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649. 玉明蒼生渡（四）
飛梟有所決斷，右手掐出了個法訣，頓而那金傀閃爍異樣光華，猛地炸裂開去，他自己也是此刻倒噴出了一口濁血，乃是自爆本命之物的反噬。
往日這份創傷足可稱作掉了半條命，可是對於飛梟來說，他算準了自身只要捱過雷劫，傷勢都會在羽化之刻被盡數彌補，待得入了上仙界，即可另尋寶物契作本命，便是神物也並非不可及。
天穹轟隆的墨色雷雲消散，從中傾灑出了一道燦爛的霞光，飛梟只覺渾身沐浴暖流，損傷的經脈和黯淡的元神都飛速地恢復着。
他的法力由衰至盛，皎潔白光充斥全身，至此正式邁入了修行途上的下一個境界，羽化仙！
飛梟身前有空間之力波涌，是天道意志顯化，凝出了登仙之階，可往上仙界而去。他最後回頭望了一眼生養他的天地，心中亦有遺憾，卻無愧疚。
趨利避害，任何生靈都無法避免的本性，飛梟直視了它，接受了它，選擇飛昇離去，絕不會愧疚後悔，否則如此瑕疵心境，他早就心魔加身，殞命雷霆之下。
而飛梟步入階梯的盡頭，頓而置身於空間隧道之中，心頭的遺憾逐漸淡去，他心生對於上仙界的嚮往，亦在想道，待得自身修行至無上境界，或可再臨此世，解救蒼生於水火。
可突然，那隧道劇烈地震顫起來，他瞳孔緊縮，竭力抗衡那股朝着自身襲來的力量。
可沒用，那股力量的強橫遠超他的想象，輕描淡寫便是將空間隧道徹底摧毀了去，更將他牢牢束縛，吞沒一身的天仙法力和精純血肉。
飛梟的意識宛如漫天黑夜中的一點螢火，即將徹底散去之刻，他看見了。
身處虛空亂流，他看見了天虛神州的世界壁壘上有着濃稠的黑色霧氣在凝結着，像是陷入睡眠之中的嬰孩，對自身出手也不過是對於食物渴望的本能。
而那霧氣中，有着一雙眼眸分明可見，猩紅一片，半睜開，似乎處於昏眩狀態，只待時間便可徹底清醒。
而那猩紅的赤色眼眸，奪魄煞心，充斥着無止盡的貪婪。
他即將逸散的意識說不出什麼滋味，只怕先前飛昇的修者俱是葬身於此，原來從無生路，飛梟先前曾經歷的艱難抉擇竟如此可笑。
真的不後悔嗎？這一刻道心崩毀，心魔亂生，意識徹底如燭火般熄滅。
……
無盡海面上，巨浪滾滾，可那海水不復以往的澄澈碧藍，而是一片猩紅渾濁。
中有黑霧繚繞，誕生出許多的詭異生靈，它們無比垂涎海面上縱行的修者的血肉魂魄。
顧少容面色難看，化作一縷墨光穿梭，避開一道道凌厲的轟殺，沉音道：“你們是如何發現我之蹤跡？”
無崖子揮動謫仙劍，翩然之間有山嶽江海的大勢於身後浮動，恍然匯作劍氣長龍朝前轟去，他劍術入化境，一舉一動都暗合天地運轉。
崑崙鎮宗神物共有兩件，一者爲弟子入門試煉的九百九十九階通心路，一者便是可照世間變化的天輪寶鑑。
耗去千載壽數，他強開寶鑑，這纔將這陰溝裡的老鼠尋到。
“宣真！”
隨着一聲喝聲，有一老嫗踏步而來，她眼中滿是決絕神色，剛毅如山。
“縱仙！”
她將那青竹杖一杵，頓而身軀化作了燦爛的金輝。
此術乃蓬萊秘傳，是爲生死殺招，以命作祭，方可施展。她知曉蓬萊氣運已失，自身又根基有損，飛昇無望，不妨豁出這條命去，或可搏得其他宗師的一份恩情。
