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曠回到定國京城之後,沒有來找過季昭華,季昭華原本以爲這個弟弟,總還是會顧慮着她些的。( 沒想到,季曠會是如此的絕情,到底憋不住,季昭華進了宮。
這還是她被冊封長公主以來,第一次這般主動的進宮找季曠。
一路暢通,並沒有受到半分的阻攔。
季昭華怒氣衝衝的進了季曠所在的東暖閣,說是暖閣,其實就是皇帝平時休息的地方,定國現在的皇宮,就是從前周國的,周國的皇宮蓋地要把夏國的巍峨許多,就是這東,西暖閣,就是夠奢華的了。季昭華來的時候。正是桂花飄香的時候,沁人心脾的桂花味道,都沒能沖淡季昭華心中的焦躁。
進到東暖閣裡,季曠今日穿着皇帝的常服,看起來並不新,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季曠身上,倒是驅散了他身上不少的陰鬱氣息。
“你來啦。”就在一片的光華燦爛中,季曠轉過頭來對着季昭華說。
季昭華心裡像是着了火,她原本是來興師問罪的,可是看到季曠的樣子,又是真真兒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是她弟弟,她唯一的親人。
已經失去那麼多了。現在連這一個也要失去嗎?
季昭華想不明白,但是她心裡就是過不去這個坎,眼前的人不僅是他的弟弟,更是殺了夏侯忱的人。現實是如此的殘酷。季昭華心肝似乎都燒了起來,真的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末了,她只是坐在季曠面前小案几的另一面,有些頹喪的說:“放了夏侯慎好不好?留他的性命,可不可以?”
季曠並不吃驚,只是說:“爲什麼呢?你喜歡夏侯慎嗎?”
季昭華想都沒想的搖頭,過去很多時候她都弄不清楚自己對夏侯慎是什麼感情,感激有之,好感似乎也是有的,但是現在她已經完全的弄明白了,她對夏侯慎。只不過是,他是夏侯忱的弟弟而已。
旁的便是什麼都沒有的了。
“那你是念着夏侯忱,纔來求朕?”季曠笑着說,他的笑意有些玩世不恭,似乎並不那這個話當一回事。
季昭華這一次卻沒有那麼快的搖頭,過了片刻後,她才說:“是的,我是念着夏侯忱。”
人到了一定的年紀。感情往往會變的複雜,權利,地位,金錢,甚至婆婆,還有別的女人,這一切的一切都曾經提醒着季昭華,她不能喜歡夏侯忱,說白了,也不過就是年輕的時候愛過,傷過,到了後來,心裡念着的多了。
怕自己受傷害,所以才小心謹慎着,不敢露出半分的軟肋來,就怕被傷害。
可是如今夏侯忱已經死了,拋開那些外在的因素,季昭華想,她是愛夏侯忱的。愛他的溫柔,愛他的體貼,甚至愛他曾經給過她一個如天使一般的女兒。
說起來,她跟夏侯忱之前,也沒什麼跨不過去的坎,從來他們之間的矛盾隔閡,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爲季曠。
兩人的處境,導致了心情。
到如今,季昭華記得最多的片段,竟然是當初夏侯忱帶她出宮,去逛上元燈節,那日的燈火璀璨,那日的人聲鼎沸,也許那便是季昭華人生中最燦爛的時光。
無論如何,那個男人給過她這些,是她從未有過的。
現在他死了,季昭華認爲自己無論是處於什麼方面都是該幫他保全下弟弟的,人總不是能說忘就忘的。
季曠挑挑眉,接着說:“你要放過夏侯慎也是可以,但是朕會給你指個駙馬,你早日成婚,可行?”
成婚,說實話,季昭華從來沒有想過她會跟夏侯忱以外的任何人。
現在季曠這麼咋然說起來,季昭華簡直不知道該數些什麼,想着夏侯忱最後一次見她,那時她病了,發燒發的糊糊塗塗的。
若是夏侯忱知道她要另嫁他人,怕是要氣死的吧,畢竟那是個那樣霸道的人。
季昭華抿抿脣,很是坦然的跟季曠說:“我不想嫁人了。我已經跟過兩個男人,失去過兩個孩子,你不能因爲我是你的姐姐就爲難別人,哪裡還有人想要娶我這樣的人。”
“胡說!”季曠最聽不得她這般自慚形穢的話語,“當初你還不是嫁過人,失去過孩子,夏侯忱還不是照樣立你做了皇妃。”
“他不一樣!”季昭華想也不想的說。
她這般幾乎是尖叫着說出口,姐弟倆都是一愣。
季曠慢慢笑起來,最後笑的像是要掉淚一般的。
他在笑什麼,季昭華明白,當年家族都反對她嫁給孟辰良的時候,季曠就來跟她說過,那時候的季曠遠沒有的現在沉穩幹練。他直直的衝到季昭華面前,狠狠的質問季昭華爲什麼要嫁給孟辰良那樣,要什麼沒什麼的男人,在天之驕子的季曠眼裡,孟辰良那樣的窮學生,可不就是要什麼沒有什麼嘛,那時候的季昭華也衝動。
國公府裡嬌養出來的姑娘,脾氣自然也是火爆的,開口就是:“他不一樣!”
季曠從小得寵,就是季昭華這個姐姐也是對他千依百順的,哪裡聽過人這樣兇他,自然是氣呼呼的,對着季昭華吼了一句,“我到要看看他哪裡不一樣!”
時間就這麼如流水般的流去了,當年那個明豔的少女,現在早已經成歷盡鉛華的女子。而那個驕傲不可一世的小公子,如今成了九五之尊,天下之主。
這樣的午後,姐弟倆因爲一句話而想起的當年,卻是那樣的不真實。
真的很不真實。
季曠有些感慨,遂又說了一句,“這一次怕是真的不一樣了。”
季昭華並沒有去深想他話中的意思,只是覺得往事不可追,半是嘆息着說:“你說若是爹爹,哥哥,活到今日,看到我們兩個如此,會不會很開心?”
季曠做了天下之主,統一全國,而季昭華也成了長公主,全天下的富貴現在都在他們倆個身上,不知道父親,哥哥看到了會是什麼心情。
對於這個季曠只是笑笑,並不說話。
季昭華看着他的笑容,竟然品出了苦澀來,是的,苦澀。
他們現在看起來是坐擁着天下的一切,權勢,威望,都不缺,可是也無法逃避的是,他們姐弟成了這世上最孤獨的人。
“我要離開了,弟弟。”季昭華突然開口說。
季曠長長的睫毛閃閃,定定的看着季昭華。
季昭華笑了笑,“不,我不會去尋死的。”
到了如今,她連死都覺得沒有必要了,只想安安靜靜的過下去。
季曠要說什麼,季昭華阻止了,不讓他說,她只是輕輕的說:“你的顧慮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在待在在宮裡了,一個成了老姑娘還不成婚的女子,會成爲皇室的污點的。”
“誰敢胡說!”季曠突然開口痛斥。
他不是不知道,自從季昭華回來,閒言碎語是不斷的,畢竟季昭華的經歷拿出來說嘴實在是太精彩了,這一路走來,若是其他女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季曠縱然想抑制住這些胡嚼舌根的人,可是嘴巴長在旁人身上,他根本制止不住。
尤其是還鬧了金戈那麼一出之後,金戈是季曠看重的人,又被封了侯爵,京城裡巴巴的等着將女兒嫁入汝陽侯府的人多的是,這個時候季昭華插一腳進來,實在是太招人恨了,不少人背後說季昭華是狐狸精。
甚至有人說季昭華是天生的寡婦命,先是剋死了父親,兄長,一家老小,然後就是孟辰良,現在又是夏侯忱,似乎誰沾了季昭華就少不得要死似的。
這樣的閒言碎語,季昭華從來身上就不少,在夏國的時候,她是寵妃,又背上了毒殺太后的罪名,背後罵她的人哪裡會少。
季昭華當然可以閉門不出,將這些話都裝作不知道,但是這樣活着太憋屈了,那座金貴的宅院,也變成了最奢華的牢籠。
她早已經過厭了這種生活。
此時面對弟弟,季昭華只是說:“你知道我的。”
從來她就不是一個想要將所有人踩在腳下的女子,她這樣的性子,生在這樣的家族裡,註定就是一場悲劇,現在繼續留在京城,也不過就是給季曠摸黑而已。
她的弟弟會成爲千古一帝。
又如何能被她這般連累了呢。
季曠看着季昭華,她的側臉還是那樣的美好,現在又多了幾分疏淡的樣子。
她是真的看淡了一切了吧,季曠低低的呢喃,“爲什麼你們都要離開我?”
