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城就座落在這道山脈的峰頂上,正好控制住了兩國交通的咽喉之地。滿月之夜站在山腳遠處向峰天交界之處望去,一輪明月總是浮在那座城堡高高的望樓上,明月城因此而得名。
這座城市中沒有固定的原住民,自它誕生起便只有一個單純的目的——爲軍事服務。在阿卡德帝國和烏爾第三王朝交惡的時候,明月城就象一個驕傲的巨人一樣,伸開了長長的山脈手臂,將這一片疆域都攏在自己的懷裡,不容許烏爾第三王朝越雷池一步。
即使龍嘯峰以穿越者的眼光判斷,明月城也是一座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城,如果讓他帶兵,對這座城市,他寧願遠遠地繞開,碰都不碰它一下。
雖然這幾年阿卡德帝國和烏爾第三王朝已經和平了,但明月城中,依然駐紮着精銳的軍隊,傳送魔法陣也隨時處於待命的狀態,軍人不相信和約簽署後的那一紙空文,他們更相信自己手中的武器。
所以當聖騎士喬治·威斯頓踏出這座城市的傳送魔法陣後,對着前來迎接的鼎盛軍容,也不由得點了點頭。這種條件艱苦的邊境之地是最能磨練軍人的,正所謂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迎接聖騎士一行人的騎士身材筆挺,能在這個時候在這裡看到帝國的戰神,顯然讓這位要塞指揮官相當興奮,還好通過傳送魔法陣時,葛瑞絲暫時把騎乘的獅鷲收回了獅鷲世界,否則讓他第一時間看見了,絕對會因興奮過頭而陷入狂暴狀態。
聖騎士也不多言,真正的軍人都不喜歡廢話,他帶着龍嘯峰、葛瑞絲和蜥族聖女直奔獅鷲崖而去。讓龍嘯峰非常欣賞的是,那位明月城的騎士指揮官並沒有因爲聖騎士蒞臨就降低自己的警戒心,他畢恭畢敬地擋在龍嘯峰他們前進的前方,很客氣地申明——軍事重地,無關人員不得擅入,即使是聖騎士也不能例外。
龍嘯峰暗暗點頭,一枝戰無不勝的軍隊,就應該是這個樣子。頂頭上司不會因下屬削了自己的面子就給他小鞋穿,下屬也不必爲了迎合上司而放棄自身本該恪守的責任。
所以儘管吃了閉門羹,但龍嘯峰卻並沒有生氣,反正他獅鷲在手,就好象抓着一副四面通殺的好牌,大可以讓別人去費盡脣舌交涉,他自己悠然自若地看周圍的風景。
不得不說,明月城的風光還真不錯。這邊兒是阿卡德帝國綠色的原野,那邊就是烏爾第三王朝風捲沙飛的大漠。站在高處看一眼這邊再看一眼那邊,那種強烈的反差頗有令人心動神馳的魅力。
不過這種公款旅遊觀光的好日子顯然在這個異世大陸吃不開,喬治·威斯頓畢竟是軍部的大佬,他很快就乾脆利落地從身上弄出一紙*來,上面軍部的印信和皇帝陛下的授權樣樣不缺,幾大重臣的紋章和簽名貨真價實地烙在上面,對於忠誠得近乎於頑固的騎士來說,再沒有比一封無可置疑的命令更能讓他們俯首的了。
明月城的騎士指揮官拿到*後,馬上讓開了道路,其態度之和藹,前後判若兩人。見風轉舵在龍嘯峰這裡無疑是要遭到鄙視的,但今天他卻覺得,某種見風轉舵無疑是值得原諒的,甚至是值得敬佩學習的。
一行人放開大步,很快就到了獅鷲崖下。
明月城所在的這座高峰是這道山脈的頂點,而獅鷲崖就是頂點上的頂點。這座陡峭的高崖全由堅石生成,其上無草無木,即使是猿猴也無法攀附而上。明月城倚此高崖而建,不但省了一堵城牆的費用,而且堅實無比,稱得上有金城湯池之固。由此可見當年建城之人,胸中實是大有丘壑。
“這座獅鷲崖,傳說是阿卡德帝國獅鷲的起源之地,不過自從八十年前的失蹤事件之後,這裡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一隻獅鷲的身影了。”明月城的騎士指揮官一邊盡着主人介紹的義務,一邊用小狗盯着主人的目光在龍嘯峰和葛瑞絲之間轉來轉去,那熱切又唯恐失望的目光足以打動鐵石心腸。
聖騎士在剛纔的簡短交代裡,已經告訴了他,今天註定是一個載入史冊的大日子,失蹤近一個世紀的獅鷲將會重新迴歸,而龍嘯峰和葛瑞絲,就是掌握着獅鷲迴歸鑰匙的靈魂人物。