金輝凝而作線，乃是一位大乘後期修者的生命本源，魂魄真我所成，威力非凡，強行將此片空間禁錮，飛射而去，把顧少容困在原地，不得動彈。
顧少容眸子中滿是暴戾和驚詫，渾身的法力頓而暴涌，遠勝一般的大乘後期，將那捆在四肢軀殼的金線震得搖搖欲墜，將近斷裂。
而此刻有一刀寒光閃爍，老者往日佝僂的身軀顯得高大無比。
趙晗峰持着陰螢而來，九陰，無量，他竭力出刀，渾身的法力都匯入其中，聲勢浩大，身周隱約出現了九幽之龍的幻象顯化。
“一元，九陰刀！”
“今日，神州生靈請你顧少容，授首！”
狹長的刀刃泛着凍結虛無的陰煞之氣，刀氣入龍，貫穿了眼前男子的軀殼，將其經絡血肉盡數毀去，化作一灘血泥。
長刀直入絳宮中同樣被金線束縛的元神，貫穿核心，裂成大片的碎片。
而九陰之氣所化黑龍飛速地蠶食着那些破損的魂魄碎片，將顧少容於這世間殘留的痕跡，盡數抹除！
這片天地間的黑色霧氣驟而沸騰起來，凝就出了一條真龍翻江倒海，正是那怨龍真身。
趙晗峰和趙青塘俱是大乘後期之境，如今戰力當屬一衆宗師中的佼佼者，他們身形一前一後，朝那怨龍殺去，如能將之抹除，邪種便不會再源源不絕，神州生機將現！
可突而那龍鳴朝空，眼中猩紅一片，竟口吐人言，赫然便是顧少容的聲音。
“好得很！”
他聲音之中含着難以遏制的痛恨和不甘。
“我不甘心！我只想晉升天仙，削弱天劫，修行一道本就是逆天之舉，便是以一界作爲祭奠，我又有何錯？！”
“我這唯一的一點魂魄真靈將散，既如此，也要此界爲我陪葬！”
那怨龍騰飛於天，朝着神州中央的九重山躍去。它實力已然遠超大乘，輕而易舉甩開身後衆宗師的圍殺。
不過半刻鐘，怨龍已到達了九重山所在，朝着天穹頂部狠狠衝去，自身光芒大盛，竟是自爆之態，而後只聽得響徹天地的一聲巨響。
那處的天穹已竟然被徹底地撕裂開了一道大口！
那無面的詭異人形生靈站在地面上擡頭看去，雖無五官卻透出了股虔誠和癡迷來，暢快地拍起了手掌。
“真是不錯！”
“吾主，即將降臨！”
這天下的所有生靈都可以清楚地窺見天穹的裂縫，那一雙赤色眼眸的主人，攝去所有的心神，叫他們如同置身煉獄一般。
山河崩殂，所見皆是暗夜無光，只聽得淒厲慘叫之聲。
……
崑崙。
有一身着月白長裙的女子踏步走出，周圍已是暗沉一片，唯有她湛藍色的眸子閃爍着晶瑩精光。
她正欲一步踏出，飛入穹蒼之中，身前卻出現了一碧衣女子。
“可否同去？”
明琳琅看向來人，面色沉靜，叫人看不出半分波瀾，清淡地說道：“此行一去不返。”
姜明珠明豔的面上那雙如琉璃澄澈的眼眸中也有難以抉擇之色閃動，而後卻歸於平靜。
她昂首，露出了那多年未現，一如幼時的驕縱矜傲，伸出右手。
“那便一去不返。”
明琳琅伸手握住姜明珠的右手，低垂頭笑道。
“那便同去。”
她們化作寂暗天幕的唯一亮光，直奔九重山天穹而去。
明天的下一章解釋本文最開始姜明珠所得的“話本”真相。
化用了《悟空傳》的“要是你一去不回”“就一去不回！”
萬更完畢。
伏筆引路：354.神州天崩（8月16日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