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興陽的大街小巷,隨處都可以見到各種廣告牌。電視、網絡、手機、報紙,甚至廁所裡,也到處都是廣告。
以至於人們無可奈何地說:要想不被廣告轟炸,除非你到天上去。
但是,從春天開始,興陽市民發現,到天上也沒用了。因爲天上也出現了廣告。
市區上空,不時地有動力傘來來回回地飛着,拉着長長的條幅,今天是那個商場促銷,明天是這個賣場惠民,後天又是誰誰揮淚甩賣……。着實熱鬧了好一陣子。
今天,天空又出現了動力傘,也是拉着長長的條幅。
只是上面的字有些讓人莫名其妙:寶寶電器向您致意。
既沒有地名,也沒有公司、商家的名號。況且,這個寶寶電器到底是什麼?
家電?礦機?農機?或者是小孩用的電器?尿不溼?還是奶瓶?但沒見過這玩意兒還有電器的呀?總不會是那個什麼通用電器吧?
興陽的一些廣告界人士也直納悶:這是誰家的創意?難道這就是那種叫做模糊營銷的模式?模糊倒是模糊了,但是不是模糊過頭,變成糊塗營銷了。
這種糊塗營銷又是誰的創意呢?
看來,要招集員工們開個頭腦風暴會,應對一下了。現在的廣告業,競爭太激烈,跟不上大趨勢,早晚要被淘汰的。
創造這種模式,引起廣告精英深刻反思的,是魚塘主戰飛虎。
他本來沒打算這麼辦。而是計劃僱一家廣告公司進行這項活動。
可是他的目的不是作廣告,而是拍照。拍照的地方又太敏感,所以就不能交給別人去幹。
自己買一個動力傘吧,又太貴,況且用一次就沒用了。這東西又不好出手,想來想去,還是到羅江去租一個吧。
動力傘星江也有,之所以不在星江租,而是捨近求遠跑到羅江,自然是不想在星江留下什麼痕跡。
羅江的出租車司機,雖然沒有上京出租車司機那樣見多識廣,盡知天下大事,個個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但是,對於本地的情況也算是很熟悉了。
出租車司機很高興地把戰飛虎一直送到羅江省動力傘愛好者協會,在那裡,戰飛虎交了五萬元押金,以每天三千元的價格,租用會長的動力傘5天。
起初會長不願意,但和戰飛虎談了一會兒,又見戰飛虎熟練地擺弄的架勢,明白了:這是個真正的行家。
會長就喜歡行家,甚至一衝動,脫口而出:不用交租金了,拿去玩兒吧。
可是戰飛虎的出租車已經啓動,會長的聲音又太小,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這個想法纔沒有實現。
“幸虧他沒聽着,否則,這一萬五就打水漂了。”
會長嘟囔着,回到屋內。
動力傘到手,戰飛虎就到了一家廣告公司,製作了條幅。
之所以寫了個寶寶電器,確實是他的模糊戰略。不拉個條幅吧,有可能引起動力傘愛好者的注意,以爲是哪個同行,興趣一來,也起飛,來個共同翱翔藍天,可就誤了事了。
所以還是以做廣告的形式,保險一些。
做廣告,又沒人請他。自作主張爲哪傢俱體的公司和品牌做廣告,既當冤大頭,又容易引起注意。所以就來個模糊法。隨便寫一個。
靈機一動,想到曉琳肚子裡的孩子,就叫人家寫了“寶寶”兩個字,就這樣,自己的孩子沒生出來,寶寶電器倒是先誕生了。
整個上午,戰飛虎都是在老城區的上空轉悠。
到一監獄的邊上轉了一圈,又飛走了。目的是給一監獄的人先打個招呼,讓他們習慣一下,下次飛臨時,就不顯得突兀了。
中午十一點半,估計是警察的午休時間,戰飛虎飛臨一監獄上空,開始拍照。他在傘上設置一臺電子攝相機,自己手頭又拿了一臺相機。
