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的腦子頓時亂了,不知怎麼的,就被稀裡糊塗地推下了桌子。於是,各色酒杯蜂擁而至。在擁擠不堪的人羣中,尾小山也不知道哪裡去了,只落得我自己在這裡。頃刻間,我簡直是把自己前半生喝過的酒一次性又都喝了一遍,什麼紅的、白的、綠的、黃的各色酒品簡直應有盡有。
涌過來的人羣,剛開始時還有說有笑的履行着敬酒的程序,然後雙方一起幹掉杯中的酒。可到了後來,在場的人好像都商量好了似的,十分心齊地加快了喝酒的節奏,都開始主動地灌我酒喝。左面的酒杯還未見底,右面的酒盞又強行頂到我的嘴邊。我幾乎就是喝了吐、吐了喝。如果被灌酒時吞嚥的稍微慢些,就會有人上來強行捏開我的嘴巴狂倒,好多次都直嗆得的我昏天黑地,有的酒都是從鼻子裡濺出來的。
喝的實在是太多太急,馬上,我的頭就已經開始疼了起來,四肢也開始了麻木,心臟難受得像要脹裂開。我想,自己是要死在這了。一個搞笑的小丑,一個沒有幾個人疼惜的可憐蟲,也許真的就要死在這了。回想一事無成的自己,回想苟延殘喘的半生,再考慮一下沒有價值、沒有希望的未來。我在自己的內心深處笑了,開懷大笑。死就死吧,於是不再掙扎,而是開始了來者不拒的拼酒,有些人以爲我瘋了,開始往後退。最後我終於倒下了,直接攤到倒在了地上。
冰涼溼滑的地面,使我稍微清醒了一點。這時,一隻皮鞋扒拉了一下我的腦袋,以一種扁平的近似豺狼的嗓音呵斥道:“媽的!我還真以爲今天有酒神轉世了呢,就這麼點酒量,也敢英雄救美。來,把他架起來,繼續灌他,還他媽的酒神轉世,今天就讓他變成酒鬼去重新投胎!”
“別啦,八哥,再這樣下去就真的要出人命啦。”一個女孩急切的說。我乜斜着眼睛努力地看了一眼,可惜她不是尾小山。
“哼,一邊呆着去,這個下流胚子,在我眼裡就是個臭蟲,就是坨屎。只要老子樂意,想弄死幾個就弄死幾個,來呀,架起來,咱們繼續玩死他!”
此時我的腦子已經開始嗡嗡地作響,我被幾個人駕到吧檯上,又開始了第二輪的狂灌。痛苦中腦子的嗡鳴聲又變成
了幾百面大鼓咚咚地亂響。不僅頭痛,心臟也是難受之極,腹內也開始有了脹裂感。由於這難以忍受的疼痛,我整個人開始本能的扭曲抽搐起來。酒杯被碰灑了,就在這時只聽有人罵道:“哎呀!這小子敢敬酒不吃吃罰酒!”說罷,就是幾下重拳打在我的頭上、肚子上。我當時就疼得昏了過去。
一壺冰酒倒了下來,我又醒了過來,此時已經沒有了疼痛感,換之而來的只有麻木,身體的麻木和心的麻木。恍惚中,感覺腦海中的鼓聲又變成了無數人的說話聲、腳步聲、吞嚥酒水聲,我心中不由得一驚。這正是那種久違的重獲超級聽力的感覺,只不過沒有達到上次那種可以通過聽力勾勒出整幅畫面的那種程度。
“醒了,他醒了!”一個聲音喊道。
“架起來,繼續灌!”扁平嗓的聲音此時又響了起來。
現在我已經能夠區分每個人或物的聲音了,而且能夠定位聲音的準確來源,並在確定聲源之後,我還可以在頭腦中將那個聲音單獨放大。我此時念念不忘的還是尾小山,於是我開始努力地尋找着她的位置,希望臨死之前能夠再聽聽她那美麗的聲音。但是一直也沒有找到,找着找着突然感覺到在一個角落裡,一個女人的急促的呼吸聲好像很像她。這時,在那個女人旁邊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小姐,看來不是他,如果再不救就太晚了。”
一個期盼已久的美麗嗓音響起:“再等等,我相信我的直覺,畢竟已經沒有時間讓我們再重來一次了,只能賭一把。如果因此害了他的性命,而壞了祖宗定下的規矩,那就拿我來抵命。”尾小山此時的聲音已經不再俏皮,而是顯出從未有過的莊重嚴肅。
“小姐!”那個蒼老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發急。接着我好像聽見尾小山猛地一揮手打住了那個老人的話頭。
我正待細聽時,一杯酒又猛地塞到了我的嘴裡。我一把推開,並使勁地把頭轉向尾小山聲音的方向。穿過人叢的縫隙,隱約能看見她就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她也正滿面愁容地看向我這邊。
“如果我死了,不必你抵命,只要你能時常念着我就好。”我向着她的方向,喃喃自語道。可是,隨即令我吃驚的
事情發生了,只見尾小山突然站了起來,驚愕地看向我這邊的方向。與此同時,剛纔被推開的酒又直接地灌下了我的喉嚨。她聽到了!她聽見了?而且周圍的人沒有任何反應。難道剛纔自己的喃喃低語可以只說給她一個人聽?我可以把聲音傳送給唯一我想傳送的任何特定的人?
在驚喜的同時,我也感到了四肢百骸間開始涌起了一股股的暖流,它們慢慢地由四方彙集而來,然後開始了在體內大周天的循環流動。每循環一週天,身體的麻木就減輕一些,腦袋的疼痛也減緩一些,並伴隨着大量的汗水從頭臉、前胸、後背、手掌各處涌出。此時,我的渾身上下早已經被嗆出、灑出的酒浸透了,因此大量的出汗並未引起周圍人的覺察和注意。逐漸地,我的精神開始好起來,四肢彷彿也充滿了力量。有些旁觀者似乎也看出了我的變化,紛紛驚異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黃毛大漢又掐着我的脖子欲強行灌酒,豪氣重生的我一把扣住他粗壯的手腕,緩緩地掰開了他的手。他感覺不對後,就是一陣獰笑,似乎我的這個舉動正中他的下懷,於是他也開始用力。看對方使出了力氣我也是稍一加勁,但感覺對方的手臂似乎也就這些力氣了。因爲我明顯地看到了,手腕的疼痛已經使那人的臉開始了扭曲變形,冷汗也涔涔地在面頰上冒出。此時他驚駭的問道:“你、你想幹嘛?”
在力量的對抗中能夠摧枯拉朽,總是令人更加地亢奮。我冷笑道:“酒,不是這樣敬的,”我另一隻手,奪下他手裡原本捏緊的酒杯,一飲而盡,接着用逼人的眼神看着他道:“我喝了,該你了。”
這條壯漢早已被我驚人的力量和鄭重的語氣嚇得奪了志,於是就立刻大喊着在吧檯上要了一杯酒,迅速地仰脖喝下。我手一鬆,他立刻揉着已經腫起來的手腕,紅着臉急急的躲到了人羣外面。
在場的人們看到了這一幕,立刻有幾個人歡呼起來。“酒神啊,簡直是劉伶在世,這杯必須敬你!”從這時起,灌酒又變回了真正的敬酒,圍在我周圍起鬨的人也漸漸散開,party又恢復了正常,之前瞧不起我的人,有的也紛紛回來重新介紹認識並客客氣氣互致敬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