季昭華聽到了他的話,卻無從說起,她留在京城,不嫁人是不可能,就算是不嫁人,京城也會出現什麼長公主養面首的傳聞,只要有她在,所有人都會記得曾經的夏國。
她走,是必須的事情。
“走之前,來求你,別殺夏侯慎。”
季曠搖頭,“朕不會殺他的,你要不要見見他。”
聽到季曠要留下夏侯慎的性命,季昭華是真的很開心,至於見見夏侯慎,季昭華沒有同意。有些怕見到夏侯慎的,怕看到那湛藍色的眼眸,會想起另外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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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昭華走的無聲無息,只帶了兩個侍衛,還有春環和孩子。
馬車出城,守城門的將領卻換成了金戈,季昭華沒想到臨走還能見到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只是金戈好似沒有看到季昭華似的,只冷冷的哼了一聲說:“快走吧。”
趕車的侍衛急忙趕着車走了,金戈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嘆了口氣。今日一別,從此怕是再無相見之日了。
想起獨自枯坐在尚書房的季曠,金戈心中更是難受。
揮手就對着身邊的人一鞭子,“天下這麼大,找個女人都找不到麼!”
那人只是抿脣,找到了又能如何,連齊執意要走,誰又能留得下。
金戈只有嘆氣,看着高高的城門說:“難道這城裡有毒氣,弄的她們一個兩個的都唯恐不及?”
馬車裡,春環抱着瞪着眼睛四處亂看的壯壯,孩子第一次出門,自然是看什麼都稀奇的。春環對着季昭華問:“主子,咱們去哪裡呀?”
就這麼沒頭沒腦的離開,到底要去哪裡啊。
季昭華伸手摸摸壯壯的臉,問春環,“從前咱們的日子,你覺得哪裡過的最舒心?”
這個問題,春環真的思考了一陣,才說:“慈恩寺吧。”
雖說在慈恩寺的時候,日子過的清貧,可是那段日子,是春環最快樂的日子,那裡是她跟衛一相識的地方,也是他們大婚的地方。巨估諷血。
那裡有春環的第一次怦然心動,更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
季昭華點點頭,“咱們還是會慈恩寺去吧。”
不僅是春環,那裡也有季昭華的全部美好記憶,可愛的映雪,也是最喜歡那裡的,天天滿山遍野的跑,那時候的日子,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倒是最無憂無慮的。
再者,“聽說慈恩寺現在供奉着這次夏國死傷戰士的牌位。”
死了那麼多的人,總要有個地方供奉,季曠對夏國也算是仁慈,將夏國所有死難將士的牌位都供在那裡。
讓那些找不到家屬屍首的人,從此後也有個供奉的地方。
聽季昭華說起這個,春環的眼睛再一次紅了起來,不過還是貼着懷裡孩子的小小臉蛋兒,輕聲說:“寶貝,咱們要去見你爹爹了。”
就這樣,他們在慈恩寺落腳下來,還是從前住的那處地方,雖然季昭華離開的京城,可是她還是皇帝的親姐姐,一切事務自然是很順利的。
尤其,她還找到了夏環他們,只是男人們都去了戰場,至今都沒有回來。
夏環是個沒遮攔的,有一次開玩笑竟然說她們現在都成了寡婦窩了。
說的衆人都是一愣,倒是季昭華笑笑,說:“可不是嘛。”
這件事情揭過不提。
季昭華現在全心的做起農婦來,頭上扎着蘭底白花的方巾,正兒八經的在門前的山坡上種了好些植物。
其中就有當年映雪從小沙彌那裡認來的薄荷。
鬱鬱蔥蔥的,手掌心揮過,清清淡淡的味道飄過去。
季昭華閉上眼睛,深深的嗅了幾口,再睜開眼睛,眼前卻站了一個人。
良久,季昭華突然笑起來。
番外 :青山依舊在
又是一年好春光。
壯壯已經能跑能跳,在慈恩寺這樣的地方,更是撒歡的跑個不停,春環沒少跟季昭華抱怨。這孩子精力足。季昭華只是笑,就是精力足,那也累不到春環不是,衛一簡直將他那兒子看成眼珠子,瞧着那樣子,現在就要給兒子教武藝了呢。
說起這個春環更是嘆氣,這兒子跟老子簡直就跟天生的冤家一樣一樣的,兒子是春環一手帶起來的,自然跟春環親的很,到了如今都這般大了,還往春環懷裡鑽個不住,而這衛一呢,說是愛孩子愛的什麼似的,看到兒子那腦袋瓜子往媳婦的胸口撲騰。臉色的顏色也不是很好。
季昭華成日裡看這小兩口鬧彆扭,也算是娛樂,晚上跟夏侯忱在一處,也算是有些嚼頭,夏侯忱跟季昭華現如今也是過起平平淡淡的日子來,每日裡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雖說是無風無浪的,日子倒是過的安逸的很。
原想着日子就能這麼過一輩子下去的,誰知道臨時出了變故,這日季昭華突然臉色大變暈厥了過去。
夏侯忱也是驚了神。
可是這到底是在山裡,哪裡去給季昭華去尋郎中,拗不過夏侯忱,這才進城去看看郎中。好在路上季昭華就悠悠的醒了過來。
他們已經在慈恩寺的山上住了快一年,正所謂山中方一日,世上以千年,再一次入城。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季昭華被安置在馬車裡,夏侯忱陪着她,現在楠城早已經不是都城,自季曠統一之後,現在的都城定在了原先周國的都城,也就是現在大定國的都城,早已改名叫定城。
楠城不是京城之後,不僅沒有沒落下去,反倒變的更加的繁榮起來,少了那些達官貴人的打壓,這地方又是最繁華的腹地。自然少不得發展的更好,聽着馬車外面人聲鼎沸,就能想到外面的繁華。季昭華怕夏侯忱受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夏侯忱爲什麼沒有死,他與季曠之間又是怎麼樣的一個過程,季昭華都沒有問過。他們可算是生裡死裡的走了一遭,實在是不想再去問那些事情,他還活着。他來了,對於季昭華來說,就是最好的了,可是現在再一次踏足夏侯忱失去的土地,季昭華還是擔心他的心情。
夏侯忱側頭低頭看季昭華一眼,見她臉色恢復了些,便吻了吻她的額角。
當年放手給季曠,也是想的十分清楚的,天下大統是人間正道,就算是他全力的抵抗,最終也逃不過這個條路的,還不如放百姓一條生路。並且夏侯忱抱着懷裡的嬌妻,皇帝這個位置夏侯忱已經做了多年,對其中的苦楚很是清楚,權利雖好,但是付出的代價卻大的很,當年失去映雪的時候,夏侯忱就明白,有些東西沒有了可以繼續努力,但是有些東西沒有了那就是永遠。
這一年的日子過下來,他太知道什麼是好日子,什麼是壞日子了。
“別想那些,我現在有你就足夠了。”
總還有個人陪他相守半生,人世孤獨,有你共度,這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季昭華擡起頭來,歲月對男人總是寬待,夏侯忱一如當年她見到他時的俊朗,高聳的鼻樑,深刻的眉眼,就是下頜骨看起來都是方正剛毅的。 三十幾歲的男人了,又多了幾分成熟穩重,在山裡這一年,跟着慈恩寺的主持也是講經學法,身上那些戾氣已經全部消弭,現在的夏侯忱就像是被歲月打磨的最上好的暖玉,讓人瞧着就心生溫暖。
這麼想着,季昭華將頭又往他的胸口處埋了埋。
他們之間,是說不出什麼情情愛愛的,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對他們的確如此,在經歷過種種之後,能這樣相依相伴,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兩人不在說話,不一會兒就到了醫館。夏侯忱先下來,然後抱了季昭華下來,只是季昭華剛下來就聽到的低呼的聲音,她下意識的就要去捂住夏侯忱的臉。
這裡畢竟是曾經的夏國國都,纔過去一年的時間,有人認識他也是合情合理的。季昭華明白,夏侯忱這樣的身份合該一輩子躲起來不出門的,今日要不是爲了她,也是斷然不會進城的,現在被認出來,怕是大大的不好了。
夏侯忱哭笑不得,季昭華雖然在女子中不算低的,但是比上夏侯忱她實在是嬌小的很,惦着腳尖擋住夏侯忱的樣子,實在是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不過那低呼的人卻沒有放過他們,直至跑過來喊:“貴......季娘娘?”
