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房間的門開着,我看到杜一諾滿頭大汗出現在了門口,臉上一臉驚魂未定的神情。
許小亞衝了進來:“寶兒你怎麼樣了?怎麼還有刑警和警車?發生什麼事了?我們是不是來晚了?”
“沒事了已經。”我下意識裹了裹身上的外套,不想讓他們看到我胸前驚悚的一幕。
杜一諾一直沒有說話,大概看到管驍也在房間裡,於是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麼。他和管驍互相看了看,管驍下意識走過來站在我的身邊攬住了我的肩膀,杜一諾見這副情景,微微一笑,淡淡對我和許小亞說:“我到樓下等你們。”
“到底怎麼回事?管驍,你怎麼也在這兒?”許小亞問道,“還有,剛纔那女人是不是徐蓉?我看着像,但又不敢認,她怎麼變那麼醜了?”
“她癌症晚期了。”我淡淡說道,“沒事了,我們回去吧。管驍,你也回家吧。”
“嗯,我先去做檢查。”管驍說道。
我們隨即各自離開,管驍大概心裡對徐蓉的病有太大的障礙,所以匆匆下樓直奔醫院去了。
我和許小亞一起下了樓,坐上了杜一諾的車,上車後,許小亞不經意瞥見了我胸前一眼,隨即拉開我裹着的外套一看,驚呼:“天吶!這是怎麼回事?”
杜一諾猛一扭頭,我還沒來得及拉上,他看到了我的衣服被剪開了,一下猛剎住了車,問我:“誰弄的?”
“徐姐帶的那兩個人,他們被抓了,現在沒事了,我們回家吧。”我平靜地說道。
“管驍救了你,還是?”杜一諾問我,“爲什麼你和徐蓉會突然見面?她爲什麼要找人對你這樣?”
“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我腦袋依然有些亂,於是搪塞道,“回家再說吧。”
到家後,我迅速回房換了衣服,洗了澡,收拾了情緒,想好了說辭之後,我走出了房門,把大概的情況說了一遍,但隻字未提琥珀的事情。
關於琥珀的事情,我心裡有太多的疑惑了。而且,如今大概因爲和杜一諾的距離遠了,我對他無法做到像從前那樣信任。我對任何人,都做不到信任了。
隔天一早,我們便一起啓程回到了杭城,我讓杜一諾帶着我去找了沐爺。沐爺又換地方了,這一次,他直接包下了杭城城郊的一處風水很好的小山,在山上建了一處別緻的莊園,所有的樓房都是用竹子和木板打造的,隱沒在山的蒼翠之中,古樸雅緻。
房間裡的傢俱都是沐爺親自自己去舊貨市場挑來的,樁樁件件都透着古老的韻味,院子裡有一口多年的古井,早前已經不出水了,沐爺又命人打出了泉眼,井水清甜,用來泡茶味道極佳。就是如今已經冬天,住在這樣的地方到底有些清冷。
我們到達的時候,沐爺已經命人燃起了爐火,他自己坐在爐火旁看書,一派安然的模樣。
“沐爺……”我遠遠喊了一聲。
沐爺擡起頭,慈愛地望着我,放下了手中的書,站起來,對我微微頷首:“寶兒,你來啦,好久不見。”
我撲到了沐爺的懷裡,沐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甜甜地撒嬌道:“沐爺,我想死你了。”
“傻丫頭,坐吧。”沐爺指了指爐火旁的凳子,對我和一諾示意道。
我們寒暄了一會兒之後,我對杜一諾說:“一諾,我餓了,你能不能去弄點吃的來?我和沐爺聊會兒天。”
聰明如他,立馬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隨即站起來:“好,我開車下山去買,你陪沐爺坐會兒吧。”
我點了點頭,他隨即出了門,爐火旁只剩下了我和沐爺兩個人。我環顧了四周,問沐爺:“這裡就你一個人住嗎?”
“他們都受不了寒冷,住在了山下。寶兒,你冷嗎?”沐爺關切地問我。
“還好,烤着火挺暖和的。”我笑道,“只是這竹屋和木屋,能堅固嗎?”
“當然。”沐爺微微一笑,又問我,“送你的禮物可還喜歡?戴上沒有?讓沐爺看一看。”
“喜歡,我早就戴上了。”我從衣服裡掏出那塊琥珀,沐爺在看到琥珀的那一剎那有一絲絲的恍惚,但很快,他神色如常。
“一直戴着吧。”沐爺淡淡說道,又有些悵然地說,“從前我也有一塊這樣的琥珀,但是後來……丟了。”
我心裡不禁“咯噔”了一聲,我望着沐爺,他的神色格外平靜,語氣像是純粹的感慨,不像是試探我的語氣。只是,我心裡有所忌憚,於是問道,“爲什麼會丟了呢?”
