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趙老倌家的廚房裡找了一一碗水來,不知道先生要拿來幹什麼,端給先生之後,先生含了一口噴在地上,然後拿出震子敲在碗邊上,聲音很清脆,先生這樣噴一口水敲三次,一共做了三個來回,這才把碗放下,然後和我說重新把香點起來。
這回我用火柴一擦就着了,我點了香,先生捏香拜了插在地上,因爲紙錢被吹飛了很多,於是我就將剩下的都燒了,只是燒着的時候還是會有風吹來,好像要把燒着的紙錢吹走,不過最後都安靜下來了,先生唸完了悼文,將悼文燒掉,然後沒有去動供奉着的東西,接着用香梗刺穿了符紙,在我們挖開的地方圍了一圈,這才和我說今天就只能到這裡,差點就沒做成。
先生自己也捏了一把汗,他說要是做不成這麻煩事就大了,三天之內我們需要再來一次,到時候需要把屍體挖出來,還要進行一次關亡,關亡的話需要讓奶奶來做,雖然先生也會做,可是奶奶要更靈驗一些。
家裡人都知道我們去趙老倌家做這個事了,回來之後也問了情形,奶奶聽見說過程並不是很順利,多少有些意料之中的表情,她說趙老倌家本來就是個邪乎地,那屍體被埋了也不知道多久了都沒爛,說明是煞氣養着,這東西怕是難纏的很,不好生弄好了,是會爲以後留下大患的。
至於三天再去關亡的事,定在了隔天,奶奶說關亡的話可以白天做,不一定要等到太陽落山,而且趙老倌家煞氣重,白天做效果會更好。
到了隔天我們都去了,期間遇見了趙老倌家的鄰居,他們見奶奶來幫趙老倌家關亡,一方面說奶奶心腸好,一方面唯恐避之不及,生怕連累了自己,奶奶倒也沒去理會他們,村民們歷來都是這樣的。
先生說先關亡問清楚這屍體的來歷,再做打算看如何處置這具屍體,是不是該把它挖出來。關亡的話需要叫亡魂,所以需要把禁制給拿掉,否則亡魂是叫不來的,所以關亡的時候不得不把那罐銀元給挖出來,然後再把鏡子拿掉,讓屍體的臉露出來,這樣方便奶奶叫亡魂,否則的話我們沒有這屍體的任何東西,是叫不來的。
關亡的步驟前面說過,基本上和叫魂是一樣的,只是多了送亡魂這一關,奶奶從請神問神都很順利,只是到了叫魂這一節的時候,我忽然看見奶奶捏着香的手有些顫,這是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而且奶奶的身子好像也不太穩,看着總有些不對勁的樣子,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大半柱香的時間,奶奶最後沒有送神直接就終止了叫魂,然後就睜開了眼睛,在睜開眼睛之後,奶奶卻並沒有像平時一樣把香滅掉,也沒有去吹蠟燭和倒水,而就是那樣捏着香,眼睛睜開着,好像僅僅只是眼睛睜開了,可是神卻還沒有回過來。
奶奶這個樣子持續了大概十來秒的時間,然後纔看見她的身子猛地動了,這時候香差不多已經要完全熄了,我們在一旁看得揪心,見奶奶回過神來,才問說怎麼樣了。
奶奶說她的手有些涼,好像不怎麼聽使喚,讓我幫忙把香拿了熄掉,我於是從奶奶手取下香,其間碰到了奶奶的手,只覺得就像是碰到了冰坨子一樣,我驚詫無比,問奶奶這是怎麼了,奶奶說暫時沒有知覺了,讓我先把香弄熄了,吹了蠟燭,再把水倒了再說。
我於是照着一一做了,奶奶的手依舊不大靈便,好像都不能自己靈活支配,然後我聽見奶奶說埋着的這個人就是趙老倌家惡靈的來源,也是一直在窗子外面纏着我的那個惡靈,然後奶奶說讓先生他們把他的身子挖開看他的左手。
於是接下來先生和父親就開始挖這具屍體,只是讓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這具屍體並不是完整的,特別是在挖到胸口部分的時候,我們似乎是看到了有有的屍體的重現,只見這具屍體的胸部以下都已經沒有了,只有一些血跡混在土裡,而僅存的部分除了頭部以外,都被啃得慘不忍睹,所幸的是他的手臂都還在,雖然手臂和手掌都被咬得不成樣子,但是左手的六個指頭還是能辨認出來,儘管好幾個手指頭都被咬掉了,手巴掌也不見了半邊。
