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騰大打電話,開什麼玩笑!
真要是打這個電話,他肯定以爲你們很清閒,會認爲你們不好好盯着工人篩沙子,居然有閒情逸致操不該操的心。現在是盯着工人篩沙子,他一不高興很可能會又安排一個更倒黴的任務。
吃一塹長一智,韓朝陽不想觸黴頭。
吳偉一門心思在案子上,在這個問題上竟不依不饒。
韓朝陽沒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當着他面撥通劉所的電話,打算讓領導們去操這個心。
接到他的電話,劉建業倍感意外。
聽完他的彙報,劉建業覺得有那麼點道理,覺得不能完全排除“惡作劇”的可能性,但分局領導好不容易把麻煩送走了,豈能就這麼再接回來,乾脆來了句:“小韓,既然你擔心專案組領導不一定會重視,那就直接向石局彙報,石局怎麼說,你們就怎麼辦。”
“是……可是我沒石局的電話。”
“我給你發過去。”
“謝謝劉所。”
“別謝了,趕緊彙報吧。”
“是!”
吳偉看得目瞪口呆,暗想給專案組提醒而已,打個電話,多簡單的一件事,居然要繞這麼大一圈子,有必要搞這麼麻煩嗎?
韓朝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看看劉所剛發來的電話號碼,當着他的面撥打石局手機。
“小韓,你們瞭解案情?”接到他的電話,非常清楚他們處境的石局比劉建業更意外。
“報告石局,專案組沒向我們通報案情,我們只知道曹勝凱是被勒死或被掐死的,只知道死亡時間應該在15號零點至15號6點左右。”
“專案組沒通報,你們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吳偉問過砂石廠侯老闆,侯老闆在接受詢問時,辦案民警問得最多的就是那個時間段他在哪兒,砂石廠有沒有人值班之類的。至於被害人的死因,是我跟專案組的一個副中隊長打聽到的。”
把麻煩送出去歸送出去,但作爲一個刑警誰不想破案?
正準備下樓的石局停住腳步,站在樓梯邊下意識問:“你們覺得砂石廠不是第一現場?”
吳偉一個勁兒點頭,不彙報個清楚今天別想安生。況且既然打了這個電話,既然開了這個口,也必須把事情說清楚。
韓朝陽深吸了一口氣,用幾乎肯定的語氣說:“石局,我們雖然不瞭解案情,但我倆比專案組的任何一個人都熟悉現場。這裡不僅夜裡沒什麼人來,白天一樣沒什麼人。周圍什麼都沒有,路又那麼難走,誰會大半夜跑這兒來殺人。就算兇手花言巧語把曹勝凱騙到這兒將其殺害,也不太可能選擇這種事方式藏匿屍體。”
不管毀屍還是藏屍,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擔心屍體被發現,擔心被公安機關查到。
把屍體埋在隨時可能被運走的黃沙裡,顯然是一個愚蠢至極的藏屍方式。
從這個角度上分析,真存在砂石廠不是第一現場,屍體之所以被埋在沙子裡,再被拉到高鐵站項目工地,純屬巧合,純屬一起“惡作劇”的可能性。
關鍵那是一具人的屍體,不是一隻死貓或一條死狗,搞這樣的惡作劇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並且這一推測是建立在一系列巧合基礎之上的。
發現屍體當日下午,跟高新區分局的騰吉明信誓旦旦說把最能幹的民警派過去了,如果讓他們就這麼彙報,或就這麼幫他們給騰吉明提醒,十有八九會鬧出大笑話。
石局不想被高新區分局笑話,又不想打擊不僅不覺得委屈反而把心思放在案子上的兩個小夥子,略作權衡了一番,微笑着說:“小韓,你這個推測有點意思,但終究是個推測,一點根據都沒有,貿然給專案組彙報不太合適。你們不是兩個人嗎,而且就在現場,可以先試着查查。”
“我們查?”
