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結束了午餐，管驍就打電話過來了，管驍問我：“怎麼樣？吃完了沒有？”
“快了。你呢？吃飯了嗎？”我笑着問道。
“吃了，明天要出差幾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管驍在電話那頭問道。
“啊？去哪兒？”我不禁詫異。
“去北京，大概一週左右，你能請假嗎？我可以帶着你一起，白天我忙的時候，你自己在酒店裡轉轉。”管驍說道。
“我先問問吧，晚上給你回話。”我剛說完，管驍便急忙說，“晚上太晚了。這樣吧，下午四點前，你給我一個答覆，我好讓助理訂機票。”
掛了電話後，杜一諾一臉警惕地問我：“誰給你打的電話？是不是管驍？”
我點了點頭，我說：“嗯，他說要去北京出差，想讓我和他一起去，說要去一個星期，我能請假嗎？”
杜一諾詫異地望着我，他的臉色本能地有些僵硬，他說：“等下再說吧，我想和你聊一聊。”
“好。”我見狀，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下去。
於是，下午把我們送到宿舍後，杜一諾讓許小亞先上樓，我們一起留在了車裡。杜一諾點了一根菸，我說：“我也來一根。”
他於是把自己吸了一口的香菸遞給我，自己又點了一根。在這樣逼仄的空間裡吸菸，煙味很是嗆鼻，氣氛也變得有些沉悶。
我們一開始都沒有說完，在一根香菸快要抽完的時候，杜一諾終於開口說：“其實我和悅悅之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
“我知道，我大概猜得到。”我微微一笑，悵然若失地說，“但是她終究比我幸運。”
“在我身邊並非什麼好事，現在的我，根本就不算什麼。”杜一諾惆悵地說道，又說，“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身上揹負的太多了。”
“一諾，其實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我轉過身看着他的眼睛，我問道，“你明明在黃總身邊待得好好的，你媽媽也嫁給了他，爲什麼你要脫離他呢？真的是因爲我的原因你才那麼做？”
杜一諾沒想到我會這麼問，他看了看我，又抽了一口煙，然後淡淡地問我：“我媽媽你也見過了。那我問你，你覺得我媽她幸福嗎？”
我搖了搖頭，我說：“我沒感覺出你媽有幸福的感覺，但是黃總似乎對她言聽計從。而且，之前待你也不錯。”
“呵呵，有些東西，哪裡能永遠看表面。”杜一諾的語氣裡透着濃濃的無奈，他扭頭看着我說，“那我問你，你知道我爲什麼要投靠沐爺嗎？”
“因爲你想成爲沐爺這樣的人？”我看着他，詫異地問道。
杜一諾再度搖了搖頭，杜一諾說：“是迫於現實的無奈。如果我告訴你，我想讓黃興破產，你會不會覺得我是瘋子？”
“爲什麼？”我大驚失色，我不禁問道，“我不是很明白，他再怎麼說是你繼父，他破產對你而言能有什麼好處？”
“我希望我媽能得到解脫，我也希望讓黃興付出代價。”杜一諾目視着前方，語氣裡充滿了堅定與憤怒。
“這就是你選擇和沐爺合作的原因？可是，沐爺難道又是什麼好人嗎？”我不禁問道。
“沐爺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他也不是壞人。他講究的是互惠，在這樣的人身邊辦事，只要能遵循這個原則就好。這就是那麼多人選擇和他合作、爲他所用的原因。其實沐爺，挺了不起的。”出乎我意料的是，杜一諾對沐爺竟是一種肯定的態度，和我所想象的並不一樣。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好是壞，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的話雖然很沒有人情味，但就是這個世界所遵循的規則。”我淡淡說道，惆悵地吸了一口煙，又說，“特別對於我這種投靠無門的女人來說，有時候遇到一個這樣的人，似乎是好事。”
“當初是因爲你，結識了沐爺。後來徐蓉和陳浩發難，沐爺趕來相救。再後來，我們一起投靠了他，爲他辦事。到現在，西藏一行之後，他兌現了他對我的承諾。我認爲他是一個很不錯的合作伙伴，不需要信任，也不需要談感情，只需要把條件敞亮來談，能互惠，他就能和你合作，無論做任何事情。這一點，我很佩服。”杜一諾說道。
