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我是思想寶寶之母扔的一顆地雷
又說,玉娘立後之後十日,就有數位大臣聯名上書,懇請乾元帝在京畿的閨秀中採選淑女以充實後宮,廣育皇嗣。
奏章上言道:自乾元帝踐祚以來,統共只採選了一回,那一回留下的除着如今的新後以外,只有難產而亡的凌才人、瘋了的朱庶人兩個。到如今未央宮中除着謝皇后以外,後宮不過貴妃一人、昭媛一人、充容一人、婕妤兩人,餘下美人、才人、寶林數位,遠不足三夫人、九嬪、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二十七寶林、二十七御女、二十七采女之數。這些妃嬪都是老人,有些人的年紀較乾元帝還大些,如何能爲大殷朝誕育皇嗣?乾元帝膝下更是唯有三子兩女,可說子嗣稀薄,是以如今新後即立,更該廣選淑女,充實後宮。
原來百官們之所以不在乾元帝冊玉娘爲後一事上堅持“不能以妾爲妻”,一是看着乾元帝一心偏愛宸妃,意志堅決,弗能使其改志不說,只怕是將乾元帝與宸妃得罪狠了;二則也是商量了回,總要另闢蹊徑。
蹊徑便是懇請乾元帝再度採選。李庶人能選個謝皇后進來,焉知這回採選不能進個賢妃,淑妃?不想奏章才遞到乾元帝案頭,便叫乾元帝當場擲了回來,更指着羣臣們罵道:“新後初立,爾等不望着朕早得嫡子,就要朕廣選采女,爾等是看朕無福還是看朕的皇后無福?”說皇帝皇后無福,這罪名可說是極重,朝中大臣們哪個也受不住,跪在殿中,齊道:“臣等惶恐,臣等萬死。”
乾元帝冷笑道:“一個個狼子野心,其心可誅!可朕若因此降罪爾等,便是朕耽於美色不肯納諫了,爾等倒還能搏個肯諫的清名。即如此,朕也不白擔這個名頭,終朕一朝不再採選。”又將手一指一旁的史官道:“將朕今日的話記下了。”
從來做皇帝的,雖不好說是金口玉言,可君無戲言卻是真真地。皇帝一言一行都有史官記錄,這回更是在大朝會上,當着滿朝文武親口說出的不再採選。便是乾元帝不說那句“”記下了,也有史官白紙黑字一字不差地記錄下來,是以便是爲着乾元帝自家的名聲也不會再有采選一事了。
而宮中如今那些妃嬪們哪一個的資歷不是深與謝皇后;哪一個的年紀不是大於謝皇后;從前都鬥不過謝皇后,日後只有更鬥不過的。謝皇后的後位經此一役,可謂穩若磐石,更若是蒼天作弄,真叫謝皇后生個兒子出來,謝家三四代的富貴都有了。是以朝臣們耐性差些兒的,都禁不住對承恩公謝逢春投去一眼,不知這個看來平平無奇的承恩公如何生得出謝皇后這樣厲害的女兒來,能將乾元帝哄得這樣死心塌地地維護她。
又說,繼乾元帝在大朝會上親口說出不再採選後,謝逢春父子們愈發地春風得意起來,往他們父子們跟前奉承的多了許多,承恩公夫人馬氏、承恩公世子夫人馮氏,謝懷德妻子梁氏日日也有許多宴請不說。樑醜奴、臨安候等與承恩公府有親眷關係的也一般地水漲船高起來。
又說齊瑱身爲承恩公的二女婿,因他是兩榜進士,又考中了庶吉士,本就有前程。如今他妻妹做得了皇后,他這個姐夫三年期滿之後少不得就有一步高升。是以也有人討好他。其中有個姓郭的御史,打聽得承恩公嫡次女,齊瑱的正妻齊謝氏親自在陽谷城服侍公婆,又毫不嫉妒地安排了個姨娘服侍齊瑱,可爲孝賢俱備。爲着奉承新後,便上書稱月娘爲孝婦賢婦,懇請朝廷予以表彰,以爲天下婦人楷模。
乾元帝倒是肯給玉娘臉面,聞言稱善,特旨以齊謝氏純孝,賞六品縣君秩;又因玉娘長姐李謝氏也是純孝之日,一般也賞了縣君秩;雖不過是個虛銜,每年給些俸祿並無封邑,到底也是命婦,尤其陽谷城縣尊之妻的封誥也不過七品,是以英娘與月娘在陽谷城已算是頗頗看得了。
天使挾旨到陽谷城,陽谷城縣令接着天使,親自引到齊府,齊府大開中門,擺了香案將月娘請出接旨。
月娘將將拘束起來時,還肯鬧騰,滿口咒罵齊瑱薄情無義、顧氏僞善刻薄、謝逢春勢利無情。顧氏聽着實在不象話,還請了英娘來勸說了幾回。英娘一面覺着齊瑱薄情,一面也嘆月娘不知以柔克剛,任性而爲,以至於有今日之苦,倒也絮絮相勸。
月娘起先聽不進,英娘也叫月娘鬧得頭疼,恨恨道:“你只管鬧去!你還不知道嘛?如今的境況你還不知道嗎?便是父親心上還有你,你這樣不訓,父親又哪敢放你出來給她惹事?咱們一家子的前程可都在她身上哩!你若是收斂些性情,便是隻看你是她姐姐,爲着她自家的名聲,她也不能薄待了你!你只消受她一個的氣,就好叫旁人受你的氣。還是你不受她一個的氣,然後旁人都給你氣受。你自己想想明白!”
