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東西溜了進來。
察覺這一點後,我猛地拔出了露陌匕首,手機微光照着房間。大喝道:“誰?給老子滾出來,”同時戒備着忽然會出現的恐怖,更加大聲的喊道:“方航快來。鬧鬼啦。”
迴應我的卻是沉默。無論方航還是溜進房間的東西都沒有出聲。
貼着牆。心跳飛快,靜靜打量着屋裡的擺設,面前是一張木桌四條方凳,桌下空蕩蕩的。木牀貼着嵌有木窗的牆根而放。看不出原來顏色的牀單垂在地面,或許正如我所猜測的那樣。牀下藏着什麼東西。
房間裡僅有三樣傢俱,最後一樣是我對面的衣櫃,一進屋就看到了。只是嫌髒便沒有打開,如果有東西溜了進來,只能在牀下或是衣櫃裡,我慢慢挪着腳步向木牀靠去,腦中層出不窮的念頭,甚至想起了小時候給文靜講的一個恐怖故事。
就是有個女孩夜裡總接到陌生的電話。女聲在電話裡遲緩空洞的重複同一句話:“背靠背,我們做姐妹。”
最後這女孩在自己的牀下,發現一具被釘在牀板上的女屍。
保不齊,我也和一具屍體背對背的睡了一陣。
終於挪到牀前,我的心已經懸在了嗓子眼裡,用握着手機的手小心揪起牀單,憋着勁準備看到牀下血肉模糊的臉。
牀單剛剛挑起一個巴掌的高度,牀下卻猛地遞出了一隻慘白的胳膊,在手機所放出的淡白色微光下更爲瘮人,而這隻手便抓住了我的手腕,刺骨的寒意順着皮膚滲了進去,我頓時感覺肩頭一片麻木,好像都不是我的胳膊了。
怕什麼來什麼,就算是活人,忽然出現也會嚇死人的。
我嚇得慘叫一聲,跌坐在地,胡亂向牀下蹬踹,希望將這隻胳膊的主人踢回去,木牀與牀單封閉的狹小空間好像有東西要爬出來,我又被拖着一條胳膊,這麼短的距離根本不允許我將力氣使足,只是輕飄飄的瞪了幾腳,對着抓住我的屍體或是怪物根本沒有任何威脅。
手腕上的力道越來越大,看這架勢是想將我拖到牀下去,而我坐在地上也沒個借力的地方,屁股與地面摩擦着,一點點被脫了過去。
危急關頭,我猛地叉開兩條大長腿,腳跟分別抵住兩根牀腳,當初許祈讓我在中藥湯裡泡澡,隨後和方航聯手將我渾身筋骨拉開,像這樣的一字馬根本難不住我,我要是和康九香互換了性別,肯定爽死她了。
抵住牀腳後,手腕上的力道將我大腿根扯的生疼,卻也止住了被拉入牀下的危險,我一邊喊着救命,一邊用露陌匕首捅那隻抓着我的慘白胳膊,每一下都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卻始終沒能將他的骨頭砍斷,而無論我喊得怎樣撕心裂肺,方航始終沒有出現。
也就在這個時候,腳腕一涼,我定睛看去,差點把眼珠子嚇出來。
牀下又伸出同樣的兩隻白慘慘的手將我腳腕抓住,正用力拖拽。
而這還不夠,正中心位置,我的手與它的手角力的下方也探出這麼一條胳膊,那五根手指正不停抓合着,方向便是我兩.腿之間。
還沒觸碰到,但那蛋碎的疼痛卻是每個男人都可以想象的,下意識便夾.緊雙腿,不給這流氓摘桃的機會,卻也因此失了抵抗,呲溜一聲被拖入牀下。
狹小的空間並不如我想象那般擁擠,目不能視但似乎只有一具冰涼的屍體,可手卻不知道有多少,正七手八腳的在我身上摳抓着,似乎想將我的皮肉一塊塊撕扯下來。
被薅掉一把頭髮,疼得我齜牙咧嘴,但鬼這玩意,不怕它出來,就怕它藏在暗地裡嚇唬我,此時真刀真槍的幹上了,還真就如方航說的那樣,啥妖魔鬼怪是我沒見過的?我他媽連小哪吒都見了。
露陌匕首掉在外面,我還有四肢和一張嘴,污言穢語咒罵着這隻鬼的祖宗,痛斥名人兄和方航關鍵時刻掉鏈子,亂糟糟揮舞着拳頭,反正總能打住那冰涼微軟的屍體。