季昭華一愣,能這麼叫她的,怕不會是不認識的人,再者說若是有威脅的人,怕是春環他們早已經擋住了。
扭頭一看,不是連齊還有誰?
“怎麼是你?”季昭華也是吃驚。
這時夏侯忱拉下季昭華的手,對着連齊點點頭,他對不熟悉的人還是很有一副架子的,全然不是平日裡對着季昭華的態度。
連齊看到夏侯忱是真的吃驚的很,臉色的血色都沒有了,不過很快鎮定下來,她從來都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女子。
只問向季昭華,“你這些日子都去了哪裡?”
連齊怕是最早離開那個權利圈子的,當年跟季曠談不攏之後,就負氣離開了,她跟季曠的關係,實在說不上什麼,季曠也不會費心思找她,這一年,連齊倒是過的逍遙的很。
只不過.........
季昭華低頭看着連齊的這身打扮。
連齊也是有些爲難,她的年紀比季昭華還要長一些,現在穿着粉紅色的衫裙,扎着時興的髮辮,看起來是有些老妖怪。
“這還不是家中的那個,太煩人。”連齊這樣說。
季昭華聽出連齊是又找了人的,心中也是爲她歡喜,只是她的身邊的人倒是不想讓她久留,低咳了一聲。
連齊察言觀色一把好手,主動問道:“你們這是來........?”
夏侯忱正正經經的回答:“內子身體不適,特來瞧瞧。”
連齊一下子來了精神,帶着他們進去,想着夏侯忱的身份,特地帶他們進去了雅間。原本因爲他們身份特殊,衛一找的醫館就是一家偏僻的,並不在鬧市裡,現在進到雅間裡,就更顯得幽靜了。
郎中前後腳進來,一本正經的跟夏侯忱,季昭華請安,口中道:“不知你們是內子的朋友,有失遠迎,務必恕罪,恕罪。正所謂,有朋自........”
“你快閉嘴,他們是來看病的,快瞧病!”
連齊還是幹練,只是多了幾份霸道。
那郎中穿着半舊的月白長袍,頭上用同色的方巾挽了髻,看起來還有些稚嫩,聽連齊一呵斥,只能止了話頭來給季昭華瞧身體。
“正所謂,非禮勿視,非禮.......”
“行了,你用帕子蓋上就成了,他們還等着呢。”連齊再一次打斷這位小郎中的話。
小郎中似乎都已經習慣了,從袖口中掏出絲帕來,竟是最上好的冰蠶絲,這東西不說價值萬金,但是一個郎中是斷斷不可能如此輕易就拿的出手的。
季昭華習慣性的,看了夏侯忱一眼。
夏侯忱搖搖頭,要她靜觀其變,總還有個連齊在這裡,倒是沒什麼危險。
郎中隔着帕子給季昭華把了半晌的脈,這纔開口,“正所謂脈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
“說人話!”連齊再一次強話道。
小郎中低嘆一聲,“這便是有了身孕。”
季昭華初初聽到還有些愣神,卻不想夏侯忱已經站了起來,往日的沉穩不見了,急忙問:“那這孩子可......?”
他想問可保得住,可又生生的忍住了,先前懷映雪的時候,太醫都是說過的,季昭華的身子不適合受孕,當時懷映雪時受的苦楚,夏侯忱怎麼可能會忘呢,現在再一次有了孩子,夏侯忱自然是開心的,但是卻有有些擔心,畢竟若是這個孩子又保不住,怕是季昭華又要再一次失控了。
夏侯忱過了最開始的擔心焦急,急忙走到季昭華身邊,先是將人抱住了。
這一抱才發現,季昭華有些發抖。
心裡便是一痛,輕聲安慰,“別怕,先別怕。”
連齊是知道內情的,看這兩人嚇成這樣,一巴掌就拍到了郎中身上,“快說啊,胎相怎麼樣?能保得住嗎?”
季昭華又是一抖,夏侯忱抱的更緊了些。
“正所謂.......”巨臺醫亡。
三人同時開口,“說正經的!”
小郎中沒想到這三個人同時訓斥他,臉上表情有些可憐,眼淚汪汪的就往連齊那邊看,眼看着連齊要打他,這才說:“有我在,你們兇什麼啊。”
季昭華卻沒有因爲他的話放下心,縮在夏侯忱懷裡不出來,她不適不想要孩子,而是失去對她來說太過痛苦了。
她根本無法承受。
連齊倒是過來安慰她,“你別看他說話不着調,但是醫術卻是頂頂好的,你信他一回。”
小郎中聽連齊如此說,提高了音量叫道:“有你這麼說自己夫君的嗎?!”
