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對是腦袋不正常了……我在引誘未成年,弗雷格悲憤的想,但是那墨藍色的眼睛讓他無法動彈。
原來那雙詫異的眼睛忽然變的異常溫柔,弗雷格感覺身體被銀摟住。
“嗯……”弗雷格發出輕微的一聲呻吟,如同盛開在夜色中有毒的花朵一樣誘人。在靜謐的夜色散發出蠱惑人心的芬芳。
他感覺到銀正在化爲主動侵入他的口腔,帶來他的氣息,而弗雷格自己幾乎不敢掙開眼睛,那雙清澈的眼睛讓他有不敢正視的感覺。
他想把銀推開,因爲他們兩根本不應該是這樣的關係,好吧,雖然這裡看起來算是個調情不錯的地方,但是弗雷格可從來不會想和銀髮生點什麼……
他只是被吸引了,被那一瞬間的美麗完全吸引了。
他想把銀推開,但是身上似乎一點力氣也用不上,他的身體完全貼在銀的身上,那些掙扎的動作看起來更像是某種邀請和引誘。
事情不是這樣的……弗雷格想着,銀的脣離開他的脣,他才得以呼吸清冷的空氣,銀的脣接着吻上他的頸側……
“銀……”弗雷格叫他的名字,只不過聲音更像呻吟,“別這樣……”
弗雷格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們聽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顯然它的響起在這樣靜謐的夜晚下有些突兀,不過意外的讓人沒有感覺不和諧。
銀不滿的看着那個聲音發出的方向,懷裡的弗雷格馬上用力推開銀——不過沒有成功,他還是被銀摟在懷裡。
他的呼吸還是很急促,好像氧氣稀薄,不可否認的,弗雷格也感覺到某種衝動……他現在有些感謝那陣笑聲了。
他正這樣想着的時候,一種和這個環境或者說這個結界不相配的冰冷氣息包圍他身邊。他低頭看,銀的影子正在變化各種形態,在地面上慢慢延伸過去。那種黑暗讓這裡原本優美的環境一下子變的恐怖起來。
弗雷格感到一種冰冷,伴隨着恐怖而來,他抓住銀的衣服:“別……銀,別這樣……”
銀挑了挑眉頭,只是摟着弗雷格,但是並沒有把那些黑暗召回去。弗雷格這裡都不用掙扎,直接乖乖的呆在銀的懷裡。
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害怕的就是這個東西了,也許和那些關於暗界守門人遠古的傳說有關,或者跟自己體內的鑰匙有關,再或者……他根本就不想想起銀是唯一的一個暗界守門人。
“啊,黑暗世界中的指揮官,”那個優美的聲音輕輕的說,然後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美麗的少女。
她的出現和她的聲音一樣不令人感到突兀,好像她原本就在那裡。
一個大約十六七歲的美麗少女坐在一株低矮的橡樹枝椏上,看着弗雷格和銀,笑容燦爛。
她身上穿着非常簡單的衣服,但是袖口和領口的花紋異常繁複,皮膚白皙透着健康的粉紅色,和她比起來,銀簡直有些營養不良。
“卓婭……?”弗雷格喃喃的說,他記得那些優美的詩篇,那些遊吟詩人是如此讚頌她們的美貌,併爲她們傾倒。
那個少女的嘴角揚起:“噢,我記得那個名字,已經有很久沒有人那樣稱呼我們了。”
在遊吟詩人的詩篇中,卓婭在遠古年代,是自然仙子寧芙的一支,專門掌管森林和樹木。那些美麗的卓婭們在一些神話中,一些神祗還熱烈的追求她們。
所以弗雷格和銀幾乎都無法相信,在他們這樣的年代還能見到和諸神時代同一時期的卓婭。
