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的銀白色獅鷲教導未成年的褐黃色獅鷲捕獵搏擊的技巧時,經常一動不動地矯立於險峰之巔,音不低鳴,翼不稍展,便如化成了一座石雕相似。爲了磨練出小獅鷲堅忍的個性,大獅鷲就那樣僵立個三天兩夜的,那是很普通的事。
龍嘯峰經常獨坐於高峰懸崖之畔,眺望着遠處險峰頂上那傲立的銀色身影,兩看相不厭,其間精微神會之處,奧妙難與君說。在萬物俱忘中,突然間,那靜立的身影化作銀色的閃電掠過長空,挾山崩嶽頹之勢撲攫而下,一眨眼時,其爪牙中已經擒銜了獵物翩然轉而上翔,銀翼鼓盪處,雲蒸雷起,霧散風旋,當真是人不及窺其機,鬼莫能躡其跡,讓龍嘯峰擊節浩嘆之餘,真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如此驕傲而飄逸的生靈。
獅鷲世界中七年的觀測積累,讓龍嘯峰化形出了獅鷲拳的第一招起手式——“銀鷲獨立”。整個人學獅鷲那樣,儼然高峰獨踞,內實精神,外示安逸,見時如木雕,犯之化猛獸,追形逐影,光若彷彿,呼吸往來,措手難應。動靜間正如《孫子兵法》所言:“是故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拒。”其形雖然還屬於技擊範疇,但其靈已經隱隱跨入了神化之境界。
聖騎士一指點出,就好象扳開了啓動強弩的樞紐,龍嘯峰意在勁前,後發先至,反掌切出之時,當真是星不及飛,電不及掣,轉瞬間便搶了先機。
喬治·威斯頓一指點在半途,就覺得眼前一花,指上一震,靜立如木偶的龍嘯峰精氣神陡然間爆漲,他的右掌閃電般反切而出,其勢妙到巔峰,正覷準了自身手指力盡之時的最虛弱之處。如果這一掌斬實了,被龍嘯峰以逸待勞,以實擊虛之下,自己的手指非斷不可。
幸好聖騎士這一指純屬投石問路,只求引動龍嘯峰招式之間的變化,因此留下了充分的變化餘力。此時眼見龍嘯峰一出手便要困自己於絕境,聖騎士大喝一聲:“好!”手腕一翻,化指爲掌,包裹着手掌的鬥氣白芒瞬時間燦然生光,化作一面皎潔的盾牌,向龍嘯峰的掌鋒直迎了上去。
最強聖騎士喬治·威斯頓以真空技名聞天下,他指上的鬥氣橫空,靈動犀利,是爲“真空波”,劍上的勁氣更是銳不可當,是爲“真空斬”,但又有誰知道,聖騎士還留着以鬥氣化形結晶後的“真空盾”沒有施展出來呢?
倒不是喬治·威斯頓藏私,想把絕技帶進棺材裡去,而是放眼世界,還真沒有哪個對手能逼得他出全力防守的。在他的真空波、真空斬凌厲之攻勢下,羣雄縛手,即使有傾力反擊者,也只不過是以攻代守,盼着能藉着對攻削弱他真空技進擊的節奏而已。
但在今天,必須全力以對的好敵手終於出現了。龍嘯峰僅僅在翻掌反擊的方寸之間,便迫得聖騎士不得不施展出練成後一直雪藏的“真空盾”,否則絕對抵擋不住恐怖聖徒那龍精虎猛的攻擊。
“砰”的一聲悶響,兩掌相交,異世大陸最強聖騎士的鬥氣終於和滄州武林世家子的絕學相碰撞了。
低沉的爆鳴聲中,平地陡然炸開了一團肅蕩的氣旋。龍嘯峰的內家罡氣和聖騎士的鬥氣之盾鋒芒一交,豈能驟解?彼此在一瞬間的攻防拒守之下,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就此僵持起來。
這真是名副其實的“平地起風波”了。僅在瞬息之間,空氣中的風已經劇烈地動盪起來,兩道無形無跡的沛然之勁以交鋒的二人爲中心在無轍無軌的空間裡彼此傾軋着、衝擊着、碰撞着,終於在又一聲清脆的爆響之後,化作了無數縱橫肆虐的力量之芒。
龍嘯峰和聖騎士都是大感意外,他們可一點兒也沒想到,互相激撞的罡氣與鬥氣,竟然會造成現在這個局面。
四下裡飛舞激散的勁氣,有的如針,有的如刺,有的如迸裂的刀片……反正都是些危險但不致命的小玩意兒。最糟糕的是,這些麻煩的小東西都是無形的、透明的、由至密的空氣壓縮而成的。
