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跟學生家長客套,手機又響了。
警務室的固定電話,這個號碼想不熟悉都不行,一看到這個號碼就知道有警情。
韓朝陽急忙給鄭雨桐的父親致歉,掛斷警務通,拿起手機劃了一下通話圖標,舉到耳邊問:“小柳,什麼事?”
“花都形象有羣衆打110,指揮中心讓您安排人出警,我把報案人的手機號發給誰?”
什麼花都形象,名字取得高大上,其實就是一美容美髮店。
再過幾天就過年,春運忙,理髮店也忙,按照燕陽習俗要理個髮過年,可理髮店能發生什麼事,韓朝陽以爲是不是有人理髮時丟了手機或包,想到吳偉、苗海珠全忙着協助城管執法,自己又正好坐在車上,脫口而出道:“發給我吧,我去看看。”
“行,我給您發過去。”
離得很近,又不是什麼大事,韓朝陽沒問,柳成全也就沒提報警人到底因爲什麼事打110的。
一個人出警肯定不行,韓朝陽搖下車窗喊上吳俊峰,點着引擎,打開警燈,火急火燎地趕到位於理大北門斜對面,也就是英倫培訓樓下的花都形象理髮店。
店門口有很多羣衆圍觀。
韓朝陽鑽出警車,擠進店裡,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正跟幾個店員理論。
現在的理髮師大多是小夥子,造型尤其髮型一個比一個怪,說難聽點是流裡流氣。這是在理髮店的,如果在外面尤其在汽車東站遇到,韓朝陽肯定會攔住他們盤問。
“別吵了,怎麼回事?”
“警察同志,您來得正好,這就是一家黑店,居然敢套路我!”
“你說誰家是黑店,你再說一聲!”
一個頭發染得金黃的小年輕火了,竟一把抓住男子,指着他鼻子,咄咄逼人,看這架勢是要開打。
韓朝陽火了,立馬呵斥道:“把手鬆開,有事說事,你這是幹什麼,是不是想當着我面動手打人?”
一個化着濃妝的女店員急忙拉開小年輕,指着男子說:“警察同志,是他血口噴人,您剛纔也聽見了,他居然說我們開得是黑店,我們開門做生意聲譽比什麼都重要,如果傳出去以後誰還會來。”
原來不是失竊。
韓朝陽稍稍松下口氣,先檢查了下別在肩上的執法記錄儀,隨即出示證件,再打開文件夾,抽出夾在文件夾裡的筆,擡頭道:“我是燕東公安分局中山路綜合接警平臺民警韓朝陽,再過幾天就過年了,過年應該安定祥和,多大點事,吵成這樣,還要動手,是不是想去看守所過年?”
“韓警官,這真是一家黑店!”
“一個一個說,誰報的警?”
“我。”
“姓名,有沒有帶身份證?”
“帶了。”男子連忙從懷裡掏出身份證。
韓朝陽接過身份證看了看,確認是他本人的,一邊放在吧檯上登記,一邊道:“閻先生,您先說,到底怎麼回事。”
“這不是快過年了嗎,今天休息,我想着先理個髮,小區樓下的理髮店全是人,不知道要等多長時間,就一路轉到這兒,進門時我問過,剪一個頭多少錢,她說有三十九、六十九和一百二十九的。我這頭髮不算長,就是修一下,差不多就行了,又不要什麼造型,平時剪個頭最多二十,想着快過年了理髮店都挺忙的,她們也就這幾天能賺點錢,三十九就三十九。”
“然後呢?”
男子回頭看了看,指着一個往裡面躲的小年輕,咬牙切齒地說:“那小子帶我進去,讓我先洗頭,洗完頭坐到椅子上,他又跟我說剪三十九的人今天休息,只有剪六十九和一百二十九的師傅在。我一個月工資纔多少錢,開口就要六十九,這個頭我真剪不起,我說不剪了,她們攔着不讓我走。韓警官,這不是套路是什麼,這都不算黑店什麼店纔算?”