見到這樣子的一具屍體,先生感嘆說它不變成惡靈都難,估計他整個人除了頭還完好,其它部分都被吃掉了。至於是什麼乾的,我除了能想到老鼠,也想不到其它的了。
我問奶奶說這個人是誰,爲什麼會被埋在趙老倌家院子下面,而且看他蓄得是長髮,從髮型上來看,估計是清末人了。再加上銀元是民國年間用的貨幣,由此可以推斷這具男屍埋在這裡應該很久了,也不知道趙老倌他們這一輩知不知道他的存在。
然後我才聽見父親說,人人都說趙老倌家有一罐銀元,起初還以爲是以訛傳訛,想不到竟然是真的,這樣看來這一罐銀元似乎不祥啊,這裡面的原委就暫時還不得而知了。
奶奶關了亡之後,看奶奶的樣子,應該是見到了變成惡靈的他的亡魂,於是我們就都看着奶奶,奶奶說他的屍骨被老鼠擡到了王叔家的玉米地裡,就是先生和王叔撿到過的,他讓奶奶幫忙把它的屍骨能夠找回來下葬,這樣他也能入土爲安。
先生說關亡亡魂會說他的名字,然後先生就問他叫什麼是哪裡人,奶奶說他沒說是哪裡人,他說他叫邱布,然後父親說我們村根本沒有姓邱的,先生才說可能是個外鄉人。
奶奶說屍體先就這樣,不要去動它,等到那片玉米地找到了屍骨,再和屍身一起下葬了,也算了了一樁心願。
於是之後先生依舊把屍體按照原樣埋了,
還是把銀元和鏡子按着最初的樣子放置了,一點也不敢馬虎,之後奶奶的手恢復知覺了,這纔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問奶奶爲什麼後來沒有送神和送亡魂就直接結束了,奶奶這才告訴我說這回關亡直接來的就是它,並沒有拜託其它的什麼東西去幫尋找,奶奶說,這裡凶煞,她也招不到能夠和她定契約的那東西,因爲這裡就是它的,纔開始請神它就已經在身邊了。
我說那麼在我窗戶上寫“救救我”的也應該就是它了,因爲它的身體被埋在了那裡,所以不得已成了惡靈,是不是這樣,奶奶點點頭說大致上就是這樣,但是我卻看見奶奶的神色並沒有舒展,按理來說,能夠了結了趙老倌家的這件事應該值得慶幸纔對,最起碼在大鬼月來之前這邊的惡靈是不會作祟了。
可是奶奶卻搖了搖頭,奶奶說她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但是一時間她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只是一種感覺,所以奶奶說先找了他的屍骨再說吧,如果能順利下葬最好,要是葬不下去……
說到這裡的時候,奶奶就嘆了一口氣,後面會怎麼樣,就不言而喻了。
去找他的屍骨的事,自然是我、先生和父親一起去的,先生找到了上次找到人骨的那個坑,然後繼續往下面挖了一些,果真挖到被埋起來的屍骨,而且是一堆,於是先生用符袋都裝了起來,期間我問了先生一句,說爲什麼老鼠會去啃咬他的屍體,而且還把他的骨頭辛辛苦苦地叼到這裡來,這是爲什麼?
先生想了想好像也想不出來什麼解釋的答案,就搖搖頭說這個他也暫時還沒想出來。我於是又說鄭老秋的屍骨也是被葬下去了被老鼠給叼了出來,還有二栓子的也是,而且二栓子的更甚,直接是養了一隻大老鼠在棺材裡充當二栓子的屍體,於是最後我問了先生說,趙老倌撿這麼多的死物,會不是拿了喂老鼠,因爲好像這種大老鼠是吃肉的,不吃素。
俗話說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先生聽見我說到這裡,忽然看着我,像是被我提醒了一樣,然後說我小時候在桑樹林邊被老鼠拖過,會不會問題是出在那片桑樹林上?
先生想得比我要遠一些,我一時間跟不上他的思路,然後先生說趙老倌家臨近河邊,起先他就一直不明白,爲什麼好端端的一個家,非要弄成陰邪煞的格局,而且總是透露出一種他們家是故意這樣做的意思在裡面,就像我說的,要是他們家就是拿這種格局來養這種老鼠呢?
先生說老鼠再怎麼養也只是老鼠,但是想要養這麼大,而且這麼兇猛,就是把亡魂附在老鼠身體裡,藉助亡魂的生長而生長,我們在趙老倌家沒有見到過一隻老鼠,那麼這些老鼠在哪裡?
我接口道,那就只能是在桑樹林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