“篩沙子只要一個人盯着就行了,另一個人完全可以去走訪詢問。你們又不是沒警務通,又不是沒登陸內網的權限,很簡單的事,查到線索及時彙報。我手機24小時開着,你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就知道不能多事!
昨天多了一嘴,結果浪費了一天時間。
今天被吳偉纏得不厭其煩,打電話彙報這個隨口說說的所謂推測,結果又招來一堆麻煩事。
人在砂石廠心思卻在省三院的韓朝陽鬱悶到極點,放下手機苦笑道:“吳哥,石局話你也聽到了,沒憑沒據的事不能隨便彙報。”
有機會查案,吳偉欣喜若狂,嘿嘿笑道:“這不是挺好麼,我們現在是歸騰大領導,但石局纔是我們真正的領導。分一下工吧,是你在這兒盯着還是我在這兒盯着,是你去走訪詢問還是我去走訪詢問。”
“分什麼工,還按原來排的班來,你去查案吧,我繼續幫着篩沙子。”
“行,我先去問問侯老闆。”
……
惡作劇,我只是隨口說說的!
那是死人,只要不是傻子都避之不及,誰會搞這樣的惡作劇,居然真當回事。
韓朝陽又好氣又好笑,但想到這個推測是自己說出來的,回到作業區便心不在焉的打聽起來。
“王師傅,錢師傅,你們平時都在哪兒幹活?”
“就在這一片兒。”
“這一片兒能有什麼活兒?”周圍什麼都沒有,韓朝陽覺得很奇怪。
“這一片兒的活多了,但不是天天有得幹,”錢師傅放下鐵杴,俯身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再次抄起鐵杴一邊接着幹,一邊扯着大嗓門笑道:“河邊上全是碼頭,只要是碼頭就不可能不需要裝卸工,西邊有個批發飼料的,雖然有吊車,但總得有人把一袋袋飼料從船上往吊籃裡裝,吊上來總得有人卸。”
“有時候不是用船送貨,是大車拉過來的,剷車不好鏟,顧老闆經常喊我們去幫着卸車。”一個老師傅回頭補充道。
“前面還有煤場,煤炭全是用船運過來的,煤老闆不要我們裝卸,但船老闆要人幫他清理船艙,不清理乾淨他不好拉其它貨。他們那些跑船的跟跑車的一樣,來有來的貨,回去裝回去的貨,不會放空的,空船開回去要賠錢。”
……
正如他們所說,北太河邊全是碼頭,飼料、砂石料、鋼材……只要往這兒運或從這兒往其它地方運的貨物,幾乎全需要工人裝卸,而他們這些正在篩沙子、鏟沙子的民工也全是靠北太河水運吃飯的。
他們天天在附近等活兒,對這一帶的情況應該很熟悉。
韓朝陽追問道:“錢師傅,侯老闆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你是說砂石廠的侯老闆?”
“嗯。”
“同行是冤家,做生意哪有不得罪人的,”錢師傅直起身擦了一把汗,眉飛色舞地說:“附近賣砂石的不光他一個,河這邊有三家,對面有四家,不過砂石生意做得最大的就他和對面的常麻子。以前因爲搶生意還打過架,常麻子被你們抓進去關了好像有半年!”
這是一個新情況,回頭讓吳偉好好問問。
韓朝陽想了想正準備再問問,一個民工突然回頭道:“現在市裡的工地不讓現場攪拌混凝土,砂石料生意越來越難做,侯老闆比常麻子有眼光,幾年前就跟幾個老闆合夥在東邊大橋下面投資建了一個攪拌站。生意挺好,反正拉商品混凝土的大車整天進進出出,但合夥的生意不好錯,幾個老闆鬧翻了,有個老闆又在對面跟常麻子合作,又搞了一個攪拌站。”
“侯老闆跟常麻子競爭很激烈?”
“不是激烈,是跟仇人差不多。你舉報我,我舉報你,說對方的混凝土不過關,說對方給哪個工地的材料員回扣,甚至找輛車壞在對方攪拌站前面的路口,反正他們什麼招兒都使過。和氣生財多好,非要搞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