到挽挽親自擀的麪條啊啊啊!

看到自家父王眉頭打結了,紀晏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那麼穩重的一個人,遇到關於顏母妃的事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話說,這應該就是真愛吧。

又是一年夏日時,府中妃妾的頭面玉飾、納涼的制式裝備以及新做的夏衣成品也都源源而來,

饒是有誦玉吟玉以及徐蔓貞新上任的姑姑阮平幫着,上官謹跟徐蔓貞還是忙得焦頭爛額。

鑑於蕭子月這人過來了只能添堵,而顏挽則只能添亂,不得已間又把李佳凝和龐亦芝叫過來幫忙。

等忙道日落時分,王妃才命人給幾位沏了上好的冰鎮花茶,進而謝道:“也虧了你們幾個了,我這邊有幾隻上好的玉枕,等會兒讓吟玉開了庫房給你們送過去,天熱了更要注意保養自己。”

幾人忙不迭地謝了,說着說着就說到了大公子進宮讀書的事。

大家在這門子裡的時間不短了,雖然看着這況看着是個好事,但如果真的往深處探討下去,這事就十分微妙了。

紀念遲早上位這件事在府裡已經不算秘密,大家也有許多小心思蠢蠢欲動着。太子住東宮,位於長垣宮東面,而餘下皇子住怡慶所,也就是宮人們口中的“西宮”。

而這朱弦閣正是西宮中的一處所在,如此這般,紀晏在朱弦閣烙印後,以後便與東宮有了一些平行線的意味。

大家進一步揣測聖意,便可以知道皇上是不希望紀晏繼承殿下衣鉢的。被聖上親自下了這般明旨,日後就算殿下想着翻牌,也首先要考慮孝道之類的緣由,所以可能性很是渺茫或者說幾乎沒有。

徐蔓貞作爲一個膝下有兒子的,一當思考到這裡,也就真的有了幾分喜上眉梢。

旁邊的阮平姑姑清了清嗓子,徐蔓貞立馬便收回了姿態。

不得不說這內務府挑的阮平姑姑也是個人才,道行基本接近誦玉、直逼綺蘭,跟那個豬一樣的隊友荷姑那簡直是一個筋斗雲的差距。

徐蔓貞也是後來才瞭解到,阮平是原如妃身邊的大姑姑,如妃故後便在宮裡的庫房獨當一面。

俗話說得好,每一個成功的主子背後都有一個神一般的大姑姑。看當年如妃混得那般風生水起,就知道阮平一定是差不了的。

想到這裡,徐蔓貞心中也閃過一絲甜蜜,殿下……終究還是在自己身上用了心的。不管是爲着兩個孩子也好,爲着自己也罷,終歸不是因着流言事件便不管不顧了,還真是萬幸。

其實她誤會了,殿下對宮裡的事哪裡就那麼熟悉?這個姑姑擺明了是皇后娘娘親自挑的,爲的就是怕府裡再出幺蛾子。她禁足一個月,住所離得舒顏堂又遠,殿下早就忘了有這號人了……

這日難得舒顏堂的人齊全,殿下同紀晏都陪着顏挽吃飯。

紀念給兒子打個眼色,紀晏無比乖覺道:“母妃,我想吃你做的麪條。”

顏挽看着便宜兒子好看的側臉,怎麼都覺得有點像初中時期的校草,心中不禁柔洶涌:“好,我這就去廚房,你把昨兒學的那個什麼書給你父王背背聽聽。”

等顏挽出去後,紀念纔開口道:“你舅舅剛結束這一期外放,昨兒已經回京敘職,我便叫人過去送了些東西過去,後日你外公就同你舅舅一道兒來府裡看你。”

“父王思慮周全,兒子感恩在心。”

紀晏說完這句客套話後再一次張了張口,似乎在想着這句話究竟要不要講。

紀念吃了一口顏挽放在桌子上的芝麻糖:“有事就說,跟父王還客氣什麼?”

