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週三吧,我把平安帶出來,地點你來定。”當我聽到管驍聲音裡濃濃的疲憊與哀求,我終於鬆了口,答應了下來。
“真的嗎?”管驍幾乎不敢相信地在電話裡流露出不可思議的語氣,“好好,那就去人民廣場對面的那家咖啡廳吧,下午三點左右如何?我會預定好座位。”
“行。”我應了聲,隨後掛掉了電話,不想和他再多說什麼。
我把我的決定告訴了沐爺,沐爺聽說後並沒有表示反對,他只是淡淡地說:“帶平安出去的時候當心些,別讓他着涼了。讓保姆和你一起去吧,你不經常帶平安,怕到時候有什麼情況你應付不來。”
其他的一切還是按照我和沐爺的部署在進行着,在這一週裡,管驍終於放棄了最後的抵抗,答應把尚林以極低的價格轉讓給沐爺早就安排好的投資人。當然,他並不知道這一切是沐爺在背後秘密安排。但是我想,他的心情並不輕鬆。
管家所有的企業都處於一種潰散狀態,之前投入的廣告也都撤回了,有好幾家旗下的連鎖超市都因爲經營不善而倒閉了,如今的管家,走了了一種窮途末路的境地。
所以,這一次的見面,其實他們心情並不輕鬆。
見面的那天,我帶着保姆推着平安來到了約見的咖啡廳。我剛走出電梯的門,管驍也剛好推着管虎從另一邊的電梯裡走了出來。
我們皆是一愣,臉上都是一臉複雜的神情。唯獨平安不知事地在推車裡揮舞着小手,手裡的玩具搖鈴發出了“鈴鈴……”的響聲。
管虎和管驍齊齊朝着推車裡的小人兒望去,當看到平安的面龐時,兩個人臉上都呈現出了極大的震撼以及滿臉的不敢置信。
平安長得很白很胖,儘管如此,我想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平安的臉龐酷似誰,特別是見過管驍童年的管虎,我想更是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
“天啊!”管驍當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除了平安出生之時他見過平安之外,唯有這一次,他才真正注視了平安的臉。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顯得極度不敢置信,他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想讓自己太過激動。而管虎則顫顫巍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着平安緩緩走了過來,眼睛一瞬間泛紅,不由自主伸出了雙手。
我蹲下了身,從推車裡把平安抱了出來,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平安一臉茫然地看了看我,又好奇地看着朝着我們走過來的管虎,他圓溜溜的眼睛瞪得很大,小手不停地亂揮,冷不丁拍在了管虎的臉上。
管虎已經激動地涕淚縱橫,他看着平安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半晌,他這才小心翼翼地問我:“寶兒,可不可以……讓我抱一抱他?”
“好,不過他不一定會願意。”那一刻,雖然心裡有隔閡,但是我還是不忍心拂了一個老人的心意。
“平安,平安,來,讓爺爺抱一抱好嗎?”我引導着平安望向管虎,儘管我所說的爺爺並非通常意義上的爺爺,但是管虎聽到後還是渾身一抖。而管驍始終站在輪椅的後面,像是呆住了一般。
“平安,讓我抱一抱,好嗎?”管虎哽咽着朝着平安伸出了手,對平安說道。
他輕輕地拍了拍手,平安看了看他,本能地搖了搖頭,隨後一個勁地往我的懷裡拱。我於是對管虎說:“他現在還怕生,要麼過會兒,我們先進去坐下。”
“好,好,好。”管虎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了。
我把平安遞給了保姆,保姆把平安放入了嬰兒車裡,推了進去。我看到管驍還冷在那裡,一直捂着臉不一個勁地流淚,於是我對他說:“管驍,快扶着你爸,我們進去了。”
管驍這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他慌忙把輪椅推了過來,我幫忙扶着管虎坐了下來,我們一前一後進入了咖啡廳裡,找了位置坐了下來。
當我們三個人都坐下的時候,平安一時坐不住哭鬧了起來,保姆於是抱着他去了咖啡廳的陽臺上。我們三個人坐在一起,相當長一段時間裡一直緘默着。
過了好一會兒,管虎這才緩緩開口,卻望向了管驍:“小驍,當初……是不是弄錯了?平安的樣子,和你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管虎這一聲問,讓管驍更是難過得無以復加,管驍拼命地搖頭說:“我不知道,不可能弄錯的。當時報告是媽媽去拿的,媽媽怎麼可能騙我?”