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玩意,力氣比我大,手還比我多,我倆就在牀下毫無章法的搏鬥着,狂風驟雨般的拳頭砸在我臉上,真將我打得有些發懵,恍惚間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摳住我嘴巴,張口便咬了下去,而順着牙齒流入口中的酸臭液體差點讓我嘔吐,可隨即便聽到一聲好像蟲子口器中發出的淒厲尖叫,它在我肚子上踹了一腳,力道極大,將我踹出牀底不說,還貼着地滑到了牆根。
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便是熱乎乎的粘稠血液,還摸到一個劍柄。
是掉在外面的露陌匕首,我坐着匕首滑到牆根,它居然捅了進來。
牀塌了,怪物即將衝出來,我顧不得自己的傷勢,解開褲腰帶拔出了綁在大腿的手槍,一股腦打空一梭子子彈,那碎木之中的響動才徹底消失。
口中還含着什麼東西,吐在手裡感受一下,再也忍不住反胃,趴在地上嘔吐起來。
我居然咬斷了怪物的三根手指頭。
吐得天昏地暗,頭暈目眩之後,我掙扎着爬起來,拾起手機,提着萬分小心走到坍塌的木牀之前,確定裡面的怪物徹底沒了動靜後,挑挑揀揀,將被子牀單碎木挪開,終於看清了剛剛與我搏鬥的究竟是個什麼玩意。
大腦一片空白,絲毫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我與菩薩打了一架?!
邊上掉着一方菩薩寶冠,應該是這怪物曾經所戴,身上披着寬大的僧袍,半邊身子赤.裸在外,僧褲赤腳。
菩薩打扮,更爲驚悚的是它居然有三副面孔,八條手臂,正是佛像上常見的那種模樣。
我只感到極其的荒謬,竭力告訴自己這一定是怪物,不是菩薩,我哪能打得過菩薩呢?可這與菩薩相差無幾的造型卻讓我大爲不解,那三副死氣沉沉,眼珠子怒張的臉孔,就是普通人的側臉顯出正臉的五官,後腦則與常人無異,而它多出來的三對手臂,也是腋下到肋骨上長出來的,此時軟綿綿的垂在地上,子彈打出的窟窿眼流出汨汨發黑發臭的血液,邪異至極。
錯愕的盯了好一陣,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到,我神經質的笑了起來,比鬼哭更加難聽,有點第一次獨立戰勝怪物的欣喜,還有對這荒郊鬼村,發自內心的恐懼,我踹了踹這已經不會動的“菩薩屍”,用那種說不出是哭還是嘲諷的腔調說:“了不起呀,頭比我多,手比我多,子彈孔你就比我多!”
發了一陣瘋,忽然想到叫方航來看看,可隨即卻擔憂起來,我這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卻始終沒現身,情形不妙。
捂着屁股上的匕首,一瘸一拐的出門,客棧裡還是那般沉寂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我依稀記得方航進了哪間屋子,可推門喊一聲卻沒有得到迴應,在客棧中大吼大叫也是如此。
我終於接受了現實。
繼尤勿之後,方航也失蹤了。
不是劉蒼松,他或許可以用某些小手段弄走尤勿,但絕不能悄無聲息的擄走方航。
從一開始我們就想錯了敵人,雖然我們一直都知道九龍棺的威力,卻從未親眼見過有多麼兇險,官賜村裡的那一口,是龍驤鎮守將納蘭秀先掃蕩了一圈,又被一羣道士折騰過,最後在劉蒼松這個瞭解內情的人的帶領下,依然有浮現在棺材上的鬼臉是我們難以力敵的。
其他我所見過的,要麼是爺爺已經開過,要麼是明長陵,根本沒對我們下殺手。
而此地,卻是九棺唯一一口沒有被開啓的,若說誰能波瀾不驚的讓方航消失,只有張大天師了。
菩薩屍,也符合他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