嚇?!夫君。
別說是季昭華,夏侯忱都有些傻眼。
番外 :幾度夕陽紅(一)
連齊是個精明人,決定跟小郎中在一起之後,就將自己手上的生意全部脫手,換了現銀拿在手裡。( )然後跟小郎中過去了小日子。
這醫館外面看着雖樸實,往後面一走就發現別有洞天了。
夏侯忱一行人最後商議着,就住在了這裡,他們現在都沒有負擔,很有些可以隨遇而安的資本。對於這樣的安排,連齊自然是最開心的,她跟小郎中二人世界也不是不好,只是多些人多些樂子,季昭華對於連齊來說不僅是友人,更是救命恩人,這份情意,連齊不可能不認,若不是當初季昭華救她,連齊現在哪裡來的這樣平靜的生活。
不僅自己這樣。連齊還對着小郎中耳提面命了一番,聲聲說着季昭華過去待她的好,讓小郎中萬不可怠慢。
小郎中本來就是再實誠不過的人,聽妻子這樣說,那可真是掏了一片真心給季昭華,有時候殷勤的,夏侯忱都看不過眼。
天氣一日一日的熱起來,季昭華跟連齊坐在後院的榕樹下乘涼,季昭華漫不經心的問連齊,“真的就能放下了啊,你這樣,可就是大隱隱於世。”
一起住了些日子,季昭華也是看出來了。連齊現在可算是放下一切,安安心心的做起了老闆娘,原先滿腦子都是掙錢的一個人,現在竟然日日救守着小郎中。小郎中在前面給人看病開藥,連齊就在後面給人抓藥,店裡連個小夥計都沒有請,完完全全就是個夫妻店。
連齊雖然不說,可是季昭華瞧着,一日下來也是真辛苦,憑着季昭華對連齊的瞭解,顯然世沒必要這樣辛苦的。
隨便做點別的什麼買賣,也不比這個強?
連齊卻只是搖頭,“他這一年行事越發的霸道,我總要防着些的。”
這話原不該跟季昭華說。但是連齊還是說了,也是怕季昭華現在還跟都城裡有聯繫,將她的行蹤說出去。不怪連齊這麼說,季曠從初初登基,到後來平定夏國,再到如今天下平定,四海生平,越來越有皇帝的樣子了。無論是頒佈的法令或者旁的什麼,都越來越有皇帝的樣子。
這一年就是夏侯忱都有時候不得不感慨,季曠卻是有雄霸天下的實力。
而隨之而來的就是季曠的霸道,這一年光是宮裡選秀就來的三次,雖說天下初定,皇帝擴充後宮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但是凡是都有個度,就女色這方面來看,季曠並不是什麼跟妻子伉儷情深的皇帝,尤其這一年選秀多次,都沒有聽到過皇帝寵幸過什麼人。
也就是說季曠對這些女人都不是很滿意。
這些事情也是今日連齊跟季昭華說了,她才知道的,若是往常,夏侯忱纔不會跟季昭華說這些污糟事情。
“果真如此?”季昭華有些震驚。
不是她覺得自己的弟弟就要怎麼怎麼樣,只是實在沒有想到季曠會如此行事,她看着天下生平,還以爲季曠是個千古難遇的聖君呢。
自家人,在如何都是不會說自家人不好的。
連齊抿抿脣,接着說:“也是我小人之心,他這般如此,說不上哪一日就想起我來了,男人麼,總是相同的,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我這般離了他的眼,到時候真要是找起來,我哪裡還能跑的了,倒不如這般隱藏起來,安安穩穩過一世的好。”
對於連齊的顧慮,季昭華完全是贊同的,先前夏侯忱對季昭華可不就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念想,後來着念想一發酵,這纔有了將她從秦王府搶出來的事情,在男人,這星點子的念想纔是最可怕的。當初連齊去季曠身邊的時候,正是季曠最虛弱的時候,軍中連吃飯錢都沒有的,那時候連齊能幫季曠一把,這情意自然是不一般的。再者說那時候季曠身邊只有阿齊格那麼不省事的女子,這般一襯托,連齊倒是成了解語花,現在季曠身邊就是再找多少女子,想要找到當年的那種相輔相成的感覺可就難了。
人不是最緊要的,感覺纔是。
若是季曠一直找不到心儀的女子,難保不會想起連齊來。
連齊早已經看到了那皇宮貴族裡的破爛事情,斷斷是不會讓自己在陷入那樣的環境裡去的,大風大浪見的多了,才能明白這平靜日子的美好。
季昭華對連齊的這種想法深以爲然。
當晚,季昭華跟夏侯忱說起這個,倒讓夏侯忱有些詫異,“難得你不幫着你那弟弟說話。”
這段日子季昭華養胎,可是忙壞了夏侯忱,原本他們也不需要什麼營生,夏侯忱與季昭華自己身上的私房銀子就夠兩個人過完這一生的了,不過現在季昭華有了孩子,這就要另當別論了,夏侯忱雖然現在不是皇帝了,但是有有些思想還是根深蒂固的,生兒子得給兒子掙份家業,要是女兒,更得給女兒賺份嫁妝,所以這些日子,夏侯忱四處看買賣,倒是有些想做買賣的架勢。
季昭華都是隨着他,夏侯忱這樣的人,能在山裡住一年已經算是極限了吧,哪裡是真的閒得住的一個人呢,乾點什麼也好,總好過就此就徹底廢了的好。
聽到夏侯忱說這個,季昭華眉頭都要挑起來,不岔的說:“我若是都幫着弟弟,現在哪有肚子裡這個孩子。”
要是她一心爲着季曠,就根本不會跑到夏國原先的地方上來,那時候來,是真的打算守着夏侯忱的牌位過一輩子的。
夏侯忱抓過她捶過來的手放在嘴邊吻着,“知道,知道你心裡都是我。”
其實當初他將江山拱手讓個季曠,想的唸的就是能跟季昭華這樣攜手過完下半輩子,他此生不欠旁人什麼,唯獨欠了季昭華的,沒有護好她,沒有護好他們的孩子。
如今他顧念天下蒼生,不想讓生靈塗炭,讓出了江山,老天爺也給了他最好的。
跟季昭華在一起的日子越長,夏侯忱就越的從前過的日子沒什麼意思。
就跟連齊覺得掙錢沒什麼意思一樣,夏侯忱覺得當皇帝沒什麼意思。在普通人看來這真是驚世駭俗的想法,但是人往往都是這樣,真的瞭解什麼事情的人,往往並不怎麼喜好這事情,真的賭館的老闆,不喜歡賭,青樓的老闆,不找青樓女子都是同一個道理。真的明白一件事其中的奧秘與苦楚,反倒就沒有了吸引力。
沒有錢的人日日想着掙更多的錢,可像連齊這樣從小到大就沒有缺過銀子的人來看,銀子怕是最唾手可得的東西。沒有坐上皇帝的人,日日覺得那個位置充滿了誘惑,可是真的坐上去的人才知道,那其中的辛酸。
夏侯忱手下不停,他們這一年的日子過的簡直蜜裡挑油一般的。
幾乎是每日晚間都要親熱上一兩回的,這季昭華被疹出有孕,夏侯忱自然要收斂起來,可是如此突然的一下子斷了他的葷腥,還是有些忍不住。
季昭華的這具身子,早已經讓夏侯忱折騰的敏感非常,他也不過就是碰了那幾處要緊的位置,季昭華就已經招架不住,軟成了一攤子水。
眼看就要擦槍走火,季昭華顧念着孩子,猛推着夏侯忱,“快別,孩子。”
正值情動的時候,嘴裡吐出來的話音,聽着都像是在求歡,夏侯忱用毯子將季昭華一包,幾個翻身,兩人就出了屋子,坐到了對面的屋子的屋頂去。
南地的天氣,夜裡反倒是能涼爽一些,夜風一吹,兩人都清醒了些。
月光這麼一照,兩人臉上的潮紅根本就無所遁形,季昭華羞惱的推夏侯忱,兩個人年歲也是不小了,竟然還能做出這種沒有自制力的事情來,也由不得季昭華生氣。
夏侯忱只是低頭咬季昭華的耳垂,“我若是自己跑出來,你定要說我冷落了你。”巨布女才。
這話,季昭華倒是認的,兩人剛纔那樣火熱,若是夏侯忱突然掉頭走了,她自然是會失落傷心的。
人,就是這麼奇怪。
尤其現在季昭華懷孕了,對夏侯忱更是依賴的緊,夜裡是定要纏在他身邊的。
兩人在屋頂上纔算是歇了口氣,就聽到了不和諧的聲音。
小郎中的聲音並不難認,他粗喘着叫:“可還要說我年幼?”