就像無數讚美詩篇中描寫的那樣,那個少女美麗動人,一切描述在她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和多餘,在寧靜的星光中,她坐在枝椏上,一頭金色的捲髮一直垂落到腰際,反射着天上的星光,漾着動人的光芒。
她的眼睛如紫羅蘭一樣淡紫色,很多暗界生物也是淡紫色,但是顯得異常妖異,而少女的眼睛就像星星落到了眼中,波動流轉。
“我們見過的,記得嗎?”少女笑吟吟的看着銀,“你和一個女魔法師從我們的結界裡面經過。”
銀愣了愣,顯然他對那次逃亡的事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不過最後他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那個小男孩,我真沒想到再見你的時候你已經成爲了黑暗的指揮官……噢,那是很古老的稱謂,好像後來習慣叫‘守門人’之類的,聽起來沒什麼氣勢,不是嗎?”少女調皮的笑了笑,她看起來不像有敵意,但是面對這種古老的樹之精靈,誰都不能掉以輕心。
“……我,還記得。”銀輕輕的說。
卓婭笑了笑,沒說什麼。
“你真的是卓婭嗎?”弗雷格在銀懷裡問,那些被銀召喚出來的黑暗慢慢的消失了,銀似乎把它們召喚回去了,儘管他估計它們肯定不太願意。
“這個樹林依賴這片結界,我們已經不會再有新的生命產生了,我是最後一個,”那個少女輕輕的說。
“怎麼會……”弗雷格感到無比的惋惜,這個種族如此的古老和美麗,讓她們就這樣湮沒在時間的力量下,簡直是過於殘忍了。
卓婭從樹上跳下來,她的動作如此優雅和利索,簡直就像一個舞蹈家,她慢慢地走到弗雷格他們的面前,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
“我不討厭人類,所以我願意幫助他們,”卓婭的聲音如此動聽,簡直比音樂更吸引人,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看着銀,“對於你們也是,當然,我猜你顯然不是通過正常的方法誕生的,不過看起來,你已經完成了整個過程。”
弗雷格擡頭的時候,看到銀的那雙清澈的墨藍色眼睛此刻如果夜一般黑,裡面透着寒光,讓人無法直視。他幾乎想逃開銀的身邊,但是那手始終摟着他,好像他是他的私有物品一樣。
當然,弗雷格對自己說,自己不能那麼膽怯,如果這會逃走的話,顯然有破壞團結的傾向,而且剛纔他們還……接吻了……
“別露出那麼恐怖的眼神好嗎?”卓婭露出美麗的笑容,那笑容真讓人的心情好,“當然,對暗族來說,重要的只是結果而已。”
“在那個遙遠的年代,請原諒我實在無法說出事多少年前,人類計算時間的單位實在太小了,”卓婭露出苦惱的表情,“反正在我們那個年代,黑暗的指揮官可讓大家傷透了腦筋。”
“我們所做的一切,只是爲了阻擋你而已。”卓婭柔聲說,那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帶敵意,好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般:“我們習慣這樣稱呼你們,能掌握黑暗的真正力量的人,指揮官,諸神送給你們的名字,很形象。”
“那是什麼?”弗雷格忍不住問,他從來只知道銀只是暗界的守門人而已,沒想到在那個水色掩映的年代還有那樣的稱呼。
“他們喜歡戰爭,因爲那很有趣,在他們眼裡,時間不過是一個幻覺。”卓婭的聲音如此動聽,彷彿在唱着一首古老的敘事詩,“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的時間都是一樣的。他們喜歡在戰爭開始前策劃好一切,所以對於他們來說,每場戰爭在它開始前,已經結束了,而每個可以想象到的結果都被鎖定到了靜態的當前。”
