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送走了戴維先生。戴維先生一步三回頭,顯得頗爲戀戀不捨。對於一個藝術鑑賞家來說,眼看着精靈的掛墜擺在眼前卻無法擁有,是一件很折磨靈魂的事情。
但他對寶物的渴求之心再強烈,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光明教廷宗教裁判所的腦袋上去,想在美女蛇的口中奪食,他一定是嫌自己一家生活得太安逸了。
精通精神魔法的安妮清楚地感覺到了戴維先生對寶物的執念,或者可以說是貪慾。她並不討厭這種貪慾,正因爲人有了這種對萬物的貪慾,她的精神魔法才能擁有廣闊的發揮空間,她最怕碰上那些說精不精說傻不傻的精靈和死過一次的邪惡亡靈,前者在進化的道路上摒棄了無數負面的慾望,後者根本就是沒有了慾望的行屍走肉,精靈和死靈,是她精神魔法天生的剋星。
也許,現在還要加上一個人——龍嘯峰。安妮蹙起了眉頭,把玩着水晶掛墜悶悶不樂地思忖着。
安妮誘拐龍嘯峰,手到擒來,沒費吹灰之力。但在她因精神魔法錘鍊而愈加敏銳的直覺中,卻第一次有了失控的感覺,那種感覺很陌生很令人無法置信,偏偏卻又清晰可辨,它象不祥的烏鴉一樣盤旋在安妮的心頭,讓她覺得壓抑。
爲什麼自己走在龍嘯峰身邊時,總是有一種心悸的感覺呢?從來只有自己讓別人心悸,什麼時候,輪到自己的靈魂在黑暗中顫抖了?安妮絕對不肯承認這一點,她必須找一個理由出來,而現在,理由似乎找到了。
這枚曾經掛在龍嘯峰脖子上的水晶掛墜,因微雕着精靈的神秘魔紋而散發着無形的魔法波動,這深邃安寧如幽靜森林的魔法波動,正好可以削弱自己的精神魔法影響力。
也許,這枚掛墜就是令自己神魂不定的罪魁禍首?安妮寬慰自己,但龍嘯峰那張在她的精神魔法控制下木無表情的臉總是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令她煩躁不安。
安妮決定好好去審審龍嘯峰,去好好琢磨一下這個周身既沒有鬥氣波動,也沒有魔力反應的年輕男子。據薩米男爵府中傳來的情報,他應該是個來自極域之地的落魄貴族,這種人得意時只知道錦衣玉食,落難了以後就成了不如雞的拔毛鳳凰,這類二世祖她經見得多了,可自己的感覺一向是很準的,難道這個龍嘯峰隱藏了實力?
可這樣想也不對呀!如果龍嘯峰真有那種足以瞞過自己眼睛的實力,他也不必去賣自己的鳳凰了。
安妮搖搖頭,把所有紛亂的想法都甩在了腦後。真相只有一個,在自己的精神魔法面前,不愁龍嘯峰不如實招來。
拿出一個古樸的銅盒,安妮將精靈的水晶掛墜小心地放了進去,蓋子一合,那股干擾她心神的魔力波動被屏蔽了。安妮手託着銅盒笑了笑,這件寶貝自己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但可以拿它當禮物送給與自己分別近一年的姐姐,這個掛墜的屬性與姐姐非常契合,姐姐一定會很喜歡的。
把小巧的銅盒在懷中揣好,安妮回到了那間佈置了傳送魔法陣的密室。
“大人,您的目標?”操縱魔法陣的黑衣人問道。
“黑獄。”蓬勃的白光閃爍,魔法陣中的安妮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黑獄是光明教廷宗教裁判所關押犯人的一處秘密監獄,龍嘯峰已經被帶到這裡一天了。
龍嘯峰自認爲他最大的本事之一是隨遇而安,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呆了一天,他就已經習慣了這種連睡覺都有人盯着看的生活。
他裝作失魂落魄的樣子被送進來後,來了個面無表情的中年人解除了他身上並不存在的精神魔法的影響,然後用公事公辦的聲音要求龍嘯峰配合協助教廷的調查。
龍嘯峰長長地出了口氣,原來幕後黑手是教廷,哈哈,真是瞌睡來了個枕頭,你們得罪我在先,這回可被我抓着個滿理了。走着瞧吧!打不出你們的屎來,算你們上輩子屙得乾淨!
