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局辦理完交接去北京學習,走前杜局特意從豐永趕回來送行。
踐行宴安排在消防隊後面巷子裡的一家很不起眼的飯店,可能訂了一個大包廂卻沒幾個人吃飯,臨時通知韓朝陽參加,並且再三強調既是踐行宴也是家宴,讓黃瑩一起來。韓朝陽和黃瑩趕到飯店一看,只有周局夫婦、杜局夫婦和黃政委夫婦,果然沒外人。
杜局新官上任,擔心局裡有什麼事要趕回去,不敢喝酒。黃政委前幾天身體不舒服去醫院檢查出血糖高,還患有膽囊炎,同樣不能喝,韓朝陽只能擔起陪周局喝的重任。周局可能覺得跟韓朝陽喝沒意思,也沒喝幾杯。
周局和杜局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很默契地都沒聊分局的工作,聊的全是家長裡短。
雖然沒怎麼喝酒,沒酒助興,但一頓飯卻吃得賓主盡歡,尤其四位女士,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周局走後的第三天,劉局被提名爲副區長人選,區人大常委會通過,正式任命劉局爲燕東區人民政府副區長。
新領導和老領導的風格從稱呼上可見一斑,周局在時嚴禁局裡民警稱呼周區長,而劉局被任命爲副區長之後則再也沒人敢稱呼劉局,外單位的人去局裡找他辦什麼事,連樓下保安都會問是不是找劉區長的,事先有沒有預約。
怎麼稱呼不重要,重要的是新領導爲鍛造出一支紀律嚴明的鐵軍,而推出的一系列務實管用的霹靂手段!
召開全局大會,在會上曝光突擊檢查時發現的問題視頻。看到自己單位的現狀,相關所隊負責人臉一陣紅一陣白。然後對18名民警點名通報批評,讓值班脫崗的長風街派出所副所長易建東在大會上作檢討。
然後針對分局各單位值班備勤不到位、會議紀律較差等諸多問題,主持會議的馮局宣佈局黨委多次研究制定完善的從請休假、作息時間、津補貼發放到內務管理等細節的六項管理考覈制度。
劉副區長作總結性講話,提出要“紮緊制度的‘籠子’,用制度來管人管事”,鏗鏘有力地說“制定規矩這是第一步!”,宣佈今後會經常性對隊伍進行“體檢”,一旦發現“病變”苗頭,就要及時談話提醒,要運用監督執紀“第一種形態”,築牢廉政第一道防線……
會後第二天,原局直單位8個支部合併成6個支部,分別由局黨委委員兼任黨支部書記。一場由黨建引領,從嚴治警的“霹靂行動”由此拉開序幕!
韓朝陽連續犯了兩個錯誤,已經寫了兩份檢查,不想再犯錯誤,不敢撞劉副區長的槍口上。
一回警務室就貫徹落實局黨委關於從嚴治警的精神,先自查自糾,看看警務區都存在哪些問題,吳俊峰、古軍和王家勇等臭小子很慶幸抵禦住了“誘惑”,沒腦袋一熱轉分局的輔警,看着韓朝陽焦頭爛額的樣,一個個幸災樂禍。
“韓大,上午幫國康送那兩個打架的去花園街派出所,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
大舅昨夜走了,不是直系親屬,按局裡的最新規定不能請假,韓朝陽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坐在警車副駕駛裡心不在焉地問:“看到什麼了?”
王家勇忍俊不禁地說:“看到陳秀娟在往值班室牆上貼‘着裝規範圖例’,貼了兩張,一張是民警的,一張是輔警的,以後所里人全要按照圖例着裝。上班時間,八大件不能離身,少佩戴一件都是警容不整。”
“佩戴上也好,雖然質量不怎麼樣,戴着還礙事,但關鍵時刻真能保命。”
“如果怕出事,應該一個人發一件防彈衣,以後天天穿着防彈衣多安全。”王家勇很清楚這是新局長要求的,想想又笑道:“回來時陳秀娟讓我給你捎個話,請你幫個忙。”
“她是陳大內,需要我幫什麼忙?”