連齊早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這時候哪裡還有半分白日裡蠻橫的樣子,撒着嬌說:“哪有,你乃是我的夫君,誰會說你年幼。”
顯然這種時候的小郎中是個硬氣的,哼了一聲,下了死力氣,連齊尖着聲音吟起來。
“若是下次在叫我聽到你在他們面前說我是個小孩子,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連齊早已經不知道今夕何夕,只剩下軟軟的哼。
夏侯忱貼着季昭華的臉,兩人圍着同一張毯子,親密的身子貼着身子,夏侯忱對着季昭華不懷好意的說:“可見你們女人無論平日是個什麼樣子,只要在這時候被侍弄舒服了,都跟羊羔子似的。”
季昭華急忙捂他的嘴,怕他嘴裡的渾話,被肚子裡的孩子聽到了。
番外 :幾度夕陽紅(二)
季昭華先前懷映雪的時候可算是吃盡了苦頭,這一次有孕,夏侯忱自然是擔足了心。( 只是孩子跟孩子還是有大不同的,季昭華順順當當的到了第三月。愣是連孕吐都沒有過。
夏侯忱雖然心中很是欣慰,但是也少不得罵曾經宮裡的太醫,“可見那些人都是拿錢不做事的東西!”
當年映雪就沒在宮裡那班子太醫手裡,直至今日夏侯忱對那起子人都心中有埋怨。季昭華摸着還沒有鼓起來的肚子,當初懷映雪的時候,荀太醫是當真盡心盡力了,只不過人有時候就是這麼怪,那時候金貴的不得了,動一動都怕磕碰到,現在這個小郎中,每日還要催着季昭華出去走動走動,若是如以前那樣日日呆在屋裡,小郎中必是會來說教的。
季昭華吃得好,睡的好。加上日子平淡,倒是真的沒什麼不適。
原本這樣的日子能繼續下去,夏侯忱滿心就等着孩子生出來的那一天,可是總還是會有些意外出現。
這頭一遭就是季曠要南巡了。
這其實說不上什麼出格的事情,季曠現在是這麼大一個國家的皇帝,自然要多出來走走,看看各地的民生情況。
可是連齊就爲了難,特地來找季昭華說項。
“也就是我現如今膽子小了,想着他若是來必然是要見見你的,你住在我這裡,我哪裡還跑的掉呢。”
季昭華明白連齊的顧慮,這一趟季曠來,少不得來看看她這個姐姐過的好不好。她這般大剌剌的住在連齊這裡,不是引着季曠找到連齊麼。
“你別這麼說,現如今咱們誰的膽子大呢。”
幸福來的這般不容易,誰不是小心翼翼的守護着。深怕到手的幸福再一次破碎。
可是.........。
夏侯忱不同意,雖說這一次季昭華的情況看起來不錯,但是到底有了上一次映雪的經驗,夏侯忱哪裡敢掉以輕心。( 這次能這般好,還是小郎中日日都用藥材做了藥膳給季昭華吃,才能養的這般好的。
夏侯忱雖然現在不是皇上了,但是身上的威嚴還是在的,他這麼說,也沒人要反駁。
季昭華看着連齊的臉色不好,想勸幾句,卻叫夏侯忱眼睛一瞪就嚇住了。夏侯忱這樣的人。真的霸道起來,還真是沒人能製得住她。
這個時候倒是小郎中往前邁了一步,眼睛裡全是忐忑不安,話卻說的堅定的不行。
“要不然,你們就住在這裡,不要搬走,我與娘子外出採藥去,嗯。也不過半個月就回來,躲過去皇上的南巡就成。”
季昭華眼睛都瞪圓了,這個小郎中,這話說的可真是的,這是連房子都不要了嗎?
小郎中當然捨不得,這屋子裡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跟連齊置辦起來的,讓他離開還真是捨不得,但是爲了能跟連齊長久的在一起,這些又怕什麼呢。
說是採藥去,但是真的離開了這座城,到底回來不回來就是他們說了算的了,就是依諾回來,那也是小郎中自己,斷然不會讓自己的娘子跟着回來的。
夏侯忱這會子眼裡只有季昭華,哪裡還管他們夫妻的事情,自然是不依的,“你們走了,我們吃什麼?”
原本在山裡,吃食這樣的事情都是季昭華跟春環做,要不然就有慈恩寺的齋飯吃,倒是清淡又養生,這些日子住在這裡,吃的一應東西都是小郎中來操辦,就是連齊都是不會下廚房的。
聽夏侯忱這般不講理,季昭華急忙拉他的袖子。
“他只是擔心我,沒有那樣的意思。”夏侯忱對着季昭華,還好,但是對旁人總有種上司對下屬的感覺。
這種態度並不好,小郎中是個好心腸的人,現在這般害怕了,卻還是要跟夏侯忱爭執,非要帶着連齊出城去,可見真的是將連齊放在心坎坎裡的。
要不然她沒有必要這樣啊。
夏侯忱被季昭華一拉,也就沒有再出聲。
季昭華禿自做了決定,“咱們搬出去,銀子不是還有,就在這城裡買處院子。省身要來,總不能讓他到這裡來見咱們。至於連齊.........,你跟着小郎中出去採藥也是成的,留在城中總是不安全。”
連齊哼了一聲,看向夏侯忱,剛纔聽夏侯忱的口氣,連齊心裡就不岔,合着夏侯忱心裡,將她的小郎中當成廚娘下人使喚了,連齊自己使喚小郎中,倒沒什麼,旁人看不起小郎中,連齊第一個就不答應。
現在只盯着夏侯忱不住。
季昭華急忙拉了拉夏侯忱的袖子,讓夏侯忱表個態度。
他們這一趟來,多虧了小郎中的照顧,感謝他還來不及呢,哪裡還能這般的得罪人。
這些道理夏侯忱也是明白,可是他做了那麼些年的皇帝,想事情第一生理反應就是先算計着自己的利益,至於旁人的死活,那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現如今他不是皇帝了,這想法自然不對,但是讓他改是斷然改不了的。
現在讓他說軟話,那更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季昭華也知道夏侯忱的彆扭,放軟的姿態撒嬌說:“那你看,咱們總不能賴在他人家裡吧。”
夏侯忱果然挑起眉,到底還是大男子主義重,原先只是想着住這裡小郎中好就近照顧,現在季昭華這麼一說,倒是回過味來了,他們現在是寄住在旁人家裡,腰桿子不直啊!
“咱們搬出去,你可得給我找幾個老實勤快的丫鬟伺候。對,還有穩婆,真生起孩子來,總不能靠着他吧。”
季昭華的手指指向小郎中,現在住在這裡只是養身子,要是真的生,自然還是靠穩婆的。
夏侯忱心頭一跳,一個男人,就是醫術再怎麼高強,夏侯忱看不得他給季昭華接生啊。
當下也不彆扭了,便說:“那就這般決定了。”
說完又覺得自己太好說話了,又補了一句,“你們說好半個月,若是不回,自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這還威脅上了。
季昭華捂着嘴笑。
小郎中伸頭到連齊耳邊,“瞅來瞅去,還是我最好呢。”
連齊擡手就要抽他。
不過想想也是,夏侯忱對季昭華自然是百般體貼,不過一身的臭脾氣,那是骨子裡的,根子上長着的,根本就褪不去。巨布土弟。
季昭華跟夏侯忱在一起,安全感是有了,不過想要像連齊這般做個說一不二的當家人還是不成的。衛一也是不錯,可是到底是個武夫,無論怎麼說,連齊這樣大宅門裡出來的女子,對武夫總還是有些看不上。
小郎中這樣的,可不就是百裡挑一,太難找了麼。
連齊對着小郎中笑,小郎中慌忙捂住頭,“這是要迷暈我呀。”
“真是不害臊!”