英娘說得這一番之後,竟是數月沒上齊家來。起先月娘還不大服氣,待看着齊家雖不至於叫她挨凍受餓,卻也是要甚沒甚時,狠哭了幾場,漸漸地收起了性子,不再將謝逢春、齊伯年、顧氏、齊瑱等掛在口邊罵了,只是顧氏依舊看月娘不入眼,不肯放她出來。
這回在玉娘冊後的報傳至陽谷城後,齊伯年已有預料,早晚有恩旨給自家媳婦,便將顧氏喊來勸誡一番,只道是:“如今今非昔比。媳婦的妹子做得了皇后,媳婦早晚會有誥命,你休再拿從前的面目看她。惹得她性起,鬧將起來,哪個降得住她。”
顧氏這時也不知什麼滋味,要說玉娘爲後,他們齊家自然也能沾了光,走將出去,還怕人不拿笑臉對着他們嗎?陽谷城看一看,便是英孃的婆家李家也不如他們,英孃的丈夫李鶴至今不過是個舉人哩。可比起媳婦來,英娘明達穩重又遠非月娘可比。這時聽着齊伯年相勸,雖是不情願,也只得翻轉臉皮來對月娘。
說來齊家也不是如何刻薄的人家,雖十分不喜月娘,又知她其實是叫謝逢春放棄了的,倒也不曾刻薄她,只是拘着她不叫她在外面走動罷了,這回子要放她出來,顧氏只得親自走了回。
月娘這時也知道家中變化,聽着玉娘竟是成了皇后,一時間竟是百感交集。她這兩年來迫不得已地收斂了性子,不再囂罵,可到底本性難改,聽着玉娘爲後,自家也得了誥命,就要將從前受的委屈都發泄出來。
月娘知道以齊家夫婦的性子論,日後對她只會供着,再不敢招惹她,若是她要處置了齊瑱京中那個小妖精,便是齊瑱不肯,齊伯年顧氏夫婦也只會壓着他答應的。因有了這個想頭,月娘在顧氏過來請她過去時,倒是還肯給顧氏個笑臉兒。
顧氏原本預備着聽月娘一番冷嘲熱諷的,不想月娘竟還給了她個笑臉,一時楞了楞,片刻就笑道:“好孩子,好叫你喜歡哩。咱們家三姑娘如今做得了皇后,聖上瞧着娘娘的金面,封了你同你大姐姐做了縣君,如今天使已到家了,你快些兒梳洗了隨我出去接旨罷。”說着就要來拉月娘的手。
月娘手一擡,將顧氏的手隔開,臉上又是一笑,與顧氏道:“我若是不出去,會怎樣?”顧氏聽着額角就有些冷汗,心上漸漸火起,可又怕得罪了月娘,她性子上來,真是不肯去,一家子都有罪名,只得賠笑道:“好媳婦,這可是你的體面,你接了這旨意,陽谷城還有哪個越得過你們姐妹去。”月娘臉上擠出一絲笑來,與顧氏道:“要我出去也容易,只消母親答應我一樁事就成。”
顧氏到了這時候,什麼不肯答應,忙道:“你說,你快說。”月娘臉上依舊笑着,卻是咬牙切齒地道:“我如今是縣君了,我不要齊瑱納妾,他在京中那個小妖精須得打發了。答應了這個,我便出去。”
顧氏不意月娘看着偃旗息鼓,心上實則憤懣更深,張了張口,一時也說不出個好字來。倒不是她如何愛惜翠樓,卻是翠樓生了她的孫子珍哥,他們齊家數代單傳,齊瑱是獨子,眼前珍哥可也是獨子,顧氏哪有不看重的,若是打發了翠樓,珍哥可怎麼辦呢?依着月娘性子,肯定不能接在身邊養的。可要顧氏問一問月娘,顧氏卻又不敢,只怕她這話一出口,月娘連着珍哥也要打發了。
月娘看着顧氏遲疑,便冷笑道:“母親慢慢想罷,讓天使慢慢等也是一樣的。”聽着月娘這句,顧氏只得一點頭:“好,好,依了你便是。”說着又要去拖月娘,催她快些梳妝,不想真叫她料着了,月娘又道:“好!還有那小雜種也不能留着!”
顧氏手腳也有些軟,額角是汗,臉上是淚,靠在夏媽媽身上道:“他一個奶娃子,能吃多少,你又何苦爲難他,再如何,他也不過是個庶子,等你日後同寶哥生下兒子,還能做個臂膀哩。”說到這裡時,顧氏又是委屈又是憤憤,待要拿出婆婆的氣派來叱月娘嫉妒不賢,可一想着天使還在外頭等着宣旨,便又下氣起來。
倒是夏媽媽還有些急智,與月娘道:“縣君,您看,你接了旨,您便是六品,咱們少爺也才七品呢,您又有個皇后妹子,少爺還敢不聽您的嗎?前程可還要不要了。”
這話說得月娘臉上轉和,低頭想了想,臉上方露了些笑模樣,叫綠意畫扇兩個服侍着她更衣梳妝,這才隨着顧氏到了前廳。
又說天使由齊伯年陪着說話,倒也不急,月娘來前正說到,玉娘冊後之後,從前承恩公故居所在的那條路已更了名,喚作棲鳳街。
又因此處出了個皇后,棲鳳街便叫人看做了福地,這街面上的房價翻了十倍也不止,饒是這樣,也沒有一家肯出脫的。
更有因謝家出了皇后,就有許多愚婦到承恩公府邸前燒香祈禱,求皇后娘娘保佑她們生個出色的女兒來。棲鳳街上鎮日香菸嫋嫋,縣尊不得不上稟州府,由州府派出兩百甲士來,將承恩公故居護衛起來,這才絕了此事。
齊伯年是個能言善辯的,講這一段新聞說得繪聲繪色 ,天使也聽得津津有味,預備着回到京中將這些話兒再說與乾元帝聽,好討乾元帝喜歡,倒是沒留意顧氏去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