“是。前兒皇祖父給了兒子恩典,皇祖父的用意父王自然也是知道的,我的母家實在是立不起來,外公致仕不說,舅舅也只是福建那邊的一個小小知州。皇祖父對父王寄予的厚望咱們府裡都明白,祖父這也是爲着長夏的千秋萬代着想,外戚過盛容易掌權割據,而外戚太弱則皇帝容易受權臣脅迫。兒子懂得皇祖父的用心良苦,自然別人也是懂得,府裡的各房母妃也都知道……唯獨……我的母妃不知道。”

紀晏說到這裡眼睛閃了一下,而後潤口茶繼續剛纔的話題。

“顏母妃現在膝下只有我一個兒子,這麼看來她纔是府裡各位母妃中最吃虧的。可是母妃似乎真的沒有這般想,她只是自內心地給兒子祝賀,還說兒子是幾個孩子裡第一個被皇祖父賞了大恩典的,一定是最有造化的。”說到這裡,紀晏的眼神也驟然堅定了起來:“兒子叫顏母妃一聲‘母妃’,就會真正把她當做自己的母親。無論如何,兒子跟父王的心一樣,隨時隨地都會好好護着顏母妃和日後她膝下的弟弟妹妹。就算日後父王不再此般重視疼愛母妃,兒子待顏母妃的心意卻是依然不會變動。”

紀念點頭道:“你有這等想法很好,但你父王疼惜誰愛重誰不是你該掛在嘴上議論的,你現在還小,等長大就會懂了。”

小子,你幾個意思啊!我纔是世界上最稀罕挽挽的人,你個熊孩子算老幾啊!深告白個什麼勁,我就不相信你將來娶了媳婦還想着娘!

無論紀晏以前是誰生的,現在母妃卻是顏挽,於是在紀念紀晏接見閔家男丁的同時,顏挽自然也是要接見閔家舅太太房氏的。

房氏穩穩當當給顏挽行了個禮:“妾身見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舅太太不必多禮,事,給舅太太賜座。”

房氏再次拜謝後才坐在了一旁,輕輕一招手,身邊的丫頭便端上來一隻鮮亮的永春漆籃,籃子裡有八隻掐絲琺琅彩盒子,每隻盒子裡都是滿滿當當的合浦明珠。

“一點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娘娘笑納。”

顏挽看着那籃子喜歡得緊,忙笑着答道:“太貴重了,多謝太太。”

“娘娘纔是言重了,妾身方纔也見過了大公子。從前蘭妃娘娘……怎麼說,性子太好,難免被人輕視。大公子小小年紀也便有了鬱郁的憂思深重,然今兒看着大公子人高了也精神了,再不似從前那般小心翼翼,才知道果然是娘娘教子有方。妾身替我們蘭妃娘娘,替我們閔氏一族謝過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銘記在心,來日必當報答。”

難道是自己日益摧殘間磨礪了紀晏的性子?顏挽終於悟到了這一層,果然啊,不難爲孩子的家長只能等着孩子被別人難爲,爲了兒子成爲葫蘆金剛娃一般百毒不侵的存在,少女決定以後要更加難爲他一點。

哎……教導子女神馬的最傷神了。

想好了這茬的顏挽內心呼喚:紀晏,母妃喊你晚膳過來吃生煎包子!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伴着二更的梆子響了起來,明黃色的帷帳在安息香中微微晃動。

蕭皇后睜開眼睛,出聲道:“來人,給陛下拿帕子和漱口水。”

紀偃拿過帕子擦嘴,上面便帶了一抹濃重的血痕。

蕭皇后不自覺地嘆了口深氣,這個月已經不知道多少回了。

看着旁邊溪已經紅了眼眶,紀偃啞着嗓子道:“不礙事的,你們下去吧,朕跟皇后說說話。”

男人枯瘦的手指握住蕭皇后錦衣下的手腕:“阿黛……朕怕是要先走了。”