機器是錢多多給他弄來的,拍照技術,他早在部隊時就學了,因而拍起來很順利。
地面上的人,不會看清甚至也不會關心,這個空中的人是否在拍照,就算是有人眼力特別好,或者是正好拿個望遠鏡,看到戰飛虎拍照,也不會把這次拍照和一次劫獄行動聯繫起來。
更不會有人想到,這次拍照,是在爲無人機的識別系統提供匹配圖像。頂多會認爲,這是個航拍愛好者,因爲沒有飛機進行真正的航拍,過一過山寨航拍的癮而已。
在一監獄空中轉了2圈,飛出圈外又轉了一會兒,戰飛虎飛遠了,到了郊外,開始降落。
收好傘,打了包,到路邊攔了一臺出租車,司機幫他把傘裝到後備箱裡,向興陽市區駛去。
到了團結街,下車。又攔了一臺出租車,向青林駛去。戰飛虎計劃:等到第五天時,再到羅江送傘,取回押金。
回到住處,開始檢查照片。戰飛虎對拍攝質量很滿意。卸下卡,插入電腦,給錢多多發了過去。然後一邊等着錢多多回信,一邊吃東西。
大約20分鐘後,錢多多回信:驗貨完畢,店主態度好,速遞給力,寶貝不錯,給個好評。
戰飛虎看了兩遍後,把錢多多的信息刪除了。
至此,除了乎尼亞的行蹤和活動規律部分,戰飛虎任務的國內部分就算完成了。
但目前乎尼亞不在楚國,追蹤他的事兒就可以先放一下了。
徵得凡奇同意後,戰飛虎開始計劃下一步動作,:到國外去尋找駕駛高手了。第一個目標,他要去羅斯國找安德烈。
當秦望舒在一監獄教育處孔處長的帶領下走進第一監獄時,發現了空中的動力傘,拉着“寶寶電器向向您致意”的條幅,正在轉悠。
孔處長也看了一眼,說了句:現在的商家,無所不用其極啊。也就不再理會。
秦望舒看了一眼,也不再理會。她萬萬想不到,此時正在空中轉悠那個傢伙,就是要她到第一監獄給聖林送東西的人。
秦望舒探視聖林,大多是走正常途徑,在接見室會見。偶爾,會找趙玉棠帶她直接進入監獄內,到九監區見聖林。
按照監獄的規定,除了老殘監區的行動不便犯人外,探視一律在接見室進行,不允許私自進入監獄。
特殊情況下,確有必要進入的,需要監獄領導審批,至少是主管副監獄長衛村夫簽字同意。
但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因而,規定的執行就不是鐵板一塊。
監獄的大門,二門,都是由看守隊把守的,獄政處長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又是監獄裡手握權柄的實權人物,他要是帶個人到監獄的生產區和生活區,誰能攔着?
趙玉棠雖是獄偵處副處長,但據說很快就要接任處長,又是監獄長趙觀瀾的千金公主,鐵腕兒解散直屬隊,千里走單騎力擒羅慶林,如今聲望如日中天,她帶個人,誰又能攔着?
況且,這些人哪個也不傻,帶的人是往監獄裡面進,又不是把犯人往外帶。敢往裡帶人的,或者是正當公務,或者是吃得開的人,自己得罪他們幹什麼?
比如趙玉棠,說不定哪天就交流到獄政處當處長了,就成了頂頭上司,今天得罪了,誰能保證將來就不給你穿小鞋?
今天,秦望舒原本打算讓趙玉棠帶她進來。可是,想來想去,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和趙玉棠現在關係雖然不錯,但是,趙玉棠太精明瞭,弄不好,就會讓她發現什麼破綻,那可就不妙了。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戰飛虎此次就是爲聖林越獄而來,雖然凡奇和錢多多沒有來,但戰飛虎參與了,他倆還會缺席嗎?
