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的,古月安看出了更多的東西。
比如說這個叫溫如玉的年輕人沒有殺過人。
這傢伙的劍半分殺氣也沒有,他的劍招十招裡十招都是守招,完全沒有半點進攻的慾望,甚至,他連人都不敢傷。
之前古月安看他一些好機會都沒有抓住,以爲是他和那羣邊人有什麼協定,現在看來,他有抓機會的能力也有傷人的理由,就是不敢傷人。
沒有勇氣?
古月安又不覺得這個人是沒有勇氣的,畢竟一個人敢在虎狼環伺之下,爲了一個村落的民衆的安危,挺劍而出,這本身已是巨大的勇氣。
他暈血?
看起來也不像。
那麼,便只剩下一個相當荒誕的答案了……
他想以德服人。
這是一個完全不可思議的的推測。
可不列顛著名偵探福爾摩斯說過,當排除了一切可能以後,剩下的那個哪怕它再不可能,也是答案了。
就是這麼一個神奇的,古怪的,莫名的,明明看長相舉止,就該在江南的煙雨裡撫風弄月的俊俏佳公子,卻是出現在了這麼一片荒僻的村落裡,爲了一羣素不相識的人,拔劍和一羣動輒吃人的怪物搏命廝殺,滿身傷痕,卻依舊笑得燦爛。
還想要……以德服人。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愚蠢的傢伙?
可是,蠢的真可愛啊。
讓古月安忍不住想起了他最初去到長安的時光,又或者,其實他現在,也還是那樣的人?
又是一輪刀劍相擊,溫如玉再次戰勝了一名着邊地士兵服裝的吃人怪物。
不過這一次他總算是學乖了,挽了個劍花以後,他退後兩步,讓意圖再次偷襲他的吃人怪物沒了機會。
“多哥首領,下一個是誰?”溫如玉雖然看起來狼狽,但整體的劍勢還是保持的很穩當,而且氣息也沒有半點紊亂衰竭的意思。
他的修爲,起碼是在先天三千絲以上,若是真這麼打下去,以古月安的觀察來看,那些吃人怪物縱然實力不弱,但也絕非是他的對手,說不定還真有可能給他打過了全部。
只是……
真的有那個機會嗎?
“我來吧。”那個叫多哥的邊人首領,活動着脖子,緩緩從人羣裡走了出來,明顯是看手下失利太多,已經坐不住了。
“那麼請多哥首領多多……”溫如玉還在說多多指教,雙手抱拳。
對方卻是已經出手。
這個叫多哥的人能夠成爲這一羣人的首領,果然不凡,甫一出動,便猶如鬼魅一般,光是從身法上,已經遠勝之前那羣人,起碼也是先天三千絲的水準。
這一下,溫如玉遇到對手了。
更何況,這傢伙,完全算是不宣而戰。
古月安有些期待,溫如玉該如何應對了。
結果溫如玉卻是不急不躁,等到對方來到身前左近三尺,方纔出劍,一劍便擋在了對方的必經之路上,輕鬆化解了對方如影隨形的第一擊。
古月安在心中叫了聲好,此人這一劍,已經頗得劍道真意,有了長生劍的七分形六分神了,卻是古月安看走了眼,這白麪紅脣的公子哥,功力怕是得有洗穴之境,快要到達半步宗師了。
只是,還是太過保守了,若是謝雨留出這一劍,守招爲先,殺招藏之於內,只要那邊人首領多哥敢接這一劍,必然是要叫他留隻手的。
但溫如玉只是將他擊退,然後才繼續出劍,雖然是搶回了進攻的主動權,卻是失之凌厲了,本來十招之內必然敗敵的局面,硬是被他往後拖了好久。
不過好在這溫如玉的實力是遠超這個多哥首領的,兩人鬥到三十招左右,多哥已經有些吃不消了,溫如玉縱然劍招都是守勢,可是他守的太好了,毫無破綻,還能在極盡的守招裡發揮出一種讓人無可奈何的壓力,這種壓力也算是守到極處便是攻的變種了。
雖然不是溫如玉的本意,卻是讓多哥無可奈何。
古月安想起了太極裡的借力打力,雖然溫如玉恐怕沒這個意識,卻是給了古月安一些思路,借力打力,這個世界的高手裡,用的人倒是少。
“多哥首領……”溫如玉再進一招,劍招去又復返,逼得多哥連連後退,眼看就要倒下了。
“我不會輸!”多哥怒吼一聲。
而他身後的一個邊人士兵,驟然一隻手朝着一間茅草屋抓去,強橫的力道直接穿透了脆弱的牆壁,居然是直接從外面將躲在屋子裡的一個小女孩給抓了出來。