很典型的套路!
韓朝陽放下筆,指指裡面的小年輕:“躲什麼躲,過來。”
“我沒躲。”小年輕嘀咕了一句,悻悻地走到吧檯邊。
韓朝陽看看他,再回頭看看女店員,很認真很嚴肅地問:“閻先生剛纔說的事情經過屬實嗎?”
店裡有好多等着理髮燙髮染髮的客人,門口還有很多人圍觀,這不是想抵賴就能抵賴的,女店員低聲道:“差不多。”
“什麼叫差不多,”韓朝陽用銳利的目光緊盯着她,追問道:“爲什麼攔着不讓人家走?”
“韓警官,我們沒幫他剪但幫他洗過頭!”女店員跑到裡面,取出幾個用塑料袋包裝的毛巾,振振有詞地說:“他用了我們的水,我們的洗髮精,用了我們的毛巾,這些毛巾全是經過消毒的,而且我們提供了服務,當然要給洗頭的錢,不給怎麼能讓他走。”
“還強詞奪理!”韓朝陽狠瞪了她一眼,轉身道:“要不要讓大傢伙評評理,開始不說不剪三十九的頭,幫人家洗完頭再說,這就是套路,這是設置消費陷阱,有你們這麼做生意的嗎?”
“沒錢來剪什麼頭,韓警官,您這是偏袒他!”
“我偏袒他,你可以去投訴。”韓朝陽敲敲吧檯,冷冷地說:“但一碼歸一碼,先說眼前的事,你們讓不讓閻先生走,是不是非要讓閻先生支付洗頭的費用。如果你們堅持,我就幫你們聯繫能有權管的部門,比如市場監督局,比如消費者協會。”
女店員不想把事鬧更大,悻悻地說:“走就走吧,我們自認倒黴行不行?”
“不行!”不給她們點警告很難說這樣的事會不會再次發生,韓朝陽陰沉着臉說:“作爲商家,應該具有最起碼的誠信。你們這是設置消費陷阱,這是欺詐顧客,甚至還當着我面恐嚇顧客,有這麼做生意的嗎,如果你們去其它地方消費遇到這樣的事,你們會怎麼想?”
“韓警官,不是您說得這樣,專門剪三十九的師傅今天確實不在,小錢是忙忘了。”
“忙忘了,還狡辯,你當別人全是三歲小孩!”見一個顧客舉着手機在拍,韓朝陽猛然意識到作爲一個民警不管處理什麼問題都要不偏不倚,絕對不能讓當事人覺得偏袒哪一方,立馬話鋒一轉:“就算剪三十九的師傅今天不在,這件事也是因爲你們的疏忽導致的,不能讓顧客爲你們工作上的疏忽買單,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
“既然你也這麼認爲,那就給閻先生道個謙。”
“韓警官,道歉就算了,我纔不要她們道歉呢,反正這家店我是不會再來了。”
閻先生話音剛落,一個顧客突然擠到門邊,嘿嘿笑道:“不好意思,我有點事,今天先不剪了。”
說完之後,頭也不回地擠出理髮店。
有一個就有第二個,轉眼間好幾個顧客以各種藉口走了。
韓朝陽回頭看看門口,目光再次轉移到女店員身上,意味深長地說:“看見沒有,現在知道商譽對你們而言有多重要。開門做生意,不能不講誠信,如果沒一個好口碑,你們技術再好也沒人光顧。”
正說着,一個這麼冷的天還穿着短裙的女子噔噔噔跑下樓,跑到韓朝陽面前一臉諂笑着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這兒的店長。光顧着給客人做頭,沒想到樓下發生這樣的事。我們最講誠信了,主要是這倆孩子是剛來的,一個粗心大意,一個不會做事。”
閻先生不追究,急着要走,其實也沒什麼好追究的,韓朝陽更不好再說什麼,舉起筆道:“店長是吧,你在最好,先看看這個,如果沒異議就籤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