這些小玩意兒當然不會給龍嘯峰和聖騎士造成困擾,但別人可就難說得很了。一時間,廣場四周又是一陣鬼哭狼嚎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士兵方面顯得從容一些。因爲有聖騎士的弟子,那三名上位騎士劍影縱橫,擋下了絕大多數無序飛揚的力之碎片,這些細密的小東西雖然看不見,但高階的騎士還是能憑着自身對力量的感應做出正確的判斷並及時反應。就算有漏網之魚,士兵們身上也穿着厚實的盔甲,頂多露在外面的臉上手上被打出星星血痕來,而這點小傷對這些吃秤砣屙鐵水的硬漢子來說,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光明教廷可就倒黴多了。他們人最密集,受災的面積也就最大,而且大部分教士們穿的是華麗而輕薄的牧師袍,防禦力完全可以歸零計算的。這些大部分嬌生慣養的神二三代們幾乎沒吃過什麼苦,突然承受着這股蝗蟲一般撲上身來的風之勁氣,那種不期而遇的痛苦跟凌遲也沒什麼兩樣了。
所以光明教廷裡哭爹叫媽的聲音陡然間此起彼伏,充分展現出了彼此間良好緊密的家族關係。
教廷的高層站得相對靠後,有了前面那麼多擋箭牌,他們當然什麼事也沒有,不過這些人的臉色和那些倒黴蛋兒一樣精彩,他們這才知道,要在恐怖聖徒和最強聖騎士的戰場邊兒上坐山觀虎鬥,是要付出代價的。
雖然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傷多少他們也不會心疼,但光明教廷的面子實在是丟不起了。
教宗陛下古井無波的臉上也終於變色了,不耐煩地冷哼了一聲。神聖的教廷難道被詛咒了嗎?自從碰上了那個恐怖聖徒龍嘯峰之後,怎麼就事事不順起來?
這一聲不滿的餘韻迴盪在周邊人等的耳中,讓那些主教啊,祭司啊什麼的心裡都慌張起來。一名紅衣大主教趕忙雙手捧在胸口,擺出虔誠祈禱的樣子,天空中立時應機而動,降下一柱明淨的白光來。白光如醫療的巨手一般在光明教衆的人叢中拂過後,頓時傷消血止,恢復如初,生龍活虎的神二三代們馬上跪倒在地,七顛八倒地感念起神恩來,廣場四周一時間諛詞如潮。
但這一回,想拍光明神的馬屁可就沒那麼順利了,妄想堅持不懈者,只怕要付出點什麼代價——因爲龍嘯峰和聖騎士又交鋒到了一起,舉手投足間氣勁凜然,八方席捲之下,普通人實在是難抵難擋。
龍嘯峰和聖騎士喬治·威斯頓一掌對實,內力與鬥氣激盪之下,兩人均是各退三步,龍嘯峰喝一聲“好”,以右腳尖爲軸借勢化力,身形一轉間已經再次猱身而上,“呼呼呼”連進三掌,正是獅鷲拳中的一招“獅鷲振翼”。
剛纔由“銀鷲獨立”化爲“獅鷲振翼”之時,因和聖騎士對了一掌,力道反激之下後面的變化被打斷了接不下去,不過沒關係,現在就此補上。
獅鷲世界中七年閉關,讓龍嘯峰發現,獅鷲身爲可以飛天控地的兩棲猛獸,其雙翅突振之力,實是非同小可。平時獅鷲的翎羽摸起來雖然很溫軟,但翼展一開,其力道卻足以碎石破玉。
龍嘯峰甚至以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在獅鷲展翅時加以攻擊,雖然他的力道用得很足,但那一瞬間獅鷲的翼展卻是攻防兼備,龍嘯峰擲出的石子全被盾牌一樣的獅鷲翅膀給反激了出來,無一奏功。
因此龍嘯峰潛心琢磨之下,將獅鷲展翅時的那一股爆發力化爲拳法之變中的寸勁,盡皆融入了這一式“獅鷲振翼”之中。攻,要攻得威猛;守,也要守得嚴密!
而今天,聖騎士喬治·威斯頓那卓絕的身手,就是他龍嘯峰新創拳法的試金之石!
龍嘯峰三掌一出,掌力洶涌,平地頓時涌起一陣狂飆。再劈三掌時,廣場之上,罡風呼嘯,中央旗杆之上那一面獅鷲旗本來只是在微風中有氣無力地搖頭擺尾,這時卻恍如被灌注進了一種靈性,旗上獅鷲昂首挺胸,配合着龍嘯峰澎湃浩蕩的掌風獵獵而舞。又劈三掌時,龍嘯峰和聖騎士周邊地下那些遺散的頭盔兵刃,被勁風所卷,如浪裡浮萍一般,打着旋兒向四下裡翻滾了出去。
光明教廷那邊對光明神的頌揚聲戛然而止。龍嘯峰掌上的勁風猛灌過來,逼得這些神棍們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不想憋出內傷的話,只有把嘴巴閉上,退得遠一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