大家都笑起來。
雖說連齊他們要走,但是小郎中還是很負責任的將藥膳的具體做法寫了下來,就是夏侯忱看了,都說‘這我都能做給你吃了。’
小郎中寫的事無鉅細,當晚夏侯忱還真給季昭華做了鹽蒸橙子。
“不是你說想吃些酸的?”夏侯忱看着季昭華呆愣愣的,便開口問。
季昭華是實在沒想到夏侯忱有一日能給她做吃的,這是天上要下紅雨了麼?
“不想吃,我倒了。”
季昭華急忙抱住他,“想吃,想吃呢,只是你給我做的,我受寵若驚呢。”
夏侯忱有些難爲情,耳根子都紅了,他這不是看小郎中做的好,季昭華每次都羨慕的不行,覺得連齊是有大福氣的人,一時心念起了,才尋思着給季昭華也做做。
反正又不難。
季昭華彷彿知道夏侯忱心中所想,輕聲說:“我羨慕她是沒錯,可是心中卻只有你是最好的。”
一個爲她拱手讓出江山的人,就是脾氣什麼的有些不好,又有什麼關係。
季昭華自然是覺得小郎中那樣的人不錯,但是真要是放她在連齊的位置,怕也是不成的,不說其他,就是日日看着那張還有些稚嫩的臉,她就受不住。
夏侯忱被她三言兩語哄的心花怒放,卻還是不表現出來,只說:“你這些小東西,是越來越會哄人了”
他將她當成女兒養着,寵愛非常的。
季昭華事後想,人總有千百萬種幸福,何必去羨慕旁人呢。
夏侯忱買的院子,在季昭華看來實在是有些奢華了,不過可能在夏侯忱看來還是普通的吧。
宅子裡新進了丫鬟,小廝,春環這才騰出手來好好的教訓教訓衛一父子。
前陣子忙着照顧季昭華,春環只讓衛一將兒子帶遠一點,怕孩子沒輕沒重的擾了季昭華。誰知道衛一帶着孩子,將城裡三教九流的地方都去了一遍,壯壯現在嘴裡都能說出大把的渾話來了,什麼青樓,賭坊,連買賣人牙子的暗語,壯壯都聽得懂。
季昭華聽了只是笑個不住,直說衛一這是想將兒子培養成江洋大盜。
衛一爲着這個事情,已經好幾日被罰不能跟媳婦睡了。這事情哪裡怪他,夏侯忱派他出去打聽消息,他又不能丟下孩子不管,打聽消息可不就是那幾個地方,孩子去的多了,聽的見的多了,哪裡能學不會呢。
日子打打鬧鬧,吵吵嚷嚷,也就迎來了季曠南巡到楠城的日子,只不過季昭華沒想到夏侯慎這次也來了。
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番外 :是非成敗轉頭空(一)
夏國軍隊被徹底打敗之後,夏侯慎被季曠押解到了京城,後來季昭華帶着人出京,才知道季曠並沒有對夏侯慎怎麼樣。而是封了夏侯慎一個‘安國公’的爵位。
要知道季曠出身定國公府,對於‘公’這個爵位一項是看的很重的,所以說季曠建國之後就沒有一個人享有‘公’這個稱號,現如今倒是好,封了夏侯慎。
季曠現在是皇帝,他進城之後,自然有人自動請纓的將季昭華所在的地址告訴他,當晚,季曠就來了季昭華所住的小院子。
同來的,自然還有夏侯慎。
季曠這一年變的滄桑很多,簡直跟季昭華記憶中的季曠有了很大的出入,年齡看起來比夏侯忱都要長許多。
季昭華面對弟弟,雖然心裡知道他是皇帝,要敬着,要遠着。但是她現在是孕婦,感情根本就收割不住。
所以一時沒忍住,就哭了出來。
“你怎麼成了這般樣子?”
人過的好不好,看臉色就是能看出來的,季曠眉心處有很深的印子,一看就是經常皺眉,不悅的人,就是嘴角的法令紋都顯得很是深刻,原本夏侯忱,夏侯慎,季曠三人,是季曠年紀最小的,但是現在看起來,倒顯的季曠年齡最大了似的。
季昭華看着這樣的弟弟,心裡難免感傷。
季曠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般情緒外露的人,他登基的日子越久。低下的人就越有規矩,現在哪裡還有人敢在季曠面前露出真實的感情呢。
面對季昭華,季曠先是無措,再是感慨,最後說:“我現在已經是五個孩子的父親了呢。”
好似除了這個,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季曠說出了‘我’字,夏侯忱擡頭多看了他一眼,年少輕狂的時候,總把權利的誘惑想的過於的大,可是真的等到登上那個位置的時候,纔會發現那個位置的苦,這一點,夏侯忱深有體會。(
五個孩子?
季昭華一愣,隨後也是想通了,季曠廣納女子如後宮。一年中有五個孩子出生也是說得過去的,季昭華抿脣笑,“這不是很好,你總也要成家的。”
說完又覺得自己傻,季曠現在是皇帝了。哪裡還有什麼成家這一說呢。
季昭華扭頭看向夏侯慎,現在的安國公,夏侯慎還是以前的樣子,威武雄壯的,臉上帶着英氣,不過看到夏侯忱他們眼中明顯帶着喜意的。
“兄長,嫂子。”夏侯慎拱手道。
他哪怕是這尊貴的安國公了,見到哥哥嫂嫂卻還是要行禮的。
到如今,夏侯慎已經能十分坦然的對着季昭華叫出一聲嫂子,過去的一切都如雲朵般,可望而不可及了。
季昭華不知道夏侯慎現在是不是還是想不起來過去的事情。夏侯慎不說,她自然是不提的,夏侯慎現在請安,夏侯忱自然是阻了他。
問的問題也是怪,夏侯忱問夏侯慎,“可有孩子了?”
“出生剛滿一月,是個女孩子。”夏侯慎說的時候眼睛都是亮的,可見他還是很喜歡孩子的。
季昭華心中一禿禿,她不可能忘記晴霜,現在夏侯忱這麼問起來,季昭華也不好意思問這個生孩子的女人是不是晴霜。
今晚季曠是微服私訪來的,夏侯忱的身份不宜曝光,所以他們根本沒帶什麼人。
四個人坐在院中,南地的夜晚涼爽爽的,對月暢談也不失爲一件爽快事情。
季昭華小小聲問夏侯慎,“晴霜呢?”
