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峰經常在唐朝的邊塞詩中讀到“龍堆”這兩個字,但他一直無法準確把握這是什麼意思,但今天看到這些被大風颳出來的“壟脊”和“溝槽”後,他豁然開朗了。
“果然!這種大沙漠的奇妙地形,不就是一條條蜿蜒的龍嗎?龍堆,龍堆,果然是貼切啊!”龍嘯峰暗想着。
襲人從地下抓起一把沙子,用勁向空中一揚,狂風馬上席捲了那些沙粒飛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歡迎!歡迎閣下來到凡爾西諾的故鄉!歡迎閣下來到流焱沙漠!”襲人素來冷冰冰的聲音中也多了一絲活潑的元素,她孤身一人在人類世界中闖蕩了一遍,感覺非常不好,跟下了一次油鍋一樣,這回回到了熟悉大沙漠,無形中讓她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看到龍嘯峰不錯眼珠地盯着那些壟脊和溝槽出神不已,襲人開始儘自己導遊的解說義務:“你現在看到的這種地形叫做‘雅丹’,雅丹是沙漠民族土語中‘險峻的土丘’的意思。成千上萬年來,狂暴的風象鋒利而巨大的鐵篦子一樣,在這裡細沙和粘土組成的地面上刮出一條條順風向延伸的壟脊和溝槽來。這座軍營如果沒有魔法陣的保護,早就被巨大的風挾裹着流沙給推平了。”
“原來如此!”龍嘯峰點頭道,“沙漠裡的風居然這麼厲害?”
聽到他言語似乎還有最後一絲半信半疑之意,襲人微笑了起來:“我不解釋,相信你很快就知道了!”
果然,龍嘯峰跟着襲人一踏進大沙漠,他就知道了沙漠裡的風究竟厲害到了什麼程度——一天之中,最小的風力也在五六級上徘徊,到了黃昏,居然達到了七八級,颳得龍嘯峰頭暈腦漲。
休息的時候,龍嘯峰給襲人念起了小時候聽過的風力歌——零級煙柱直衝天,一級青煙隨風偏,二級輕風吹臉面,三級葉動紅旗展,四級枝搖飛紙片,五級帶葉小樹搖,六級舉傘步行艱,七級迎風走不便,八級風吹樹枝斷,九級屋頂飛瓦片,十級拔樹又倒屋,十一十二級陸上很少見。
襲人聽着嗤之以鼻,她看了一會兒天空後說道:“這是你們人類對風的定義,在我們的大沙漠裡,所謂十一十二級的颶風是家常便飯。天象顯示,明天就會有一場巨大的暴風吹來,那時正好讓你開開眼界,順便還能搭個順風車。”
“順風車?什麼意思?”龍嘯峰聽得雲山霧罩的。
“今天我們從那個軍營出來,走了多少裡?”襲人沒有明確回答龍嘯峰,而是先反問。
“大概,二三百里是有的吧?”出於對方向的迷失,再加上沒有參照物,龍嘯峰被風吹得發漲的腦袋實在把握不準距離的具體數字。
“二三百里?美得你!”襲人毫不客氣地粉碎了龍嘯峰的幻想,“告訴你吧!是一百里!”
“不會吧?”龍嘯峰大叫。今天可以算是他有生以來走路走得最勤快的一天,輕功提縱術被他發揮到了極致,在鬆軟的沙堆上穿坡越脊,流盡了臭汗,費盡了力氣,怎麼可能只走了一百里?
“小水小水!”龍嘯峰把正在睡覺的小水的頭從左翅膀底下拽了出來,“你在天上飛,肯定看得清楚,今天爸爸跑了多少裡地?”
小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咕噥道:“我不知道!”一翅膀推開龍嘯峰的手,又把頭伸到右翅膀底下去了。小丫頭今天第一次來到大沙漠,玩得很瘋,可把她累壞了。補覺時刻,凡人不理。
龍嘯峰呆若木雞。居然被女兒無視了,真是過不得日子,眼淚嘩嘩滴。
襲人在旁邊接口道:“雖然今天你跑得很歡,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翻越一道道壟脊,根本一點兒效率都沒有。所以雖然你自覺跑了二三百里,其實直線距離滿打滿算,只有一百里!”
龍嘯峰抱着頭一下子倒進了沙子裡:“啊!我好慘啊!一天一百里,這樣我什麼時候能走出這片見鬼的沙漠啊!”
聽到龍嘯峰說流焱沙漠是“見鬼的沙漠”,襲人皺起了眉頭,冷冷地說道:“我知道你一秒鐘幾十萬上下,是大忙人一個!所以,我才準備帶你搭順風車,怎麼樣?想不想知道一天跑個幾千裡是什麼滋味兒?”
龍嘯峰心說,我沾光小金的萬里一寸,幾秒鐘幾千萬公里的滋味都嘗過了,還在乎你這一天幾千裡嗎?不過嘴巴上還得客氣一點兒:“一日千里,沙漠版的傳送魔法陣嗎?”