管驍這麼一說,我當即明白了過來是怎麼回事。管虎聽管驍這麼說,於是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說:“這就難怪了……哎,造化弄人啊!”
“過去的事情就沒必要再提了,如今平安你們也見到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於是冷冷說道。
“再……再坐一會兒吧。”管虎連忙說道,聲音有些急促,他說,“小瀾,當初的事情一定是誤會了什麼。關於平安的事情,我們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
“沒有什麼好談的了,當初我想談的時候,你們直接否定了。現在,已經時過境遷了。”我看着管虎,心如死灰地說道。
我知道今天見面是這樣的結果,我也知道管驍一定會十分震撼。當看到他這樣的神情時,我的心裡稍稍覺得安慰了些。
“寶兒……”管驍終於緩緩擡起頭望向了我,他看着我,久久,哽咽着發自內心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隨後,他再也無法控制地嗚咽起來。我不知道他的哭聲究竟是因爲什麼,是因爲對平安身世的誤會,還是因爲管虎的病情,又亦或是生意場上的連連潰敗?
管虎長長地嘆了口氣,伸手過去攬住了管驍的肩膀,眼睛發紅地看着我說:“小瀾,我虧欠你的,實在是太多了。”
我不知道爲什麼,在聽到這一句話時,情緒突然有了劇烈的反應。也許這漫長的時間裡,我在等待的便是這樣一句類似的話。
我看着管驍,鼻子有些泛酸,卻努力不讓我自己哭出來,我語氣生硬地說:“虧欠這兩個字,向來只出現在來不及挽回的時候。你們都不用覺得虧欠,希望你們現在能挺住吧。我知道失敗的滋味並不好受,希望你們好自爲之。我帶着平安走了,他要回家喝奶了。”
我說完,直接招呼了保姆,二話不說便離開了那裡。當我們走進電梯的那一刻,保姆小心翼翼地問我:“剛纔那個年輕人是不是孩子的爸爸,和平安好像。”
“呵呵,連你都看出來了?”我不由得一聲苦笑。
“是啊,咱們平安從小就長得好看,長大了一定是個帥哥。”保姆看着我,笑着說道。
聽她這麼說,我心裡稍稍舒心了一些。我們直接坐着電梯下了樓,往我停車的方向走去。不知道爲何管驍不顧一切地追了過來,我猝不及防被他拉住了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已經把我緊緊抱入了懷中。
他抱得那麼那麼緊,我一時緊張竟忘了掙脫開來,過了一小會兒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氣急之下連忙踩了下他的腳背,這才得以掙脫他的懷抱。
“幹什麼?”我冷冷看着他,問道。
“對不起,我知道我現在說再多都沒用了,我也知道我做了太多無可挽回的事情。對不起,寶兒。”他看着我,愧疚得無以復加。
“沒什麼,都過去了。”我看着他,語氣無比生冷,“以後麻煩請不要再這樣隨意觸碰我了,這樣太不尊重人,也不禮貌。我和你,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你現在未婚妻是別人,希望你注意,不要逾越了界限。”
“對不起,我剛纔太激動了。”他連忙道歉,他看着我,目光既複雜又驚喜,他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後說,“我現在真的很怪我自己,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知道我還可以說什麼做什麼。寶兒……謝謝你,謝謝你生下平安,我將會用我一輩子的時間來贖罪,請你給我機會。”
我看着管驍,我苦笑着問道:“管驍,沒有必要了。一切早就過去了,沒必要再說這些話。”
“真的,寶兒,”他情急之下再度拉起了我的手,他說,“我知道我深深傷害了你,我也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對你而言多麼殘忍多麼讓你難以難受,我知道我現在落魄了我可能很快一無所有,但只要你給我機會,讓我在你身邊慢慢贖罪,我一定會用我餘生的時間好好對你,我發誓!”
“別動不動發誓了!你發過的誓言還不夠多嗎?”突然,冷不丁地從我背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我一扭頭,竟看到王惠高扎着馬尾、穿着一身銀白色風衣站在我的身後,面容冷峻,嘴角依舊驕傲地翹起,正用一種極其冰冷的目光注視着我們。
“管驍,你別忘了你現在是誰的未婚夫。更何況,我們已經領證了!”王惠看着管驍,再度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