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容不打算篡位,我如今這個身份也沒辦法去攛掇他,萬一搞個不好,沒將司馬容挑唆成功,倒讓自己的身份在墨青面前暴露了,那可真真不划算。?.
我便與他簡單說了幾句關於劍鞘的事兒,就坐在一旁玩木頭,而墨青卻在司馬容一同入了製作坊,只交代了我一句:“我有事與西山主商議,你且在外面等候。”
我揚起了大大的微笑,懂事且溫柔:“好的師父。”
坊門關上。
我心裡是一萬個好奇。
之前在塵稷山,墨青藏書閣也讓我去了,如何處置北山主也讓我聽到了,我還以爲墨青現在不會有什麼事想避着我呢。原來在這兒卻還是有的。
想到司馬容待墨青的那般溫和態度,還有那一聲聲親切的“塵瀾”……再連着司馬容離開塵稷山,墨青穩穩坐上門主之位這些事一琢磨,我不由生出了一些……遐想?
當初墨青殺了我,門主之位理當是他的,可他能將這位置坐得穩妥,必定少不了有人輔佐。
北山主袁桀至今對墨青也有不滿,他不會幫墨青。南山主顧晗光又是個冷漠性子,不愛搭理其他事的。東山主是個瘋丫頭,一年見不了她幾面,我從禁地出來這麼多天,就是沒在塵稷山見過她的影子。估摸着是在我死後,嗷嗷哭了幾場就跑不見了。
唯一會幫助墨青,且成爲強大助力的,就是司馬容。
可他明明纔是最可能繼承門主之位的人,他竟心甘情願的輔佐墨青……
我越想越好奇。正在這時,屋內倏爾傳來“嘭”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似的。
哎呀,他們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什麼了,在裡面到底有什麼動作啊!我掐了個千里眼的訣,往裡面望,可只望到黑漆漆的一團,一定是墨青用法力遮住了我的視線。
看不到,我心覺無趣,只得在一旁尋了個椅子坐下,這剛一坐下,我便有了聽牆角的法子了。
我脫掉芷嫣的身體,飄了出來,今天沒有修菩薩道的琴千弦在,一般的結界我也是妥妥的能穿過去的。可我這兒剛要往那邊飄,耳邊忽然就是一聲呵斥:“站住!”
我一愣,往旁邊一瞅,卻見房間周圍與方纔都沒有兩樣,木頭人都在幹着自己的事情,唯有……高高的房樑上,長長的頭髮慢慢掉了下來,一個白衣女鬼從房樑上倒吊着,落了下來。
慶幸,之前去了那麼多次鬼市,什麼稀奇古怪的鬼都見過了,這今日要是換了芷嫣在此,怕是真要嚇得一命嗚呼了。
白衣女鬼站在了我的面前,攔住我:“你是什麼鬼?”
我抱着手,微微眯了眼睛,司馬容這房子看起來不錯,可竟卻是個陰宅啊。他莫不是搬到這兒來之後,被這女鬼害斷腿了的吧?我上下打量了女鬼一眼,圓臉杏眼,除了面色太過蒼白以外看起來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也不是厲鬼嘛,害不了人。
見我不答她話,也不怕她,小圓臉皺了眉頭,她圍着我繞了一圈,然後指着芷嫣道:“你搶了人家身體?”
“沒啊。”我坦然道,“人主動給我的。”
小圓臉愣了一瞬,隨即又是一皺眉,斥道:“胡說!人怎麼會主動把身體給你?你到底是什麼鬼?來這裡作甚?”
我歪着腦袋看她,一笑:“與卿何關?”言罷,我不再理她,徑直穿過她的身子便要去聽牆角。但我沒想到,在我即將穿過那坊門的時候,小圓臉忽然又猛地躥到我身前來,速度快得讓我驚異。
“你想傷害阿容?”她一聲厲喝,我被喝得有點愣神,聽她對司馬容的稱呼,她生前難道與我西山主很熟悉?既是熟人,那我便報上身份也無妨。
“我……”
“誰也不能傷害他!”
小圓臉打斷我的話,周身登時爆出了一股力量,愣生生的將我推到芷嫣身體旁。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剛纔……
這小圓臉,竟然震開了身爲鬼魂的我?
我轉頭看她,只見她周身有忽黑忽白的氣息在閃爍,她盯着我,而眼神卻又像是盯着別的地方:“誰也別想傷害他。”她是自言自語的說着,“我會保護他的。”
她這一身氣息,竟像是馬上要變成厲鬼了似的。
分明方纔還好好的……她以爲我要去裡面害司馬容?這觸及到了她的底線,所以惹她發怒了?如此在乎司馬容?可我並不記得司馬容身邊有這樣一個女子呀。我蹙眉,問她:“你和司馬容什麼關係?”