“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沐爺回過神來,又不願意往下說下去了,他隨後又問了問我在林城的情況,我一五一十地說了。他聽了後,露出了微微讚許的神色,“對,就應該這樣,給自己多一點時間沉澱,對生活就會有更深刻的領悟。”
“沐爺……”我心裡有些忐忑,但還是問出了口,“您對我的身世是不是有所瞭解?”
他顯得有些詫異,他說:“爲什麼這麼問?”
“感覺,我感覺沐爺對我,和對別人不一樣。”我知道在他面前與其隱瞞、不如坦白,於是我直言不諱。
沐爺微微一笑,用燒開的壺水爲我沏了一壺茶,然後說:“前段山裡下雪,我收集了整整兩大罐的淨雪,用這樣的雪水煮茶,別有一番風味。你嚐嚐,這一次泡的茶葉是君山銀針,和西湖龍井的味道又有不同。”
“沐爺您就別爲難我了,我對茶還真不瞭解。”我無奈笑道,端起來喝了一口,感覺口齒清甜,但要讓我說出一二來,還真是有所爲難。
“我對你的身世並不瞭解,只不過覺得你我有緣罷了。”沐爺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淡淡地說,“人生在世,事事皆是物外。緣起緣滅,花開花落,都有定數。寶兒,不要對過去發生的事情耿耿於懷,要放眼於未來。”
“未來?”我輕聲笑了笑,我說,“雖然脫離了煙花之地,但是我仍然不知道我的未來會在哪裡。沐爺,如果我都按照你的屬意做了,我會有不一樣的未來嗎?”
“你做得到,就一定會有不一定的未來。”沐爺看着我,肯定地說道。
“好。那我去做就是了,這樣對我而言比較簡單。”我笑道,可心裡依然彷彿有一個心結一般,我於是試探性地說道,“我從沒見過我的母親,不知道她長什麼樣,不知道她是否還在人世,不知道她記不記得有我這個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沐爺,你那麼神通廣大,能不能爲我找到我媽媽?”
我的話讓沐爺沉默了一會兒,我仔細觀察着他的神情,我很想從他的神情裡看出所以然來。但是深沉如沐爺,我在他面前,儼然如同一張白紙,他又怎麼可能在我面前透露心跡?
“有緣,自然會再相見。無緣,就莫去強求。”過了一會兒,沐爺淡淡說道。
“沐爺,我總有一種感覺,你會不會認識我媽媽?”我心裡起了疑團,怎麼做得到不問,我說,“我小時候,我爸告訴我我媽媽長得很美,我有一次做夢夢到了她,她看起來很高貴很美麗,而我記得你說過,你曾經愛過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
我話說到這裡,卻惹來沐爺一笑,他伸手摸了摸的頭:“世界上美麗的女人很多,我如果認識你媽媽,怎麼會到今天還不告訴你?”
我隱隱覺得沐爺有所隱瞞,但我知道,他不想說,我永遠問不出來什麼。我伸手撫摸着胸前的琥珀,抿了一口茶,然後我還是說出了口:“沐爺的琥珀,是不是裡面藏着一隻栩栩如生的蜜蜂?”
當我這話問出口的時候,沐爺一口茶從嘴裡噴了出來,嗆得面紅耳赤一陣劇烈咳嗽,這才緩了過來。而剛纔還未見一人的竹屋裡,侗羽了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門口,往裡面冷冷看了一眼,沐爺微微一擺手,他就又不見了。
“你在哪裡見到那塊琥珀?你怎麼會知道琥珀裡有一隻蜜蜂?”沐爺看着我,驚駭地問道。
“我小時候見過,在我父親那裡見過。”我說了謊,但是我不想沐爺知道我現在有了琥珀,“沐爺,你究竟能不能告訴我,送我琥珀究竟是什麼用意?是不是和我的母親有關?我隱隱覺得,您一定認識我媽媽,對不對?”
“我只不過喜歡收集這樣的東西罷了,送給你沒有別的意思。你的這塊琥珀裡有一小片蘭花葉子,而我給你取的名字叫做馮瀾,諧音一樣,所以收集到的時候我就想某天轉送給你。寶兒,你是否過於敏感了?”沐爺看着我說道。
可是,他越是這麼說,我越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一切,不會那麼巧合。沐爺見我目光裡藏着深深的懷疑,於是微微笑道,“我曾經深愛的女人的確很美,但我確定不是你的母親,而是……”
話剛說到這裡,我們便聽到了杜一諾把車開進院子裡的剎車聲,沐爺頓時收住了話鋒,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會盡力爲你找到你母親的,只是線索太少了,你對你母親又毫無印象……所以,你要是想找到你母親,只能先找到你父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