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火,將漆黑的夜空染成了紅色。
木質雲梯哪怕包裹有些許金屬體,仍舊擋不住烈火的灼燒,頃刻間被大火吞沒。
“啊啊啊!”
正在賣力攀爬的秦國士卒,宛若下餃子般從雲梯上掉落,不少人被直接摔得腦漿迸裂,當場斃命。
還有一些人,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說他們幸運,乃是因爲這些人從雲梯上面掉下來,並沒有被摔死,只是被摔得骨斷筋折。
說他們不幸,乃是因爲這些人雖然沒有被摔死,卻掉落在了火中,被烈火灼燒着,在痛苦的哀嚎中死去,這種折磨宛若人間煉獄,沒有人願意去嘗試。
不僅僅是雲梯上面的秦國士卒。
城牆下面,也有不少士卒等待着攀爬雲梯,他們被突如其來的烈火包圍,吶喊、翻轉、哀嚎、奔逃。
縱然軍法嚴明如秦國精銳,也擋不住烈火的吞沒。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啾啾啾!”
某些僥倖逃脫火區的秦軍,忽然聽到了弓弦拉動的聲音,他們就着火光擡頭仰望天空,只見數千支羽箭從天而降,就連天穹都彷彿被遮蔽了。
“噗噗噗!”
城下密密麻麻的秦軍,使城上趙國士卒根本不需要刻意瞄準,數千箭矢齊齊落地,僅僅一輪齊射,居然就秦軍傷亡近千。
“噗噗噗!”
首輪箭雨僅僅只是開始。
自從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以來,趙國男子盡皆學習騎射之術,射箭技術冠絕列國。
此前沒有馬鐙,趙國男子都能在馬背上左右開弓,更不用說是城牆上定點攢射了。
他們無論是拉弓速度,還是射箭準頭,都讓尚在弓箭射程內的秦國士卒,感到了深深的絕望。
“保護將軍!”
蒙驁身邊那些將領,全都那聲吼叫。
蒙驁在衆人的保護下開始撤退,卻仍舊不時回頭看向那些慘死的秦國士卒。
他本以爲自己白天的佈置,足以迷惑城中守將,此番夜襲平周西牆,將會是件無比輕鬆的事情。
卻沒想到,己方反而遭受迎頭痛擊,傷亡三千餘人。
雖然對於十萬秦軍而言,三千餘人的傷亡並不算什麼,可首戰就傷亡這麼多,並且沒有獲得寸功,對於秦軍士氣無疑是巨大打擊。
蒙驁在諸將以及刀盾兵的保護下,狼狽逃離了城中弓弩的射程之外。
他回首眺望城牆,臉色無比陰沉。
“這段城牆上面,守軍數量超過三千,阿武佯攻的那段城牆,料想並無太多守軍。”
“只希望,阿武能夠攻上城牆。”
“報!”
就在此時,傳令兵縱馬狂奔而來,待看到秦軍慘狀以後,臉色無比震驚。
蒙驁認出了眼前這位傳令兵,時常跟在蒙武身邊,幫忙蒙武傳遞軍情,急忙上前問道:“蒙武可曾攻上城牆?”
傳令兵喉嚨滾動了幾次,最後聲音有些乾澀的說道:“那段城牆上面旌旗密佈,鼓聲震天,蒙武將軍見狀,當即領兵撤退!”
蒙驁聞言臉色鐵青。
“城東必爲疑兵,蒙武難道沒有仔細觀察嗎?”
這場計劃,本就是蒙驁全權策劃,計劃以失敗告終,也只能怪蒙驁思慮不周。
事情已成定局,縱然蒙驁再如何惱怒,卻也不能遷怒別人。
“撤兵!”
既然城中守軍早有防備,再加上秦軍首戰失利,已經沒有必要繼續攻城,否則只是徒增傷亡罷了。
城牆上,蘇默看着狼狽撤退的秦軍,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此戰太過兇險。
若非齊軒無意識的一語提醒,蘇默可能還想不通其中關鍵,真要調集全部兵馬在平周東牆埋伏,恐怕此時平周已經淪陷。
“都尉,此戰大勝啊,將士們全都軍心振奮!”
趙國將官們看到秦軍撤退,也都圍在了蘇默身邊,臉上全是興奮之色。
此戰,秦軍傷亡三千餘人。
要知道,整個平周城內守軍數量,也只有五千之衆,一戰就能殺傷三千餘秦軍,己方卻是傷亡寥寥,絕對算得上是大獲全勝。
蘇默看着滿臉振奮的將官以及士卒們,心中亦是充滿了喜悅。
他不惜放棄平周東部防守,冒險使用疑兵之計,也要將幾乎所有守軍調集在這裡,就是爲了盡最大可能殺傷秦軍,用以振奮城中守軍士氣。
否則,若僅僅爲了守住平周西牆,哪怕蒙驁統帥數萬大軍來攻,憑藉這段城牆的險峻,只需不足千人就能擋住秦軍進攻,根本沒必要徵調來如此多兵馬。
“此戰雖僥倖獲勝,我等亦不可輕敵大意,反而更應該小心謹慎纔是。”
“傳我軍令,不管白日還是黑夜,各段城牆都必須有人輪流防守,務必不能給秦軍可趁之機!”
平周依山傍水建立而成,許多地方秦軍根本不能發起進攻。
就算有些地方能夠發起進攻,由於地勢狹窄的緣故,能夠同一時間參與攻城的秦國士卒,數量也絕不會太多。
故此,哪怕蒙驁分兵多處攻打平周,蘇默也能依仗城中五千守軍,將平周城守得銅牆鐵壁般。
卻說蒙驁返回營寨,清點完傷亡以後,看着地圖上依山傍水而建的平周城,眉頭卻是擰了起來。
“若不能以奇計破城,平周則固若金湯,縱然等到趙嘉率領大軍來援,恐怕也不能攻破平周。”
“吾勞師遠征,又豈能在此拖延?”
“難道,還真要依仗恬兒?”
蒙驁眉頭皺成了川字,本來就有許多白髮的頭上,此時白髮似乎又多了不少。
“啓稟將軍,米濯求見!”
就在蒙驁愁眉不展的時候,營帳門口忽然傳來了親衛的聲音。
“嗯?”
蒙驁聞言,臉上卻是露出了不快之色。
米濯只是一介基層將官,而且本爲趙人,蒙驁倒並非看不起基層將官,只是如今心中正煩亂,忽然有位基層將校前來打擾,自然有些不太高興。
“嗯?趙人?”
忽然間,蒙驁好似想到了什麼,渾濁的眼神頓時變得無比明亮,喝道:“讓他進來。”
“見過將軍!”
米濯進來以後,異常恭敬的向蒙驁行禮。
“免禮。”
“汝深夜前來拜訪本帥,所爲何事?”
米濯垂首道:“末將本爲趙人,正好是蘇默同鄉,年少時與其關係莫逆,吾家與蘇家亦交往甚密,知曉蘇家某些掌權之人,亦爲親近秦國之輩。”
“末將不才,願前往平周充當說客,定能說服蘇默開城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