夏侯慎沒想到季昭華還記得這個,笑着道:“在府上呢。”
季昭華一聽,也就放下心來,到底跟着夏侯慎是受不了什麼罪的。
夏侯慎說的簡單,夏侯忱卻知道這其中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季曠就在夏侯忱身邊笑着說:“他的國公夫人還是朕賜的呢。”
這時候就又成了朕。
夏侯忱抿口茶,並不在多言。
有些事情季昭華不知道比較好,當初夏侯慎被封了安國公,可是夏侯慎這樣的身份,季曠又怎麼可能真的完全放下心來,少不得賜一個女子過來,這女子便是季曠身邊死忠人士家中的女子,有了這個一個女人,夏侯慎若是有什麼不軌的動作,季曠就可以第一時間查到了。
國公夫人很是對夏侯慎的脾氣,是個將門虎女,對夏侯慎又愛慕的緊,兩人成婚,說不得就是琴瑟和鳴的意思。
夏侯慎走過這一遭,其實早已經看透了,在什麼時候遇上男人很重要。
年輕的事情,男人都想要天上的星,總奢望着那顆最善良的歸自己所有,那時候除了最亮的星,是什麼都放不在眼裡的,但是慢慢的在經歷過種種之後,男人會發現,其實適合自己的那顆星纔是最好的。
如此,夏侯慎現在對自己的國公夫人,到底是用了些真感情的。
國公夫人在跟夏侯慎大婚的當夜,就用匕首抵住了夏侯慎的心臟。
“我爹爹說,皇上放了話,說你要是一心爲了定國,自然能安詳榮華到死,若是你還想着恢復夏朝,那第一個殺你的人就是我。”小姑娘纔剛滿十五歲,臉上卻出現了那種傷痛欲絕的表情,“不過你放心,我殺了你之後就會自殺,我今日嫁於你,就做好了要同生共死的準備,我不會讓你單獨上路的。”
明明說着要殺他的話,可是夏侯慎還是被感動了,這種感動奇怪的很,在失去了一切後,有一個莽撞的小姑娘對他說,你死,我伴你去死。
夏侯慎什麼都沒說,只問了一句,“從此後,你會是我一個人的嗎?”
小姑娘擡起頭,眼中一片炙熱赤忱,點點頭說:“她們都不敢嫁給你,是我自告奮勇來的,我就是愛慕你,誰也攔不住。”
她的姐姐們,手帕交們,一聽到要賜婚給夏侯慎,都是不樂意的,誰不知道這個夏侯慎原來是季曠的正頭子敵人,現在要是嫁給了他,將來哪裡還有好日子過 。
只有她,纔不怕那些,她是見過夏侯慎的,少女的癡迷是一方面,更有的是對夏侯慎的敬仰,一個能屈能伸的將軍,纔是她心中的大丈夫。
她知道皇帝可能還是防着夏侯慎的,可是這些都沒有關係,只要她在,就不會讓夏侯慎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就算是她攔不住,她也能陪着夏侯慎去死。
這樣拋出一片心的小姑娘。
夏侯慎若是不心動,那纔是怪了的。他一直渴望的,可不就是一個能完全全意愛他的人,不在被任何人阻隔,不爲任何利益改變。
國公夫人進了府,原本的晴霜可不就徹底的沒了地位,她給夏侯慎生了女兒,國公夫人破格給晴霜擡了姨娘。
這事情就是這樣,晴霜原本就是丫鬟,根本連姨娘都是沒有資格的,看在生育有功,所以這才擡了姨娘。
在國公夫人看,這已經是對晴霜的巨大擡舉了,要知道夏侯慎此前在夏國後院裡的那些女人,可是一個都沒有出現在定國的。
小姑娘有自己的性格,對於自己的夫君,也是霸道。
晴霜抱着女兒去鬧過一次,別看這位國公夫人才十五歲,可是幾句話將晴霜壓的死死的。
她可是皇帝賜婚的國公夫人,憑着晴霜一個下人,也敢在她面前放肆?
晴霜萬不得已,再一次報出了季昭華的名字,“我可是長公主身邊的人,你不能這麼對我!?”
國公夫人眉眼都不動一下,她自然此前就將晴霜的底細摸清楚了,要不然也不會這般理直氣壯的。
“長公主身邊的人?你跟了國公爺可是長公主讚許的?怎麼沒有見長公主給國公爺的隻言片語?莫要騙我,便是我身邊的大丫頭出嫁,我都是要支出一份嫁妝的,你的嫁妝何在?”
國公夫人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輕蔑,“一個自己爬牀的女子,還敢誣陷長公主大人?”
晴霜看着這個女人的臉,心裡一點點的成了灰。
她到底還是想錯了,她以爲就算是到了這個時代,她也可以自由戀愛,可以放手去追求她想要的一切,可是不是的,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這個時代講究的是門第,是背景,就算是真的喜歡上了誰,也要光明正大,也要名正言順,根本就搞不了自由戀愛的那一套。
“我要見王爺!”晴霜覺得,夏侯慎不會這麼對她的。
國公夫人這下子連笑都沒有了,“王爺?這地方哪裡來的王爺,晴姨娘還是想清楚了再叫,要是讓我在你嘴裡在聽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別怪我手下無情。”巨低土弟。
晴霜還是不認輸,她從小跟在季昭華身邊,何時吃過女人的虧,冷冷的反擊道:“我跟着王爺的時候,你還是個毛孩子。”
這話倒是沒有錯的。
但是,國公夫人笑的陰森森的,“來人,給我掌嘴!”
不是用手打,而是一寸長的竹板子,一下下去,晴霜就吐了血塊子。
“我跟你說過了,這裡的定國,只有安國公,沒有王爺!你若是再不守規矩,我自然有讓你守規矩的辦法。”
番外 :是非成敗轉頭空(二)
晴霜被打怕了,也就沉寂了下來。
國公夫人倒是有些閒心思,多跟晴霜說了幾句。
“你養了國公爺的第一個孩子,於情於理都是要好好善待你的。可是你口口聲聲的王爺,這就是要給咱們滿門招來殺身之禍的!你說你是長公主身邊的人,長公主都知道飛鳥盡,良弓藏的道理,早早的就避出去了,你怎麼不知道。這時候你最好給我安生一點,咱們誰都好過。”
晴霜簡直難以置信,她瞪大的眼睛看着坐在上首的小姑娘,實在想不明白這樣一個看起來還是小孩子的女子,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過,國公夫人再多就不肯說了。
晴霜被拉走後,國公夫人也是懊惱了一陣,雖說現在夏侯慎封了國公,可是正是最緊要的時候,這時候若是爭取不到季曠的信任。可就全完了。
國公夫人雖小,但是卻真的是一心爲夏侯忱考慮的,日日到處參加宴會什麼的,忙的不可開交,展開了一系列的夫人外交,到最後弄的夏侯慎在朝中也有了很多的知交。
夏侯慎從小到大,還真的沒有感受過這種被女人保護的感覺,一時有些飄飄然起來。
夫妻倆的感情,自然就好。
夏侯慎也不是完全不管晴霜,只是現在對於夏侯慎來說,晴霜也不過就是後院裡的一個姨娘,他照顧她吃喝無憂,也就是了,並沒有太多的責任。
用國公夫人的話來說,晴霜這個人,就是不合時宜。
她總是在錯誤的時候。作出錯誤的決定,讓男人對她提不起半點的勁兒來,好鋼要使在刀刃上,晴霜不是沒有機會獲得夏侯慎的心,但是每一次晴霜都錯失了良機。
國公夫人對晴霜並沒有什麼敵意,晴霜若是能早些抓住夏侯慎的心,根本就輪不到國公夫人這般作爲。
季昭華其實也能想到晴霜後來的遭遇可能不會太好,可是晴霜到底是個丫頭,夏侯慎能給季昭華一句話,照顧好晴霜,季昭華就沒有什麼理由好去追究的。
月影闌珊,夏侯忱擔心季昭華的身體,對季昭華說:“太晚了,明日在敘吧。”
季昭華也是有些睏倦,她到底是孕婦。熬不得夜。
這個宅子不小,給夏侯慎跟季曠留個地方睡還是夠的,所以今晚就讓季曠他們留在了這裡。
回房後,夏侯忱問季昭華:“真的不讓你弟弟知道你的身子?”