對世世代代守衛在明月城的職業士兵來說,讓光禿禿的獅鷲崖上重新飛翔起獅鷲的身影,是他們畢生的追求目標。如果真的可以看到那幾輩人爲之期待的一幕,讓他們拋頭顱灑熱血去赴湯蹈火,這些漢子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所以騎士指揮官看着龍嘯峰和葛瑞絲的目光裡,充滿了患得患失。他既希望這兩個人能把獅鷲帶回來,又唯恐這只是一場舌頭大於手頭的鬧劇。世界上最殘忍的事,莫過於點燃別人心頭的希望之火後,再吹熄那跳蕩的火苗了。
聖騎士喬治·威斯頓的目光比騎士指揮官要含蓄一些,但內中的實質是一樣的,不管是狂野蔓延的火焰還是深沉內斂的海潮,其中都蘊含着洶涌澎湃的力量。
葛瑞絲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兩個後輩失望——雖然她看起來只是人到中年,但以真實的年齡來計算,阿卡德帝國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她的後輩——葛瑞絲雙手捧起,掌心中托起了那條連環手釧。
龍嘯峰很慷慨地將這件神器送給了葛瑞絲嬤嬤,說這是獅鷲世界裡七年的飯錢。這件神器雖然相當珍貴又強力,但只有用在最適合它的人手裡,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對召喚術一竅不通的龍嘯峰,並不認爲自己是寶物的主人,他眼睛都不眨,就把這條連環手釧送了出去,對聖徒閣下這種超級敗家玩意兒的作派,靈魂識海中的塞維塔斯深惡痛絕,卻偏偏拿他沒辦法。
葛瑞絲輕輕地念誦起了咒語。如果是少量的召喚,她完全可以做到心動神隨,將獅鷲召喚於指顧之間,根本不必去念那些亢長的咒語;但現在要召喚的是獅鷲世界中全體的獅鷲,葛瑞絲本事再大,她也不可能象從兜裡掏東西一樣,把成千上萬的獅鷲隨手掏出來。
旁邊的人都屏住了氣息,靜靜地聽着那悠遠縹緲的咒語唸誦聲,其中最虔誠最熱切的人,自然非兩位騎士莫屬了。
咒語聲輕輕地迴盪在空氣中,凝而不散,凜冽的山風也吹不斷這細細的呢喃。漸漸的,隨着咒語聲,葛瑞絲雙掌託着的那條連環手釧飄了起來,象有一條由咒語聲編成的無形絲線,把這條連環手釧穩穩地吊在了空中。
陽光照在這條連環手釧上,這件塵封的神器慢慢煥發出深藏不露的光芒,折射的光芒在空中交織出了一片朦朧的光霧,光霧中隱隱約約掩映着什麼東西。
光芒流轉中,隱藏於光芒之後的東西終於現出了具體的形狀——一扇高大的光門,門上有無數精緻的花紋,花紋上的光彷彿有生命一樣,在門上到處盤旋遊蕩。
漂浮的連環手釧就象大宅門上方鑲嵌着的家徽一樣,靜止在那裡。葛瑞絲伸出了手,奇妙的手勢如曇花一樣在空中綻放,彷彿扯動了開門的樞紐,門上的連環手釧發出了“嗡嗡”的聲響,和餘音繞樑的咒語唸誦聲共鳴着。
“嗡嗡”的聲音越來越大,最終訇然一響,光門象蝴蝶的翅膀一樣,緩慢而優雅的向兩邊折攏,豁然洞開。無數的流光隨着打開的大門,化成漫天的小星星向四面八方流散了出去,在星光中似有無數黑影晃動。
漸漸的,“嗡嗡”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寂然。明亮的光門也黯淡下來,但越黯淡,光門就越有質感,彷彿脫胎於虛無,卻在此時擁有了實體。
光門中有疾風捲起,並不烈的風把光門間最後虛無縹緲的煙雲都捲走了,同時所有人都聽到了振翼的聲音,彷彿有猛禽在揮動它的翅膀,掃蕩着光明的殘餘。
但大家馬上看清楚了,並不是彷彿有猛禽在揮舞它的翅膀,而是真的有猛禽在揮舞它的翅膀,每一記揮擊都捲走一層光門間朦朧的雲霧。
“終於……終於回到故鄉了嗎?”翼翅鼓盪而生的風雷聲裡,響起了一個因心願得償而激動無比的聲音。
“歡迎回家,我的朋友!”龍嘯峰接口道,光門中出現的,是獅鷲王那神駿的身影。
現在的龍嘯峰,非常擔心獅鷲王的生命安全。因爲這些日子裡,獅鷲王完全是在透支自身本來就已經不多的生命,來支撐自己衰朽的殘軀。
畢生的心願完全達成,龍嘯峰真怕獅鷲王就此倒下,從此再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