“司馬容?”她一臉戾氣褪去,有幾分茫然的盯着我,“司馬容是誰……”
我有點搞不懂了:“你不是要保護阿容嗎?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呆立在原地,眼神發怔,嘴裡一直不停的默唸着司馬容的名字:“我不知道。”她呢喃着,“我不知道,我忘了……他是誰,和我什麼關係……我忘了……”看這模樣,竟是有幾分瘋癲。
我覺得我又漲見識了,原來……鬼竟也是會發瘋的……
見她如此,我便沒有再問,以免又觸及到她什麼隱晦的情緒,導致她像方纔那樣向着厲鬼的道路奔去。
而便在此時,坊門“吱呀”一聲打開,墨青走了出來,身後跟着的是推着輪椅的司馬容。墨青目光往芷嫣身體上一瞥,司馬容也看了過去:“睡着了嗎?”
聽他說話,小圓臉轉頭往那方一瞅,目光徑直落在司馬容臉上。她臉色一變:“阿容,司馬容……我不會忘的,我會保護你……”她說着,眸光一轉,直愣愣的盯着我,“我不允許你傷害他!我不會再讓誰在我面前傷害他!”
她一身戾氣大漲,我一驚,只覺得奇冤無比:“誰說了我要傷害他!”
此時,她顯然再聽不進別人的言語,愣頭向我衝了過來。
我側身欲躲,可這魂魄之體,饒是吃過神行丸,也沒有這終生束縛於此地的厲鬼來得快,我只覺一股兇戾之氣穿胸而過,胸膛竟如活着的時候一般有着撕裂的痛感。
如此真切且久違的疼痛讓我失神好一陣。可一轉頭,這個怒紅了眼,儼然一副厲鬼狀的小圓臉竟還要往我身上衝來一次。
這是個亂拳打死老師傅的主,天知道會不會被她撞得魂飛魄散!我往後一退,徑直往芷嫣的身體裡倒去,眨眼之間,四肢傳來沉重的感覺。
我猛地的抽了一口冷氣,驚醒一般睜開眼,耳邊墨青與司馬容的談話戛然而止,兩人皆轉過頭來看我。而那小圓臉的厲鬼已經看不見了。
看來,她這厲鬼也還沒有厲害到能干擾活人生活的地步。
我揉了揉胸膛,還在琢磨着小圓臉到底怎麼回事,黑影便已到我身前蹲了下來。
墨青仰頭望着我,一雙黑瞳裡滿滿的都是我的身影:“怎麼了?”
他好像一點也沒覺得萬戮門主這樣蹲在一個人面前,仰望着那人,是件損威嚴的事情,他只關切着我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的變化,而忘了像平時那樣藏匿自己的情緒。
我看見了他眼眸裡的擔憂,還有不知爲何而起的……懼怕?
怕什麼?我又不會死。
我壓住了情緒:“剛你們進去說話,我就不小心睡着了。”我眯眼笑了笑,“做了個小小的惡夢,還好師父你推門出來了。”
他並沒有任我將這話敷衍過去,而是繼續追問:“什麼惡夢?”
“夢見惡鬼索命啦,從這個房樑上落下來,然後要殺了我呢。”我抓着墨青的手,“師父,我好怕呢,你以後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走啦。”
墨青眸光一沉:“我沒有丟下你。”他正說着,身後的司馬容倏的笑了出來.
好像我的撒嬌讓他覺得無比好笑一樣,好一會兒都沒有停下來。我記得上次見我的西山主笑成這樣,還是袁桀那老頭子和仙門的人打架閃了腰,要顧晗光去給他推拿,顧晗光下手重,北山主嚷得和平常山下的老頭沒什麼兩樣。
司馬容就在旁邊看笑話,笑不住。
現在我不就給墨青撒個嬌嗎……
你難道見不得人撒嬌嗎?
終於,在墨青斜了他一眼後,他堪堪停住了笑:“芷嫣姑娘。”他喚了我一句,“夢境而已不用當真。你先隨我來,去挑挑你喜歡哪種木頭吧。”
木頭人推着司馬容去了後院,我也跟着走了過去,這次墨青沒跟來,司馬容擡頭望了我一眼,眸光幽深:“芷嫣姑娘,我還從沒見過他這般寵着誰呢。”
“哦,可能因爲我比較可愛吧。”
我應付了一句,在轉角處回頭瞥了一眼,果見墨青在屋子裡四處打量,像是在尋找着什麼一樣。
他方纔察覺到了那小圓臉的戾氣?這小丑八怪現在果然厲害了,來自另一邊世界的氣息,都能這麼敏銳……
我心裡正在琢磨,卻又聽見了司馬容的笑聲,他掩着脣笑,還笑得咳了好幾聲,才堪堪止住。
我不理解極了的盯着他,我的西山主,在這房子裡住着難道也瘋了嗎?怎麼變得這麼愛笑了?
似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司馬容擡頭瞅了我一眼,嘴角又是一個笑聲溢了出來。哦,敢情原來是芷嫣長得很好笑嗎?司馬容擺了擺手,終是不再看我,目光望向了遠方:“姑娘見笑了,只是不知爲何,看見姑娘,卻像是見到了故人。心中懷念至極啊。”
故人?誰?我路招搖嗎?
你開玩笑吧?你以前要敢在我面前這般笑話我,我保證能打斷你所有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