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首領，這漫山遍野的牛羊，能不能幫助匈奴各部渡過寒冷的冬季？”
頭曼卻沒有直接回話，反而揚起腦袋詢問着。
攣鞮眉頭微皺，既有些惱怒對方無禮的言行，又爲頭曼的勇氣感到欣慰。
年僅十五歲就敢獨自面對自己，還能不卑不亢，這種膽魄在整個攣鞮部落內，都極其罕見。
他也有些想知道，這個少年人究竟想說什麼。
攣鞮擡頭看着漫山遍野的牛羊，略作沉吟之後，說道：“諸聞澤附近牛羊漫無邊際，若真能全部奪走，再加上各部落原本擁有的牛羊，足夠渡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只是可惜，僅僅憑藉我們千餘人，根本不可能帶走如此多牛羊。”
說到這裡，攣鞮臉上帶着些許愁容。
他如今的狀態，就好像一個貪財之人，看到了龐大的金山，卻不能搬走，那種遺憾簡直難以用語言描述。
又好似即將餓死之人，看到不遠處堆積着各種各樣的美味佳餚，卻不能爬過去吃緊進肚子裡那般。
頭曼聞言，眼中卻是露出驚人神采。
他略顯興奮的說道：“這個寒冷的冬天，不僅我攣鞮難以度過，其餘各部亦是如此，想必都在爲食物發愁。”
“既然僅僅憑藉攣鞮，不可能帶走這些牛羊，爲何不聯合其餘各部，共同出兵將這些牛羊帶往塞外？”
“聯盟各部，能躍馬縱橫的勇士十餘萬，哪怕趙國北方四郡守軍一起出動，我等亦不懼！”
“事成之後，聯盟各部必然承我攣鞮部恩惠，我等亦可趁機發展壯大，從中型部落向大型部落發展。”
攣鞮聽到這番話，頓時如夢方醒。
按照以往慣例，匈奴聯盟中的每個部落，基本都會單獨行事。
除非王庭徵召，左右賢王全部同意，各部落纔會無條件聽從調令，聚集在一起。
以往攣鞮部落自己掠奪到的物資就很少，也不可能聯合其餘部落，共同瓜分戰利品。
如今局勢卻大不相同。
匈奴各部都面臨着嚴酷的冬季，想要完整保留部落，只能南下劫掠到足夠糧食。
可惜秦國善戰，匈奴各部每次南下劫掠，匈奴都是傷亡慘重。
趙國雖然懦弱，卻將食物藏匿的極好，匈奴每次南下所獲都非常微薄，好似杯水車薪。
至於燕國，那是東胡獵場。
除非匈奴人想要與東胡開戰，否則根本不敢前去劫掠燕國。
今歲如此寒冷，料想各部也正爲部落生存感到發愁，若得知此地擁有如此多牛羊，各部絕對會傾巢而出。
哪怕單于以及左右賢王，也有可能會親自領兵出征。
有了整個聯盟的支持，攣鞮部落就再也不會畏懼懦弱的趙人，哪怕部落得到的戰利品會大大削減，也足以熬過這個寒冷的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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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爲重要的是，這件事情真要做成，整個攣鞮部落就會成爲聯盟內各部恩人。
那個時候，攣鞮部落發展成爲大型部落，甚至是令人仰視的超級部落，也都未嘗沒有可能。
想到這裡，攣鞮內心當即變得無比火熱。
他伸出右手，重重拍在了頭曼這個十五歲孩子肩膀上，沉聲道：“我看你這麼激靈，要不聯合各部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吧。”
“若是成功了，我定然不吝嗇賞賜！”
頭曼聞言大喜，急忙跪伏於地表示感謝，而後站起身來，說道：“此次我返回塞外，直到帶領各部趕來，應該會耗費不少時間。”
“哪怕距離最近的部落縱馬而至，也需要兩日時間。”
“在此期間，趙國定然不會坐視不理，我方纔觀察過南方地形，發現那裡有一個狹小通道，僅僅能夠允許一到兩人通過。”
“首領不妨令人砍伐樹木，將峽谷最南方那個通道堵死，再派遣兩百人手持弓弩駐守此地，縱趙國派遣數千大軍，亦難攻入峽谷。”
“只要能夠拖延兩日時間，待最近部落勇士趕至，就不用再擔心趙人攻入峽谷，搶走牛羊了。”
看着侃侃而談的頭曼，攣鞮越來越滿意。
馬頭山，位於諸聞澤以南，佔地極廣，山中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林，林中還有各種飛禽猛獸。
若是尋常時分，趙人根本不敢深入此山，免得遇上了豺狼虎豹。
可是今日，山中卻人頭攢動，其中參雜着密密麻麻的弓弩、矛戈，帶着強烈的肅殺之意。
山頂上，趙嘉、李牧相對而立。
“發現這裡牛羊的是哪個部落？”
趙嘉對於北方匈奴各部並不瞭解，轉頭看向李牧，出聲詢問。
李牧捋了捋鬍鬚，道：“匈奴聯盟擁有三十多個部落，其中超級部落兩到三萬人，大型部落萬餘人，中型部落數千人，小型部落數百人。”
“若我沒有看錯，峽谷內是攣鞮部落，部落人口大約有五千人，乃是一箇中型部落。”
李牧信手拈來的回答，讓趙嘉心生敬佩。
僅僅通過李牧簡單的答覆，趙嘉就能看出，其對於北方匈奴各部，幾乎可以算的上是瞭如指掌。
“或許也唯有如此，李牧纔有信心一戰而定匈奴之患吧。”
趙嘉如是想到。
“諸聞澤附近那漫山遍野的牛羊，恐怕將整個雁門郡牛羊全部聚集起來，也沒有如此多吧。”
趙嘉再問。
李牧微笑着回答：“除了雁門郡內牛羊，其餘三郡牛羊也被秘密徵調運往此處，這才撒下了如此肥美的誘餌。”
趙國自從胡服騎射以來，社會形態就有些靠攏遊牧民族，再加上趙國很多地方不適合耕種，故此許多趙人都以放牧爲主。
李牧能夠聚集了整個北疆四郡百姓的牛羊，可見其在北疆有着多麼深遠的影響力。
“肥美麼？”
趙嘉透過茂密樹林的縫隙，看到陽光斑斑點點的灑落在林中，卻是低聲呢喃着。
在趙嘉看來，這漫山遍野的牛羊，可不是肥美的誘餌，乃是帶着劇毒的餌料。
李牧趁着罕見寒冬的降臨，摸準了匈奴人急需糧食的心理，故意聚集無數牛羊在諸聞澤畔。
當匈奴人發現如此多牛羊以後，趙嘉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們會有何等欣喜若狂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