雖然秦望舒內心糾結的很,可是,相比於讓聖林永遠呆在監獄裡,看不到什麼希望,他也寧願聖林冒險越獄,出去後,洗清自己的冤情。
此前,秦望舒曾經請蔣玉寬私下調查聖林案,可是,調查始終也沒有什麼進展,聖林又極力反對他涉險,所以,就和蔣玉寬解除了合同。
已經取得的資料,她轉給了敏毓。可是,沒有多大價值。秦望舒也知道,聖林的案子,定罪很勉強,明顯是有人在陷害。
跟趙玉棠熟悉以後,在和趙玉棠的探討中,趙玉棠也改變了以前當新聞發言人是的看法,認爲聖林案子的疑點確實很多,定罪確實勉強。
但監獄只是執行機關,無權改變法院的判決結論。即使是申訴、上訪等渠道,要啓動重審程序,也是很難的。
除非是有新的重大證據出現,或者是真兇自動站出來,可是,現在,這兩種途徑,都看不到任何希望。
現在,秦望舒對國家機器的力量,有了直觀而切身的體會。當國家機器轉動起來時,被捲入其中的個人,實在是微不足道的。
就算是象聖林這樣具有超強戰力的特戰隊員,也只能乖乖地在監獄裡蹲着,甚至還得讓肖軍那樣的垃圾警察打得死去活來,肆意**。
“與其等死,還不如放手一搏”。
聖林現在判的是無期徒刑,就算越獄不成功,大不了加刑幾年而已,數罪併罰,還是執行無期徒刑,達不到死刑的地步。
最壞的結果,就是從無期徒刑減爲有期徒刑的時間,往後延遲一兩年而已。
可是一旦成功,就有可能找出真兇,洗清冤情。就算從此亡命天涯,也比在監獄傻等着被冤枉強。
秦望舒爲人親和力很強,但是,與她外表的溫潤、平和不同,她的內心實際上是野性不羈、高傲執着的。
離開家鄉,離開父母的庇廕,自己到興陽來,就體現了這一點。
在聖林進了監獄,仍然不離不棄,更是體現了這一點。
如果讓她選擇,她寧願讓聖林亡命天涯,也不願意讓聖林這麼窩窩囊囊地在監獄裡,等着遙遙無期的那點兒希冀。
所以,戰飛虎一叫她給聖林送Ipad,他就明白他們要幹什麼了,並且,心裡幾乎立刻就贊同了他們的做法。
爲了聖林的自由,別說叫她送個Ipad,就算是真的讓她送個**,她也會幹的。
這一方面是源於對聖林的愛,另一方面,則是她骨子裡的那種執着和不服輸的精神。
“聖林前世的五個妃子裡,戴青寧死了,趙玉棠已經明確表態,不打算延續這種緣分。阿黛爾若即若離,也跟趙玉棠差不多。
沈紫衣不告而別,甚至可能根本都不知道還有這種緣分。就算是有緣分,聖林救了她一回,也算是盡了緣分。
現在看來,也只有我的緣分未盡,也只有我在救聖林。
沈紫衣不是說我美人救英雄嗎,我就真的給你上演一場美人救英雄的好戲。一旦將來聖林洗清冤情,重獲自由,我倆雙宿雙飛,你們就等着羨慕嫉妒恨吧。”
就這麼邊走邊胡思亂想,來到了九監區。
九監區的人,對來人找聖林算命已經習以爲常,又有孔處長陪着,因而,秦望舒就很順利地見到了聖林。
孔處長雖然不知道秦望舒和聖林的真正關係,但至少知道,兩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幫教和被幫教關係那麼簡單。
況且,自從幫教儀式之後,秦望舒還爲他教育處做了兩次節目,採訪了他兩次。
給錢,秦望舒不要,如今能夠幫秦望舒點兒忙,也算是還個人情。所以,就找個託詞,說:我找段大隊有點兒事兒,10分鐘後回來。給秦望舒和聖林單獨呆一會兒的機會。
孔處長一走,秦望舒就開門見山。
“前天飛虎來找我了,讓我把這個帶給你。”
說着,將後背對着監控探頭,擋住探頭的視線,就從自己的挎包裡拿出那個類似Ipad的玩意兒,遞給聖林。
聖林把Ipad塞進囚服蓋住,放到抽屜裡。
他一眼就認出,那是米軍用的衛星通訊器。只要接入衛星信號,在全球任何地方,都可以實現語音、視頻和數據傳輸,其功能之強大,遠遠超出一般人的認知。
“他跟你說了什麼?”