“私事。”
“什麼事?”
“她公公生病了,婆婆在醫院照看。現在管的嚴,上班時間不能幹私事,孩子放學沒人接,咱們這兒不是人多嗎,她想請你安排人幫着去接一下。”
周局在時,考慮到民警的孩子放學沒人接,曾專門安排過女民警幫着去接。
由於孩子們在不同的小學和中學,局裡那幾個女民警又經常因爲工作耽誤,這項從優待警的措施就不了了之了。刑警隊沒幾個女民警,主要是派出所、看守所,幾位所領導考慮到女同志們的實際困難,對上班時間接孩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頂多要求接孩子時不要穿警服。
沒想到現在連這都不行了!
上班時間是不能離崗,說到哪兒去都沒毛病,但下班時間你卻沒有保證,如果能正常上下班,不需要人家三天兩頭加班,管嚴點就管嚴點,誰也不會有怨言,現在這樣算什麼?
韓朝陽對劉區長的新政真有那麼點看法,沉吟道:“給劉姐打個電話,讓她打電話問問兩個派出所,還有誰家孩子需要幫着接的,下午安排個人一起幫着接回來。”
“他們上班時間不能幹私事,我們就可以?”王家勇忍不住調侃道。
“你們是義務的,不拿局裡的工資,不用局裡幫着交社保,局裡管不到你們。”
“所以說我們沒轉輔警是對的,拿人家的錢就要受人家管,哪有現在這麼自在。”
……
正聊着,二人已不知不覺巡邏到朝陽社區居委會大門口。
社區沒什麼事,正打算繼續往前開,從前門巷口左拐去中山路,許宏亮開着他那輛拉風的寶馬迎面而來。
“朝陽,忙什麼呢?”
“巡邏,能忙什麼。”
許宏亮示意韓朝陽別急着走,先把車停到居委會院子裡,隨即跑出來站在警車邊發起牢騷:“我剛從你們分局回來,今天丟人丟大了,吃了幾個閉門羹。”
“怎麼了?”韓朝陽好奇地問。
“體育館過幾天有個演唱會,我想着能不能跟以前一樣參與安保,結果治安大隊說不行,說主辦方已經和市局的保安公司簽約了協議,並且今後這方面的業務全沒我們什麼事。”許宏亮點上支菸,接着道:“我們既是保安公司也是分局的義務治安巡邏大隊,怎麼說肥水都不流外人田,這麼搞算什麼,他們不幫我們,我們以後憑什麼幫他們?”
這不是一件小事,真要是把眼前這位惹毛了,本來名就不符其實的巡邏隊真會名存實亡。
韓朝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下意識問:“你有沒有找過聞主任?”
“找過,不但找過聞主任,也找過馮局和黃政委,他們說沒辦法,說這是劉區長要求的。”許宏亮猛吸了兩口煙,氣呼呼地說:“還有大隊的掛牌儀式,聞主任說劉區長好像不是很感興趣,看樣子不用搞了。真是人走政息,時間都定了,領導們都請了,現在倒好,我要挨個跟街道領導打招呼。”
“不掛牌了,不可能吧?”
“有什麼不可能的,不信你打電話問聞主任。”許宏亮扔掉還剩大半截的煙,似笑非笑地說:“兄弟,我算明白了,你們劉區長是不放心我們,擔心我們保安公司打着分局的旗號招搖撞騙,擔心我們給他惹麻煩。難道就他怕麻煩,我許宏亮一樣怕麻煩!牌子不掛就不掛,這個副大隊長不當了行吧,以後有事也別找我。”
“別別別,別激動,我先打電話問問。”
“問誰?”
“問聞主任。”
“別問了,相信我,以後管好自己,幹好份內的事就行,多幹多錯,別給自己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