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漢人僕婦端來早餐,牛肉剛剛切開的,反正做東西就在大帳裡,看上去還在冒熱氣。
“就是你們漢人!”慕容懷一巴掌扇過去:“我慕容鮮卑招惹你們了嗎?無緣無故把營帳扎到我們地盤上。”
那漢人僕婦不說話,只是在地上不聽磕頭,渾身嚇得簌簌發抖。
慕容傷眼睛一亮,柔聲說道:“下去吧,沒吩咐你們這些漢人別進來了。”
他父親慕容懷餘怒未消,想不到一向對漢人十分歧視的大兒子緣何態度突然好了起來。
“父親,兒想到了一個主意。”慕容傷眼珠滴溜溜地轉,四下裡看看。
“你們都下去吧。”慕容懷有些疑惑,還是揮了揮手,讓左右都撤走。
在部落繼承人的問題上,他一直都有些猶豫不決,按說慕容傷是大兒子,不管是武藝還是在部落裡的威信,都沒話說。
然而,慕容懷自忖在看人上不會走眼,他總覺得大兒子的心太狠,而且爲人陰毒。
作爲鮮卑人的一個部落,慕容部還不是十分強大,除了高端武力,和其他部落比起來,並沒有任何優勢。
要是慕容傷繼位,慕容懷認爲自己的子女除了他以外還能存活幾個都是問號。
可以說,部落現在處於上升期,繼承人也需要有寬廣的胸懷,才能帶領族人一步步壯大。你把人都殺了,難道靠下面的人去征戰?
“說吧,”慕容懷嘆了口氣:“傷兒,爲父當初給你取名傷,是讓你去傷人而不是殺人。長生天有好生之德,過分的殺戮解決不了問題。”
“孩兒謹記,”慕容傷神色一凜,他明白這是父親在敲打自己,臉上神色不變:“父親,難道你都沒想過。讓漢人在前面爲我們衝鋒陷陣嗎?”
“漢人?!”慕容懷話一出口,就明白了究竟是啥意思。
他神色有些複雜地看着大兒子,在自己面前還是那樣恭敬,連頭都沒有擡起來。
按說。在大草原上與敵方部落征戰,大家都是刀對刀槍對槍,把手無寸鐵的民衆放在隊伍的前面,爲其他部落所不齒。
當年有一個部落,爲了打擊遼西太守趙苞。把他的母親和妻子抓住,在陣前叫戰。
後來,那部落還是沒能討得了好,鮮卑人也不齒於他的行爲,被根赤部找了個由頭滅了族,前車之鑑啊。
“父親是否擔心其他部族的看法?”慕容傷腦袋仍然低垂,他侃侃而談:“漢人和我們是世仇,不是我們死就是他們亡。”
“其實當年根赤部只不過是爲了要擴大地盤,並不是說那部落做得有多錯。”
“漢人和我們之間,在戰場上無所不用其極。那些謠言。事後孩兒調查過,都是從根赤部裡傳出去的。”
“你去操作吧,”慕容懷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把玉扳指從懷裡掏出來,想了想掏給他:“爲父累了,稍微歇息一會兒。”
不管鮮卑人行動與否,漢軍官兵們有條不紊地吃着早餐,那些站在高處的士卒們,津津有味看着猶自在地上哀嚎不已的鮮卑倒黴蛋。
“不好!”突然一個士兵發現,鮮卑人像是得到了某種命令。齊刷刷後退,一大羣蓬頭垢面的漢人奴隸被驅趕過來。
雪地裡,那些人赤着腳,在寒風中凍得渾身發抖。眼睛裡黯然無光。看到這些,趙孟的心裡一塞。
“慕容懷,你此爲何意?”他怒不可遏:“這些手無寸鐵的漢民,本身就是你等拿着武器略我土地擄掠過去的。”
“呵呵,自顧成王敗寇,你們漢庭保護不了自己的子民。如何能怪我們?”慕容傷得意地笑着:“趙大人,沒錯,這批漢人送給你們,要不要自便。”
他的功力快要接近三流武者,在一衆兄弟裡是最高的,儘管不如趙孟那樣清晰,卻也讓敵我雙方都能聽見。
有好多可能是新進才被抓的漢人,聽到了慕容傷的話,發足狂奔,使勁往漢軍大營跑。
可惜,他們永遠都回不來了,只見後面的鮮卑人射出一支支箭,那些人中了箭的,兀自還在掙扎着往前挪,直至倒在地上。
到這時,雙方纔發現,跑到最前面的是一個身材瘦削的漢子,他的手裡抱着一個兩三歲大的孩子,他的背上已經中了兩箭。
突然,他在地上一頓,雙手無力的放開了懷裡的兒子。
“阿爹,你怎麼啦?”小孩兒的哭喊聲淒厲:“帶我回去,我要去見爺爺。”
可憐的孩子,他甚至都不曉得,在他們被擄到鮮卑部落的那一天,家裡的人全死光了,只剩下他們父子倆。
他的母親要被鮮卑人****的時候,咬舌而死,家裡唯一現在還活着的,就只有他了。
他的父親沒有任何動靜,趙孟都能看見那雙飽含怒火的眼睛,手指可能因爲勞作不知道是斷了還是怎麼回事,有些彎曲,指着南方。
“孩子,你往前走,”趙孟的聲音傳到他耳朵邊上:“等會兒我們派人去把你父親接過來,不要走那些光禿禿的地方。”
要是給一個小孩兒說得太複雜,他們是不會明白的,這道理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父親的趙孟十分明白,所以說的時候儘量簡短清晰。
那小孩兒眼睛四處張望,根本就不曉得是誰在和自己說話。
後面的漢人,一個個的眼睛都盯在那幼小的身影上,只見他爬起來,堅定地往前走。
他們也想跑,可惜,看到了地上百十來具屍體,有些還在抽搐,卻怎麼都挪動不了腳步,只能把希望寄託於那孩子身上。
趙孟的身手已臻一流,就是頂級武者都相差無幾,他此刻全神貫注,把聲音送到孩子的耳朵裡,指揮着他一步步往前。
漢軍士兵,那些在營帳裡面的人也聽說了,一個被擄去的小孩子,正在緩緩往營帳走來。
大帳外圍高聳,軍營是一座小塢堡,當初建的時候,就是爲了迎接鮮卑人的戰鬥。
那些在營帳邊上的士卒,眼睛瞬也不瞬,看着那幼小的身影,都能清楚地見到那雙小小的腳上都是凍瘡。
小孩兒走得太慢了,好在路上沒有人打擾,他終於到了離大帳十五丈左右的位置。
在賬牆上的士卒們都舒了一口氣。
突然,兩支響箭從後面射來,一支箭筆直到了孩子的後心,第二箭射到腦袋上,箭尖從腦門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