“媽媽!!!”小女孩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
屋子裡也傳來了婦人的喊叫聲。
這兩道喊叫聲夾雜在一起,讓溫如玉的劍不敢繼續了,他的不敢繼續,讓多哥有了喘息之機,直接從巨大的頹勢裡一躍而起,朝着溫如玉狂攻而去。
“放開那個女孩!”溫如玉一直是溫溫和和的樣子,但是此刻,他的面容變得極其嚴肅。
“放開。”多哥怪笑一聲,再次出擊。
那個抓着小女孩的邊人士兵很聽話地放開了,可是他放開的方式卻是……
直接將小女孩擲了出來,朝着多哥的方向。
小女孩在空中尖叫着,眼看着就要被多哥高舉的雙手撕成兩半了。
“你們不能這樣!”溫如玉大叫一聲,長劍出手,用劍勢護住了那個小女孩,卻是自己被多哥從旁偷襲,一抓狠狠抓在了他的後背,直接扯下了一塊肉來。
溫如玉一聲悶哼,後背鮮血直流,卻還是先把小女孩救了下來,護在了身後,也不管後背的傷勢,看着多哥道:“多哥首領,我們說好了的……”
“說好了比鬥嘛。”多哥一塊將那塊新鮮的血肉放進了嘴裡,大嚼着笑道,“可沒說過不能把人扔着玩吧?”
“你……”溫如玉有些不知所措。
“再來啊。”多哥吃了溫如玉的肉,整個人好像精神煥發,與此同時,那血肉的味道,讓四周圍那些吃人的怪物,都是雙眼通紅了起來。
“來了!”多哥和那個之前擲女孩的人一起怪叫着。
多哥出手,那個人也出手,他又一次將一個婦人扔了過來,卻正是那小女孩的母親。
“媽媽!!!”小女孩尖叫。
溫如玉再次出手,去搶那個婦人。
這一次,多哥又從他的手臂上抓下一塊肉來。
“武者的血肉,真是鮮甜啊。”多哥吮吸着那些新鮮的血肉,近乎享受地閉上了眼睛。
溫如玉此時左臂受傷,劍勢已經出現了破綻,局勢十分的不妙了。
“再……”多哥驀然睜開眼睛,想要開口,卻是猛地看到一把劍,朝着他刺來。
總算是出殺招了。
古月安在一旁看的欣慰,這是溫如玉從開始以來,第一次出的進招,這一招,十分簡單,就是一劍刺去,沒有別的變數,直的可怕,可能,就是叫直劍。
這一劍,多哥擋不住,直接束手就擒,就溫如玉用劍架在了脖子上。
“多哥首領,讓你的人離開,我不會爲難你的,否則……”溫如玉難得的,露出了兇狠的樣子。
但他大概是這輩子都沒有怎麼跟人兇狠過,那兇狠的樣子,完全沒有說服力。
“否則你就殺了我?”多哥笑了起來,“你敢殺我嗎?”
“我怎麼……”溫如玉試圖用劍逼一逼多哥,卻是發現多哥很是光棍地露出了自己的脖頸,一副引頸受戮的樣子。
“你不敢殺我。”多哥再次看向了溫如玉,“中原人,你的眼睛裡沒有殺氣,眼睛裡沒有殺氣的人,武功再好,也不過是綿羊罷了,頂多,算是矯健一些的綿羊,一頭矯健一些的綿羊妄圖用自己的矯健來拯救一羣綿羊,只能是癡人說夢,綿羊的宿命,就是被狼羣吞噬,你要接受自己的宿命啊。”
“你胡說!”溫如玉握着劍的手近乎發白,卻是還是不敢多進一寸,“人和人之間,不該這樣……”
“動手!”多哥大叫。
早已按捺不住的邊人士兵怪叫着,開始朝着那些茅屋衝去。
“你們住手!不然我就……”溫如玉在逼迫着自己,他看着多哥。
多哥笑着,張開了自己的雙臂,像是在無聲地說,殺了我啊。
“我!!!”溫如玉舉劍。
殺了他。
古月安也在心底說。
可溫如玉,他的劍……
“殺了我!!!”多哥大笑了起來。
劍還是沒有落下。
“嗆啷——”下一刻,刀聲起。
一片寒霜之意籠罩了村落,溫如玉再看,卻是已經看到多哥的頭顱沖天而起。
同時一個身影凌厲的年輕人,正提着刀朝着那羣如狼似虎的邊人士兵走去。
“婆婆媽媽。”那人很是不耐煩地說道。
溫如玉卻是鬆了一口氣,然後猛然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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