聖林坐到秦望舒身邊。
“沒有明說什麼,但我也知道,凡奇他們正在策劃救你出去。他們只讓我把這個給你送進來,別的事兒,不讓我參與。”
“把這個送進來就是大功一件了。以後,你什麼事兒也別管,千萬不要參與進來。
不,你已經參與進來了。以後,你不要來見我了。而且,你要儘快離開興陽,回到你父親或者你母親身邊去。
你知道我想要幹什麼,這是非常危險的遊戲。你在我身邊,不僅你非常危險,我也有所顧忌。有百害而無一例。這件事,你必須聽我的。”
聖林的表情變得異常嚴峻。
秦望舒本來還想說:“我走了,誰來看你?”或者說:“我走了,就見不到你了,”話剛要出口,又咽了回去。
明白聖林如此安排,確實是最好的選擇。自己儘量置身事外,就是對聖林的最大幫助了。
聖林說自己在他身邊,就有所顧忌,不能放手全力一搏,那就證明聖林是很在乎自己的。
有此,就足夠了。
“好,我就聽你的,儘快找新的工作,離開興陽。我走之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趙玉棠那個人,不簡單,你要提防着點兒,她是警察,你是犯人,不要被什麼前世今生的故事迷惑了。”
秦望舒自己也不明白,怎麼說着說着就把話扯到趙玉棠身上了。心想趙玉棠現在也算是自己的好朋友了,自己背後這麼說人家,有挑撥和算計之嫌。
但是,她和聖林畢竟是敵對關係,還和自己有情敵關係之嫌。相對於趙玉棠一槍把聖林打死,或者橫刀奪愛,自己提醒聖林兩句,也就是應該的了。
想到這一層,秦望舒心裡一下子就坦然了。把對趙玉棠的那點兒內疚拋到了九霄雲外。
“望舒放心,我自有分寸。暫時撤退,就是爲了日後的反攻。雖然我們暫時分離,但洗清冤案之日,就是我們團聚之時。
還有,你送的這個東西,裝有自毀裝置,我只要一用完,就會毀掉它。沒人會發現它。
萬一將來警察找到你,無論他們哄你、騙你、嚇你、罵你,就算是打你,都不要承認你給我帶過這個東西。只要他們找不到這個東西,他們就拿你沒有辦法。”
聖林看過秦望舒的八字,她的八字的夫星是正官,以正官爲夫星的女性,最愛聽男人好話,即使哄死她,她也高興。
這與以七殺爲夫星的女性很不一樣,以七殺爲夫星的女性,哄是沒用的。她喜歡有本事的男人。
如果既有正官,又有七殺,就是一般所謂的官殺混雜。這樣的女性,婚姻大多不幸福。既要丈夫有本事,又要丈夫聽話,一天到晚哄着她,圍着她轉。
這樣的願望沒什麼錯,只是聽話的男人沒本事,有本事的男人又不聽話,就算是要哄,也多是哄小三兒。所以,婚姻不美滿,也就不奇怪了。
聖林此時爲了安撫秦望舒,不讓她捲入自己的危險遊戲中,別說是哄,就是讓他把秦望舒叫做“媽”,他也會叫。
秦望舒聽來,對什麼”撤退、反攻、分離“的詞兒,聽得不甚了了,倒是對“團聚”兩字聽得無比真切受用。
心道:真不愧是太子、天下兵馬大元帥,如此逆境,還不忘與我約定終生,真乃古今中外,前世今生第一偉男子也!得夫如此,夫復何求?
就在秦望舒心猿意馬,無限拔高自己的情郎之時,孔處長回來了。
關鍵的話自然不能再說,秦望舒不鹹不淡說了幾句,就告辭了。
出了監獄大門,告別了孔處長,秦望舒長舒一口氣,邊往停車場走,邊自言自語道:電影裡的那些深入虎穴、出生入死的女英雄們,也不過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