“我不明白……”弗雷格小聲的說。
“噢,他們……”卓婭修長的手指指向銀,“他們在黑暗中一直是代替黑暗之神指揮黑暗大軍,擔任指揮官的作用。”
“……天啊……”弗雷格詫異的擡頭看銀,而銀的臉上很平靜,好像就在聽一個普通的事實一樣。在那個戰亂的年代,暗界的守門人竟然擔當起來整個軍隊的指揮官。
“一雙銳利的墨藍色眼睛,”卓婭柔聲說,“總是令人害怕,他總能看穿我們的每一次陣型和調動,穿過戰爭所帶來的恐懼和慌亂,直到他們所要的勝利顯現出來……”卓婭的聲音由緊張慢慢放鬆,“最後,我們還是勝利了——即使現在,諸神的年代已經很遠很遠了。”
接下來就是一陣漫長的沉默,卓婭那雙淡紫色的眼睛帶着深深的哀傷,彷彿在追憶那個年代。
銀忽然聳了聳肩膀:“我和我的祖先可差了很多了。”
卓婭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就像碎了的陽光一樣溫暖:“我看見你們當時狼狽的模樣了,一個人類的女魔法師居然在保護暗界古老的貴族。”
“女魔法師?是……是格蕾嗎?”弗雷格猶豫的問。
卓婭偏着頭想了一會:“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猜她可能沒有看見我,不過我還是救了他們。”說到這裡她又申明一下她的立場,“我當然是站在光明神的立場上,因爲他……當時看起來快要死掉的樣子,很可憐,而且……”她不確定的看了銀一眼,“他當時還是個孩子呢,而且他也沒有繼承那個黑暗力量,只能是半個人類。”
弗雷格立刻擺出一副“我理解”的表情,並且充分肯定卓婭的行爲。
卓婭再次不確定的看了銀一眼:“那天,我正在唱歌,然後看到他們跑進我的結界,他們借用風之精靈的魔法,所以行動很迅速,但是在他們的背後跟着許多黑暗的東西——我不確定那是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那種東西。”
“黑暗的東西?”弗雷格驚訝的問卓婭。銀和格蕾從魔法師工會跑出來的時候,肯定會有人發現他們不見了。派出東西來追他們那是肯定的,但是依照弗雷格對魔法師工會的認識,那隻會是些殺手、刺客或者魔法生物,充其量只是一些小型的暗界生物。連卓婭都不確定的黑暗東西,那是什麼意思?
卓婭想了一會又說:“那個東西太邪惡了,如果不是這裡有個結界,我想他們肯定被啃的骨頭都不剩了……我該怎麼來形容?我只在那場戰爭中聽說過,你看,遊吟詩人總是帶來遠方的消息,包括一些聞所未聞的東西。在一場戰爭中,黑暗的一方沒有一個士兵,黑暗之神親臨戰場——然後光明軍隊的主力,沒有一個生還……”
“你不會是想說那個東西和黑暗之神有什麼關係吧!”弗雷格驚訝的說,“我的天,我已經認爲銀夠古老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卓婭小聲的說,顯然被打斷的她顯得不太高興,“我當然沒那麼說,只是我覺得也許是有些什麼關係的,不過能被我的結界阻隔,我想應該不是什麼要命的東西。”
“可能只是一些魔法物質。”弗雷格說,但是心裡卻隱隱擔心。
“不,那很邪惡,我不覺得那是人類應該掌握的東西。”卓婭立刻說,“那東西,起碼是屬於我們的年代的,古老而且邪惡。”
弗雷格看向銀,那表情就像在說,你該不是把自己的黑暗留在後頭了吧?
銀立刻搖搖頭,那會他只是個受人欺負的孩子而已,還未繼承黑暗的力量呢。
卓婭看他們都不說話,決定換一個話題:“你們剛纔在親吻嗎?”