“所以，你選擇了和沐爺合作，爲了和他合作，放棄了我，對嗎？”我心裡幾經忐忑，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杜一諾沒想到我會這麼問，他顯得十分意外，他扭頭看着我，他目光堅定地看着我說：“我沒有放棄你，我也永遠不會放棄你。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不管你在誰的身邊，不管你在做什麼，我都會給你，你所想要的一切。”
“呵呵，”我破天荒地笑出了聲，我搖了搖頭，悵然說道，“杜一諾，我曾經喜歡你的時候你不選擇我，你認爲等你有能力的那天，我難道就會選擇你嗎？你有你的驕傲和志氣，我也有啊。你何必這樣，既給不了我什麼，又要對我說這樣的話？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杜一諾也笑了，笑得一臉地苦澀，我以爲他會像以前一樣緘默不言，絲毫不透露自己的心扉。
可是這一次，並沒有，他扭頭看着我，久久，他說：“終有一天你會明白，一個女人可能有情飲水飽。但是一個男人，如果什麼都沒有光談感情，只會淪爲別人的笑話。”
“那一個爲了利益、心甘情願把自己喜歡的女人送到別人牀上的男人，又難道不是笑話嗎？”我被他的話深深刺激，再也忍不住地把心裡盤旋許久的話說了出來，我扭頭看着杜一諾，我憤怒地問他，“我和管驍的事情，是不是早就在你和沐爺的計劃之內？”
其實，我早就想到了，也早就料到了……我不想承認，不想逼問，想一味裝膿賣傻。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像悅悅那樣裝得歲月靜好柔情似水，我也做不到像許小亞那樣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我的性格和杜一諾一樣，不逼到一定程度不會去質問什麼，因爲根本不想去面對。
其實杜一諾那一晚在那樣的情況下把我送到管驍的身邊時，其實杜一諾去西藏前一晚和我說那些話時，其實當杜一諾一走沐爺就讓我接近管驍時，其實當杜一諾在西藏受傷沐爺卻讓悅悅第一時間去時，其實我最後一次爭取杜一諾的感情但是杜一諾並沒有迴應時……我心裡對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早就有所察覺，也早就明白。
有些話，不說是智慧。拆穿別人，除了讓別人和自己都難堪以外，沒有任何作用。可是我，今天還是失控了。我還是問了出口，而當我接觸到杜一諾的眼神時，我知道我所有了然於心的答案，就是真正的答案。
“嗯……”杜一諾沉默久久，終於應了一聲。
可是這一聲“嗯”，卻讓我的心彷彿從天上一下墜到了地上，“啪”如泥土一般破碎而黏糊，血淋淋地四分五裂。
那一刻，我本能地揚起了手，用力地往杜一諾的臉上狠狠扇了一個耳光，我看着杜一諾，冷笑着說：“好，好一個利益爲上！好，你就是這樣在我心裡頂天立地的！你真行！”
杜一諾沒有還手，他面部表情那樣的無奈，他輕笑出了聲，他輕輕地說：“對，所以我根本不是什麼好人，我不值得你崇拜，也沒有這樣的資格，更不配得到你的喜歡。”
“你的確不配！”我看着杜一諾，無窮的憤怒從心裡源源不斷地涌了上來，我說，“這就是你說的要一輩子對我好？一輩子把我當親人？是嗎？哈哈，可笑！”
我覺得那一刻我像是瘋了一樣，所有僞裝的樂觀、淡定、優雅、調皮等等面具全部消失了，我不敢看車窗鏡子裡的我，我怕裡面那個瘋狂、猙獰的我太過恐怖會嚇到自己，但是我那麼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我的情，被辜負了！
杜一諾用那樣愧疚的眼神看着我，他嘴脣動了動，想說什麼，但最終並沒有說出口。我覺得他在心裡的那個形象開始一點點變得渺小齷齪，不再高大，一點也不高大了。
那一刻，彷彿天塌了一樣的感覺。我覺得我曾經所堅定的那個人，徹底在我心裡死去了。我覺得我曾經信奉的那些，徹底碎了，都碎了。
“你放心！我會好好幫你們完成任務！我會好好按照沐爺的吩咐去做！我會讓你杜一諾滿意！但是杜一諾！從此以後請你滾出我的世界！不要再對我說一句情話！不要再故意出現在我的面前！如果我達成你心願的那一天，希望你跪在我的面前，我要把你扇過我的所有耳光全部都還給你！”我幾乎發自肺腑地對杜一諾吼出了這些話，我完全瘋了失控了，淪落成一個徹徹底底的可憐蟲。
我打開車門從車裡衝了出去，我恨不能把那顆疼得不行的心從胸腔裡掏出來踩碎捏碎扔在路邊，也不想再爲這樣的男人多傷一刻！
淚眼模糊中，我看到了前面那輛綠色的超跑和靠在車前穿着白色外套的男人，我想都沒想就衝了過去，撲進他的懷裡抱住他，就像絕望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對他說，“帶我走！帶我走好嗎？！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