蕭皇后心中涌出一陣痠痛,淚水也不自主地掉下來。

“阿黛……阿黛……多想跟你再過一些日子,可是現下怕也是不能了。朕有諸多對不住你的地方,你且記着,等將來咱們在地府裡碰了頭,再跟我算賬。睦貴姬……我待她並不似傳言那般,你知道的,阿黛,我知道你是明白的。”

蕭皇后含淚點頭道:“我都知道,咱們少時夫妻共事這麼多年,你想什麼我都清楚。我知道你是怕蕭家一門獨大,纔會讓睦貴姬登臨高位。她雖然生得好模樣卻出身卑微,自然不會對我有什麼威脅,也能牽制我們家那兩個舅爺,尤其是國安那個不省心的。你的用心良苦我都知道……你待越兒念兒的好我更是清楚明白。”

“外戚之於皇權真是一把雙利劍,把握不好尺度就會有人遭殃。想當年母后無寵,正一品四妃把持後宮,即便我當時貴爲東宮太子,也是受盡委屈苦楚。看得李南臣這般逍遙,真是心神難甘,卻又只得一步步瓦解勢利。我做不到的……就讓念兒來做吧……”

說到這裡,紀偃又是大喘氣了一下,接着有些痛苦地閉起雙眼:“越兒……自小在東宮長大,也是千嬌萬寵的,朕委實不忍心吶……可是不得不做,但願他不要怨我。”

蕭皇后總算是破涕爲笑:“不會的,越兒他……心寬。”

其實蕭皇后這句話說得十分有根據。

自打紀越從自家舅舅那裡套出皇帝陛下的深刻思想後,立馬就開竅兒了。於是開竅的太子爺還來找了一趟蕭皇后,請求搬離東宮。

“母后,你是不知道,昌平東街那邊剛剛空出一大塊地,我已經讓人着手修王府了。爲了把院子裝點好,兒臣最近總是兩邊的跑,你看,眼下面兩團都是烏漆漆,這就是睡不好覺的結果,男人總睡不好覺很容易那啥的。”

蕭皇后:……,手腳挺快的啊,這麼着就找好下家了。

“怎麼,對儲君換人做這事還一點都不介意?”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紀越說得特別坦然,繼而有些後知後覺道,“我以前去舅舅家去得太少了,對時事政治的敏感性太低,以至於跟不上時代潮流。聽得蕭讓那小子還說咱們要整蠱李家,唉呀媽呀,簡直太大快人心了,我早就看我那老丈人不順眼了,還去抱老四的大腿,真是笑死個人了!要是我直接上手去對付李南臣,估計佳荷就能一刀切了我而後懸樑自盡的,所以……這事我幹不了,讓二弟來吧。”

蕭皇后:……

“那個……母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嗯?但說無妨。”

“那個,你讓父皇動作快一點吧,讓他趕快給我封個王啥的,一定要親王啊,我可不想跟老四老五一樣當郡王。要是將來讓二弟給我封王,總覺得不如父皇給的比較有面子……記得啊!多給父皇吹吹枕頭風,夜長夢多的事不能老等着,蕭讓昨兒就約了我喝酒,兒臣要去追趕時代潮流了,回見了啊母后!”紀越邊說邊做了一個極爲內涵的肢體動作,“枕頭風啊枕頭風!”

蕭皇后:……,好走不送。

天佑三十一年七月,東宮太子紀越讓賢離宮,改封順親王。

同年八月,二殿下應親王改立東宮太子,爲便宜行事依舊留住潛邸。

九月,長夏王朝第十七任皇帝紀偃駕崩,諡號“仁”。

(第二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皇帝對睦貴姬既是有的(跟後宮其他人比),也是無的(跟皇后比)。其實終歸睦貴姬的身份是硬傷,紀偃算是個比較明白的皇帝,他願意寵幸她卻不願愛重她。

第二卷完結了喲,宮廷生活大幕即刻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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