“啊……?”弗雷格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黑色的眼睛瞪着卓婭,恨不得她立刻消失。
“所以接下來要**嗎?”卓婭對弗雷格的憤怒和尷尬視而不見,繼續感興趣的問。
“纔不是……這只是人類中……呃,表示某種好感的……方式而已。”弗雷格小聲的說,聽起來並不是那麼有氣勢。
“真的嗎?”卓婭有些惋惜的看着銀,而後者則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好像她完全打擾了他們的好事而已。
卓婭委屈的低着頭,然後手指無意識的交纏在一起,活像一個委屈的小孩,好像在說,我又不是故意的……
弗雷格覺得現在的局面過於詭異,於是打算立刻換一個話題。
“對了,你知道那幾個人類嗎,他們怎麼了?”弗雷格立刻問,一邊企圖把自己的身體從銀的禁錮中掙扎出來。
卓婭好像從夢裡醒來的一樣,用迷茫的表情看着弗雷格:“什麼……人類?”好像弗雷格轉換話題的速度太快,她有些跟不上了。
“那些住在結界裡的人類,他們……身上發綠,並且昏迷不醒,”弗雷格說,企圖讓眼前的卓婭搞清楚狀況。
“噢,因爲我詛咒他們了。”卓婭想了一會才說,好像她纔想起她做過那麼一件事兒。
“詛咒?爲什麼?”弗雷格從來不會想到樹精卓婭會去和人類過不去,因爲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友好柔軟。
“我們並非強力的神祗,我們只是活的……很久而已,”卓婭委屈的說,那雙淡紫色的眼睛充滿了憂鬱,好像弗雷格嚴重傷害了她的感情一樣,“我們大都依賴這個結界存活下來,世界上這樣的結界已經很少了,那時候戰爭的戰線拉的很長,光明軍的隊伍節節敗退,精靈、龍族、人馬族……都蒙受了不少的損失……最後神祗在周圍的五座山脈上做出了強力的結界,將黑暗力量困在了中間……”
“請等一下,我們在說人類的事情。”弗雷格毫不留情的打斷卓婭的話。
“我就是在說他們的事情啊。”卓婭無辜的看着弗雷格。
“請從最近的時間開始說,”弗雷格說。
卓婭又想了一下繼續說:“噢,那兩個人類,爲了給他們的孩子做一個木馬,而砍了我們的樹。”
“所以你就讓他們……請原諒,你是想讓他們變成樹嗎?”弗雷格瞪着卓婭。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卓婭一點也不在意的說。
“你奪走了兩個孩子的父母。”弗雷格嚴肅的說。
“可是他們砍了一棵樹。”卓婭終於生氣了,“一棵樹,先生,您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什麼?”
“一棵樹,從小小的種子,長成一棵蒼天大樹,它經歷了多長的等待和時間,您不能就這樣剝奪它的生命,”卓婭說,“他們在用它的屍體做一個可笑的木馬,僅僅是爲了讓他們的孩子開心。”
“這……”弗雷格張張脣,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確實,對卓婭來說,樹是她的一部分,她們經歷的時間太久,明白時間的漫長代表着什麼意思。就像那個比方,你能容忍別的種族把你的同類的手腳搭成傢俱的形狀嗎……
這個比方聽起來真夠恐怖的。弗雷格想着,然後看向銀,銀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當然,他纔不關心那些人類的事呢。
事實上,弗雷格本來就不是一個擅長辯論的人。
“可是還有那兩個孩子呢。”弗雷格小聲的說。
“他們的父母又沒有死,只是換了個形態而已,”卓婭輕鬆的聳聳肩,“雖然我們看起來不能動,但是我們又不是非得遭這些罪,總得有人爲這些傷害付出代價,不是嗎?”
這時候星光暗淡下去,卓婭擡頭看了看星空,啓明星已經很亮了,於是她輕輕的行了個禮:“請原諒,先生們,我得走了。”
“噢,再見。”弗雷格乾巴巴的說。
“知道嗎?我覺得在結界的另一頭,也就是諸神封印黑暗之神的地方,有些不對勁,”卓婭忽然又說,“希望你們能跑的遠遠的,啊,要是我們能長腿也就好了。”
然後她就在弗雷格和銀的視線中消失了,和她出現一樣的安靜,自然。
“……那個,天亮了啊……”弗雷格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尷尬,“我去看看那些被詛咒的人……”
銀極不情願的放開弗雷格的腰,看着他一轉身向那間人類的房子跑去。
他記得他柔軟的脣,如果不是剛纔那個卓婭的話……也許真的可以繼續下去?
他露出一絲笑容,也許那個人對他來說,並不是拒絕的那麼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