襲人冷笑了一下,頓了頓道:“算是吧!特殊的沙漠版傳送陣。順利的話,用不了五天,我們就可以回到凡爾西諾的部族之中了!”
“好啊好啊!”龍嘯峰眉開眼笑,“那麼,襲人,一切就交給你了!”
襲人冷冷地瞟了龍嘯峰一眼,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你就學小水一樣,好好地睡吧!不養足精神,明天你哪有充足的精力去坐順風車?”
龍嘯峰唯唯諾諾地閉上了眼睛,可是沒過一會兒,他又把眼睛睜開了。
“怎麼,睡不着?”襲人冷冰冰地問道。
“哦!心裡有點兒小忐忑。”龍嘯峰倒是實話實說,“襲人,你說我們睡着了的時候,風會不會吹動沙丘把我們埋了啊?”
“不要用這種愚蠢的臆想來侮辱身爲沙漠子民的凡爾西諾的智慧!給我睡覺!”襲人一聲厲喝,龍嘯峰趕緊把眼睛閉上了。
既然來到了沙漠,就把一切都交給沙漠的專家好了。
耳中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仙嗡”一響,龍嘯峰知道,襲人又把她的漠琴擺出來了。
冷肅的沙漠之夜裡,風的咆哮聲中有一縷金線一般的琴音響起,琴音伴奏下悠揚的歌聲在月夜中輕舞飛揚——
朝聖者跋山涉水而至,嘴脣枯焦,皮膚皴裂,篳路藍縷中載着風霜的刻痕,筋疲力竭裡揹負着沉重的哀傷
你垂憐地伸手觸摸了他們,象暮色給蕭瑟的大地籠蓋着酣眠的薄被,如溫柔的夜風輕輕闔上了睡蓮的花瓣
你將他們從苦難的囚籠裡釋放了出來,今夜之後,虔誠的靈魂將睜開新奇的眼睛,重新認識這個陌生而熟悉的世界
襲人的曼聲而歌中似乎帶着一種催眠的力量,讓龍嘯峰的心靈慢慢被無邊的寧靜所擁抱,所有旅行中疲憊的褶皺這一瞬間似乎都被熨斗熨過一般撫平。朦朧中龍嘯峰舒服得用夢囈的聲音問道:“這是什麼調子?竟然這麼好聽?”
一個天籟般的聲音彷彿自他靈魂深處響起:“這是流傳於凡爾西諾一族和死靈帝國迪雅的恐怖鎮魂曲,獻給偉大的恐怖騎士的獻歌!”
美夢沉酣中,龍嘯峰彷彿回到了寂靜森林裡自己的那間樹屋,有一張亦嗔亦喜的芙蓉嬌臉正在窗前凝望着他。
“欲尋法則出涼州,光風霽月伴我遊。清光落磧如飛雪,好隨思穎入畫樓。”龍嘯峰在夢中輕輕地吟着自己新作的異世版《涼州詞》,向畫樓中的玉人伸出了手,“奇薇!奇薇!”
這一刻,那種無比溫馨的感覺,讓龍嘯峰預支五百年醉意,到了千年不願醒。
但再不願醒,到了第二天,還是讓襲人連踢帶踹的給弄醒了。對襲人來說,這幾記飛腳是對龍嘯峰將自己的故鄉稱爲“見鬼的沙漠”的懲罰前奏。
“龍嘯峰!快起來!準備吃東西走路了!”襲人的呼喝聲讓龍嘯峰睜開了眼。
沉浸於美夢之中意猶未盡的龍嘯峰轉了轉眼珠,發現自己的睡袋雖然被覆在一層薄薄的沙粒裡面,但還不至於達到活埋的程度。看來襲人選的這個睡覺的地方確實有講究,凡爾西諾果然是沙漠旅行的專家。
爬起來的龍嘯峰舒展了一下身體,只覺得神清氣爽,如果嘴巴里沒有漏進小沙子的話,那麼這一覺簡直就可以說是完美了。
吐淨嘴裡的沙子,龍嘯峰問道:“襲人,小水呢?”
襲人白了龍嘯峰一眼:“小水早就起來了,已經在天上巡航兩圈了!”
龍嘯峰汗。小水這個小丫頭,本身是水元素擬物體,再加上小金給她打造的生命護甲,天生就是水火不侵、生冷不忌的金剛不壞之身,大沙漠這麼嚴酷的環境,小丫頭居然還是安之若素,玩得不亦樂乎。
展眼一看,才發現襲人居然換了一身緊抻利落的打扮,平常穿着的那件覆身黑袍已經被她不知收到了什麼地方,現在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皮甲,溜光水滑的皮質甲冑緊繃着矯健的身軀,盡顯襲人曼妙的身材曲線,只可惜那個恐龍的頭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一大清早,你打扮得這麼伶伶俐俐的想幹什麼?”左看右看,龍嘯峰都覺得背後揹着漠琴,腰間掛着無數小袋子的襲人,活象個跑江湖賣藝的戲班子刀馬旦。
刀馬旦襲人咧嘴笑了笑,露出一長排鋒利的獠牙:“今天風鳴沙吼,正是個搭順風車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