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怎麼就哭了呢?”凌輒有些不解地問道。

阮流今搖搖頭不說話,我果然是太沒用了,到底還是要哭出來,既然你已經決定了要放棄了,爲什麼還要這樣溫柔地對待我呢?我會不捨,會不甘,會做出很奇怪的事情來挽留你……伸手壓下他的脖子,又接着擁吻到一起。

既然是要告別,也請含蓄一點吧。

請……再抱緊一點吧。

次日。

阮流今趴在牀上有些懨懨的,不想起來。

凌輒心情甚好地親親他的耳朵,然後下牀準備出去練刀。

阮流今迷迷糊糊地轉頭看着正在穿衣服的傢伙,爲什麼一點傷心與不捨都看不出來呢?……啊,我纔是那個被拋棄的那個,所以傷心的人應該就只有我一個人纔對麼?

凌輒打理完自己,轉頭看着仍然是迷迷糊糊地阮流今,皺了皺眉,不爽道:“你那是什麼表情啊?昨天晚上你分明就是很喜歡的樣子啊,難道真的是用完就丟掉的黑寡婦閣下嗎?”

——這是……什麼奇怪的牢騷啊?

阮流今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似乎是清醒了那麼一點點。

有些無奈地嘆口氣,凌輒俯下身去,親了親某人的嘴角,然後湊到他耳邊,用調笑的語氣說:“吶,你先去秦州踩個點,本大爺隨後就到~”

啊?

凌輒笑了笑:“明白?”

阮流今忽然間爬起來,抓住凌輒的領子,惡狠狠地問:“混蛋你剛剛說什麼?!”

凌輒笑着抓起被子把面前的傢伙裹起來抱到懷裡,有些悠閒地說:“雖說現在已經是春天了,但是還是有些冷呢,不要生病了啊,萬一我在秦州看見一個病怏怏的小阮可是會很傷心的啊……”

雖然是表示了關心,但是阮流今只覺得他欠扁。

懷抱裡是軟乎乎的一團,隔着被子抱上去的時候竟然都令人想起前一天晚上肌膚入手時美好的觸感,凌輒擡頭望向天花板,我果然腦子都裝着很奇怪的東西麼?

“你、你……”阮流今口吃一般地說着沒有意思的詞語,將臉埋到凌輒的脖子裡。

“你不是決定不要我了嗎”這樣的話在已經確定是自己胡思亂想的情況下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那麼昨天晚上他到底是在爲什麼而道歉呢?這個問題在阮流今的腦子裡只出現了那麼一剎那,然後就再也尋不見蹤跡了。

既然不是不要我,那麼他爲什麼而道歉應該也是不重要的存在了。阮流今心裡大概是這樣想的,也可能什麼都沒有像,因爲凌輒已經吻住他,脣舌交纏裡沒有心思再去想起他的任何的事情。

熱吻結束以後是小孩子嬉戲一般溫情的碰觸,凌輒說:“要是永遠不用起牀就好了。”

“你快點出去練刀吧!”阮流今道,“我還要接着睡呢。”

“啊……你這彆扭的傢伙!”凌輒嘆道,“什麼時候能順着我的意思說句話呢?難道只有在牀上的時候嗎?”

……!!阮流今聽了立刻伸手擋住他的嘴不讓他接着說下去,一邊紅着臉咬牙切齒道:“你去死啊——”

凌輒握住他貼在自己嘴脣上的手,很是輕佻地親了一下,笑着說:“不過你這樣彆扭也好,以後不彆扭也好,怎麼樣我都喜歡。”

阮流今別過臉去,有些不自在的樣子,臉色依舊是很紅,小聲說:“不要說這樣的奇怪又肉麻的話啊!”然後吼了一句,“快滾出去練刀!!”

凌輒笑得無比溫柔,看着他,說:“好。”

阮流今無話可說了。

……突然間這麼溫柔,到底是幹什麼嘛!

————

“馭——”**駿馬一聲長嘶,馬頭高高昂起,郝散停在了姑臧城門前。

涼州的治所,如今已經被鮮卑人弄得面目前非。

原本就已經開始走向衰落的風沙中的古城,如今裡面恐怕已經是更加破敗了吧?郝散對於這些也只是聽說過,也不曾細想,橫豎這些都是與他沒有干係的。

如今就站在這城下,似乎也沒有什麼感覺。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着文人一般的多愁善感,看見什麼都能聯想到幾千幾萬年以後或者以前或者幾千幾萬裡以外的事情,郝散只是擡頭看着城樓,晌午的陽光有些刺眼。

原本每日都大開着的城門,如今也是關着的。

城樓上守着的士兵看見了城門口的郝散。

這個時候漢人都已經逃離了,城門下那個粗獷的漢子肯定不是與他們結下仇怨的民族。

於是城門官朝着下面喊:“城下是什麼人——”

“匈奴人郝散——”郝散大聲喊回去,“可否讓我進城歇息幾日——”

今時不比往日,姑臧已經不是大黎的城邦,江風舟與陳寒谷雖然已經死了,但是雍州離這裡也不是很遠,他們縱使對雍州的長安沒有覬覦之心,也不敢肯定雍州的官員雍州的軍隊就不敢過來收回涼州,北方還有幷州的大軍,也是有可能會聯合着攻過來的,即使是涼秦二州,也還有他們沒有搶過來的郡縣。鮮卑人此刻就算是勢力壯大了,也不敢就此掉以輕心。

城門官並不敢就這樣輕易地打開門讓郝散進來,哪怕就只有他一個人,若郝散真是什麼黎國派來的刺客或者細作,他的責任就大了。

城門官跑回去請教更大的官員了,其實也就是拓跋家的比他地位高的人。現在整個姑臧城都是拓跋家的。

郝散仍然在下面等着,他現在並沒有什麼一定要去的地方,如果他現在開始走,也可以在天黑之前到達下一個城鎮,只是他有些疲乏,暫時不想再往前走了。

拓跋傑聽說城門下的人是匈奴郝散,立刻就同意了城門官去開城門。

匈奴的郝散,他在年少的時候也曾經聽說過這位匈奴勇士的名號,當年也曾經帶着自家的一票人殺掉了當時作威作福的領主,得到烏桓的稱讚,後來便在龍庭負責守衛匈奴最小的王子。

在兩年前黎國設計離間匈奴幾位王子,使得烏桓氣絕匈奴沒落之後,匈奴小王子暮塔隨着所謂的護送質子歸國的隊伍去了洛陽,算是名義上的質子,事實上這個時候,黎國已經不需要靠質子來遏制匈奴了。

郝散進城以後果然看見了一片蕭條的景象,被異族人佔領的城鎮,怎麼會還有當初的生機?沒有來得及逃出城的漢人早已經被虐殺,鮮卑人幾乎不會做生意,又怎麼會有人還在這姑臧城中開客棧?

郝散想,自己晚上能住在哪裡呢?隨便找一個有屋頂的地方湊活一下大概也是可以的,其實他對這個要求也不是很高。如今他原本要守護的國家已經衰弱到根本不能威脅到黎國,衰弱到黎國甚至願意出兵來保護他們,他立誓要保護的人如今也已經去了他想去的地方,回到了他母親的家鄉,也已經不再需要他的保護。他覺得自己大概是茫然到無慾無求了,對世間的很多事情,都不甚在意了。

前方一名身着甲冑的年輕人在一羣士兵的簇擁下迎着郝散走來。

他再郝散面前站定,非常有禮貌地問道:“匈奴郝散?”

郝散點頭。

年輕人道:“勇士遠道而來,不如先在姑臧歇息幾日再上路。”

郝散道:“我也正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