這些教廷的傢伙倒也沒對龍嘯峰動什麼非刑,而是先請他洗了一個很舒服的熱水澡,浴室由天然的溫泉改成,龍嘯峰在裡面泡得神清氣爽。
泡完澡出來後,龍嘯峰發現自己全身的隨身物品都不翼而飛,留給自己的只有一件寬大的浴袍。龍嘯峰詢問了一下自己的監視者,得到的答覆是暫時替他保管,免得發生一些用鞋帶開鎖用晶卡上吊的靈異事件,那就不好了。
龍嘯峰“哦”了一聲,就什麼話也沒有了。他的樹梢護臂果然不愧是神器,戴在他的手臂上時,和他的肌膚形成了完美的保護色,那些教廷的傢伙幹睜着大眼睛就是看不見他們看不見:)龍嘯峰心裡很是樂滋滋地鄙視了這些土鱉們一番。
龍嘯峰那淡定的反應,通過一面隱藏的魔法晶鏡,被看得一清二楚。面無表情的中年監獄長先生把玩着那張價值一億四千萬金幣的魔晶卡,他對龍嘯峰開始有些佩服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在一億四千萬的金幣落入獄卒手裡時,還能保持一份平常心的。
甚至連他自己,幹了半生監獄長,眼睛裡算是見過錢的酷吏,都對這筆龐大的金幣動了心。如果這個人不是頂頭上司安妮·雷諾特大人親自押進來的,自己保不準已經幹出點兒什麼花花的溼活來了。
不過呢,這樣不是挺精彩的嗎?現在的監獄裡,淡泊堅定的好漢子越來越少了,那些只知道哭哭啼啼,輾轉哀嚎的孬種,折磨起來實在沒什麼意思。這個不把金幣當錢的年輕人實在是一朵奇葩呀!先好好養着,等安妮大人失去了對他的興趣後……
舔了舔嘴脣,監獄長先生愉快地想起了那些黑獄最底層水牢裡泡着的人形蛆蟲,他用期待的目光打量着魔法晶鏡中悠然自得的龍嘯峰,冷冷地笑了笑後,更加悠然自得地彈了彈手指間的魔晶卡。
安妮大人拿走了那個不起眼的水晶掛墜,那麼按規矩,這兩張魔法晶卡就是黑獄的了……呵呵!人生,是多麼的幸福啊!
龍嘯峰絲毫不知道自己正坐在火山口上——當然,知道了他也不怕——他愉快地享受着黑獄的一切——甘甜的山泉水,豐盛的大餐,連睡覺的房間都佈置得精緻整潔,想不到這些獄卒還是一羣蠻懂得生活品味的傢伙。
監獄長大人追求的生活品味確實很高,一天時間不到,他已經把那筆一億四千萬天降橫財的用途,分配得七七八八了。正當他閉着眼睛,在自己計劃中第一百零八奶的繡幕中運籌帷幄的時候,他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激靈一下,監獄長先生馬上跳了起來,擺出了恭敬的架勢。安妮·雷諾特雖然心狠手辣得連自己都甘拜下風,但她終究是個女人,如果讓這位精神魔法的女性達人窺探到了自己剛纔的胡思亂想……
監獄長一邊冒冷汗一邊努力在腦海裡唸誦《光明經》,來沖淡想像中那些少兒和少女都不宜的畫面。無關於懺悔,但一樣的虔誠。
今天的安妮顯然沒那個心思去關注監獄長大人想要包多少奶,她步入監獄長寬闊的辦公室後,直接了當地問道:“我的獵物表現得怎麼樣?”
監獄長恭敬地打開了魔法鏡盤,龍嘯峰的實時影像出現在安妮面前。
“大人,他非常的安靜與從容,就好象他不是在坐牢,而是來這裡渡假。甚至連他睡覺的時候,呼吸都始終保持着一個頻率,就好象他連美夢和噩夢都不會做一樣。”監獄長最後以馬屁來封緘,“當然,如果沒有這樣的境界修養,也不配做大人您的獵物了。”
安妮並沒有被監獄長的恭維所打動,她盯着魔法鏡盤中的龍嘯峰——現在的龍嘯峰一身輕袍,正盤膝坐在牀鋪上,五心朝天,潛修內氣。
“他在幹什麼?”安妮問道。
監獄長聳了聳肩膀:“我只能認爲,他是在自虐。我讓一個手下學着他的樣子,擺着這個姿勢坐了半天,結果可憐的比爾現在腿麻得連路都走不動,只能在地上爬……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們要打斷這個人的腿的話,比爾一定會第一個報名的。”
安妮深深地吸了口氣:“你手下的那個比爾運氣不錯,他的願望應該距離實現不遠了!”
監獄長的眼睛亮了起來:“大人,您的意思是……”
安妮搖了搖手指:“在那之前,我還要和我的獵物好好的談一談。當然,無論談話的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干擾你們聚餐的樂趣。”
監獄長一向木無表情的臉上難得地泛起了一絲活色,即將開場的血腥盛宴似乎給他枯燥的生命中注入了一泓活水,讓他的整個人都顯得容光煥發起來,他意味深長地看着鏡盤中還懵然不知大難即將臨頭的龍嘯峰,舔了舔嘴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