季昭華懷孕的事情,對季曠是半個字都沒有露的。所幸知道她懷孕的人不多,現在還不到四個月,是能瞞得住的。
“不能說。”季昭華很堅定,“當時你跟他怎麼商議的,我不知道,也不管,可是你這樣的身份,萬一我肚子裡是個兒子,我怕他會........”
夏侯忱的兒子,季曠不一定會留。
這事情其實就是這樣的簡單,夏侯忱可以放手江山。只爲跟季昭華長相廝守,但是他們的兒子不一定這麼想,或者說季曠不一定這麼想!
就算現在跟季曠親密無間,但是季曠是個皇帝,是皇帝就不會拋棄那些思想,影響他大位的一切隱患,他都是要摒除的。
這其中必然的就包括,夏侯忱的孩子。
季昭華捂住肚子,孩子於她,從來都是老天爺的恩賜,更何況,先前她已經失去了那麼許多。
這一個,是絕對不會再讓出問題的了。
“我倒還想要個女兒。”
季昭華擔心的,也正是夏侯忱擔心的,當年夏侯家在夏過經營的不錯,夏國的民衆對夏侯兄弟還是很喜歡,很支持的,現在季曠統一天下,雖然對人民還是不錯,但是到底不如此前夏侯忱他們那樣精耕細作,北方的人現在沒了阻隔,來南方的也多。[更新快,網站頁面清爽,廣告少,,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矛盾不是沒有的,這一次季曠來,恐怕也不會只是爲了看看風景。北方的人民風彪悍,跑到南地來欺男霸女的不是沒有,南方有些地方也是有些怨言的。
有了這樣的矛盾,民衆自然就懷念起從前的帝王來,夏侯忱的時候,他們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這也是這一次季曠帶着夏侯慎來的原因,夏侯慎的小女兒纔剛滿月,就被帶到南地來,爲的也是安撫民心。
若是讓這些民衆知道,他們心中早已經神化了的帝王沒有死,或者說夏侯忱有了兒子,這怕是又會是一場動盪。
所以夏侯忱也擔心季曠容不下這個孩子。巨低序劃。
想要個女兒,女兒對季曠來說沒什麼威脅,並且夏侯忱沒說的是,他好想映雪,那樣嬌萌的女兒,他好想再要一個。
說起這個季昭華倒是想起來,“逍兒呢?”
夏侯逍與德妃早早的就消失在皇宮裡,季昭華一直沒有問過,心裡總是對夏侯忱的另一個孩子覺得隔應,但是這個時候,總還是要問問的。
夏侯忱倒是沒有躲閃,只說:“早已經被送出去了,現在恐怕已經在南洋了。”
當初他們兄弟對未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前景,夏侯忱決定將夏國拱手讓人的時候,也想過季曠翻臉不認人,徹底對他動了手,將他們兄弟殺光的可能性。
畢竟這樣對季曠來說,更安全一點,到哪裡都不會有人容得下另外的一個皇帝。
那時候夏侯忱就想將夏侯逍送出去,無論到哪裡去,總還算留下了夏侯家的一絲血脈,不至於讓他們家斷子絕孫了去。
聽到這個季昭華有些鼻酸,她總想着當初夏侯忱與季曠之間有默契,纔會形成今天這樣的局面。
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樣的變故,那時候的夏侯忱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將夏國交出去的嗎?他這樣的人,心裡唸了統一天下那麼多年的人,是怎麼走出那一步的呢。
夏侯忱摟着洗漱完的季昭華躺下,有些感嘆的說:“我失了雪兒,覺得心裡跟被人挖了一塊似的,那些老百姓難道就不是如此了?讓他們的兒子去死,我於心何忍。”
季昭華在他懷裡點點頭。
好久,季昭華才說了一句,“是非成敗轉頭空。”
誰是勝利者,誰又是失敗者呢。
夏侯忱送出了江山,現在卻是萬民稱頌的好皇帝,弄的民間都已經有人用了夏侯忱的相貌來修寺廟了,而另一頭,現在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妻子,孩子,沒有算計,沒有利益,對夏侯忱來說,早已經是最大的獎賞。
次日。
季曠不能消失太久,一夜已經是極限,早上的時候,他用了早膳就要走。
平日裡季昭華住的這個地方,早膳都是清淡的東西,今日爲了季曠他們來,特地弄了黃鱔粥,這是南地的特色菜。
季昭華一聞到這個粥的味道就開始犯惡心,她懷這一胎,還真的沒有孕吐過呢。
可是季曠就在她面前,她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忍着,強忍着臉色都變的蒼白了起來。
夏侯忱在旁邊看的都要急死了,但是礙着季曠在,他無能爲力。
這種無力感令夏侯忱沮喪。
好在季曠跟夏侯慎,沒吃幾口,就走了。
季曠前腳剛走,後腳季昭華就吐了個昏天黑地。
夏侯忱一點都不嫌棄,將她抱在懷裡,又是拍背又是喂水,簡直都要心疼死了。
季曠走出這座宅子,突然停下了腳步。
夏侯慎剛纔看季昭華的樣子,已經猜出了幾分,現在看季曠停下來,心下也是打了個突突。
好在季曠什麼都沒說,只是看了一陣,然後擡步離去。
夏侯慎看着季曠的後背,心中有些嘆息。
他怕是很難過吧。
季曠確實很難過,他如今早已經是九五之尊,也實實在在的領教了一把孤家寡人的味道。
身邊在沒有一個可以信賴的人,算計與反算計,後宮一口氣出來了五個孩子,其中三個男孩,成日裡陰謀詭計曾出不窮。
簡直沒有清靜的時候。
季曠有時候甚至懷念在草原上的那段日子,平靜的,熱血的,而不是如他現在,疲憊的,難過的。
就是季昭華,他的姐姐,剛纔看着他的時候眼中都有防備與緊張。
夏侯忱的孩子麼?還真的不該留下的。
可是他連夏侯忱都沒有殺,現在又何必多此一舉去殺夏侯忱的孩子,說起來那個孩子還應該是他的親人,要叫他一聲舅舅的。
季曠沉默的回到了他在楠城居住的寢宮中,這裡其實就是曾經夏國的王宮,現在成了他的寢宮。
回去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灼熱的很,燙的厲害。
季曠回去宮裡,自有侍女伺候他沐浴,閉着眼睛問外面的人:“可有她的消息?”
外面很久沒有回聲,季曠就知道,還沒有找到連齊。
開始找連齊,是在三個月前,他將阿齊格放了出來,阿齊格現在早已經學乖了,能穩穩當當的做他的皇后,只不過阿齊格有天突然說:“看着這起子人,還不如看着連齊呢。”
阿齊格日日跟宮裡的那些人鬥爭鬥勇,現在累了,倒真覺得連齊不錯,至少不會爲了要季曠的寵愛,無所不用其極。
季曠猛然間想起連齊,只覺得思念的緊。
那個女子,在季曠心裡永遠是特別的存在。
可是當季曠派人去查的時候,連齊早已經放掉了手上所有的生意,來去無蹤影。
這一趟來,季曠沒有找到連齊,是他心中永遠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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