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盛秋國際給我發了聘書,星期一我就去報道!”女孩柔美的聲音傳來,透着不解與困惑,“宣傳部的小職員,這麼個職位對我們的計劃有什麼幫助?”
男人坐到書桌前的真皮沙發內,他修長的指尖輕點下顎,沉吟道:“他曾經見過你,離他太近恐怕會引起他的懷疑!”
女孩點頭,似懂非懂的問道:“我只要在盛秋工作,做一個普通的小職員?”
“暫時是這樣,等陣法啓動後,我會酌情決定你什麼時候出現!”男人挑眉淡淡道:“你記住從現在起,你只是我堂妹的同學兼同事,還有記住我們從未見過面!”
女孩頷首應道:“我明白了!困魂陣準備好了,什麼時候啓動?”
男人勾脣笑容邪魅惑人,“雖然秋晨那邊已經同意擺邪陣困魂,但現在時機還未成熟!”
或許是想到計劃中的事,女孩很是不安的說道:“我們這麼做,若是他知道真相,會不會……”
男人擺擺手,“待他愛上我,陣法自動就會破解。我得到我想要的,同時也保全了他,我想他能理解。”
秋睿神情恍惚的呆愣着,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這究竟是幻想還是事實,他已經分辨不出。男人的話一遍遍在腦中回放,聯繫先前的種種,江懿身上確實有很多疑點。他的身份撲朔迷離,陳雨荷出現的太過巧合。
還有很多細想下來都難圓其說的細節,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切都是江懿設計的。只是不忍懷疑他,可如今越來越多的證據都指向他。秋睿真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腦子裡混沌一片。
突然感覺手掌被溫熱包裹,熟悉又親近的觸感可爲什麼現在感覺那麼的虛假。秋睿下意識的鬆開緊攥着他的手掌,疑竇如怪獸黑漆漆的大嘴將他吞噬。
“秋總,不管在冥界發生什麼事,不管江懿做了什麼,都請您相信,江懿他做的一切都是因爲他真的愛你!”陳雨荷的話突然竄進耳中,曙光般將所有陰霾驅散。
他怎麼能夠懷疑江懿!就算江懿有事隱瞞他,但這個男人對他的愛卻沒有絲毫的虛假。
秋睿定了定神,迅速調整好狀態,再次睜開雙眼,此時他還在回魂路上。緊緊攥着男人的手掌,他絕對不會再被幻想打敗。他要握着這隻手走過風風雨雨。
耳畔的風聲越來越大,小鳶飛行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秋睿感覺身體猛地一沉,眼前豁然開朗,周遭已是熟悉的景物。
“江懿、秋睿你們回來了!”陳雨荷歡喜的迎上前,“方纔真是有驚無險,你們能平安回來太好了!”
江懿將鎮魂幡交給陳雨荷,“鎮魂幡已經取回來,其他的法器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前幾天韓助理把返魂香買了回來,玲瓏石也拿回來了!”陳雨荷低低的迴應。先前的喜悅完全褪去,她仰頭望着江懿滿眼的痛楚與不捨。
法器全部聚齊,秋睿終於能夠回魂。江懿欣慰的笑了笑,“雨荷,我們準備破陣!”
陳雨荷張張嘴欲言又止,定定的望着江懿。對方眸中的堅定與決然讓陳雨荷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拿過鎮魂幡默默的走進屋內。
“睿兒,等陣法破解後你就能回魂了!”江懿擡手輕撫着秋睿耳畔散亂的黑髮,眸子津着喜悅,還透着些許令人琢磨不透的情愫。
秋睿怔怔的望着他,明明江懿就在他的眼前,可爲什麼有種將會永遠失去他的感覺。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令他很不安。秋睿的心慌亂不堪,前所未有的惶恐與焦躁讓他難以平靜。他緊緊攥着江懿的手掌,彷彿只有這樣才能驅散心底的不適。
覺察到秋睿的反常,江懿輕撫着他的手背安慰道:“你別緊張,困魂陣破了以後你就能回魂了!”
“我不要回魂!”秋睿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直覺告訴他回魂以後就會失去江懿,他緊緊凝視着江懿,死死攥着他的手掌彷彿下一秒男人就會消失而去。
江懿凝視着突然失控的秋睿,眸中的黑色浮浮沉沉,浪潮般隱藏着不知名的情緒。
良久後,江懿突然笑了,那笑容帶着譏諷與蔑視。
“秋睿,你都知道了?”前一刻還溫柔深情的男人霎間像是換了個人,柔情斂去剩下的只有冷漠與鋒利。他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刀鋒,津着讓人膽顫的寒意,像是要拋開往日的柔情蜜意,將殘忍的真相完全暴露在眼前。
秋睿突然不敢去注視江懿,他不安的垂下眼瞼,逃避般的不想面對將要發生的事。他知道接下來江懿說出的話,很可能是他所無法接受的。
“你不要說,我不想聽!我不要回魂了,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不好嗎?”秋睿猛地擡起頭,漆黑的眸子暗淡無光,他望着江懿眼帶乞求,往日的高傲與氣勢早已不復存在。
聽到秋睿的話,江懿突然大笑起來,笑容張狂邪魅:“秋總可真會開玩笑,我與你之間也只是逢場作戲,你怎麼就當了真!”
“不可能,你在騙我對不對?”秋睿仰頭懇切的望着江懿,他絕不會相信他的話。江懿是愛的他,他能夠感覺到,他是全心全意在愛他的。一定出了什麼事,不然江懿不會這麼對待他。
江懿緊緊攥着拳頭,秋睿失魂落魄的模樣看在他的眼裡猶如萬箭穿心,刺的他痛不欲生。
他多想告訴秋睿,其實他很愛他,可是他不能。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已經無法回頭。
江懿狠下心,冷笑着望向秋睿,“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在冥界你不是已經覺察到了嗎?正如你所想,是我擺下八幡姻緣困魂陣將你的魂魄困在我的身邊。”
“你騙我,你根本沒有理由這麼做!”秋睿盯着江懿,想要從他的神情中找到說謊的證據。可江懿表情依舊冷漠淡然,那雙眸子更是透着他難以承受的狠絕。。
“理由?要怪只能怪你擁有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東西。名利、地位、金錢、財富,還有惑人的容貌!這些都足夠讓我對你下手!”江懿擡手捏起秋睿的下巴,審視着那雙飽含痛楚的雙眸,一字一頓狠戾又決絕的說道:“你冷豔高傲、不可一世,讓你心甘情願臣服在我的身下,這就是我的目的。”江懿加重手上的力度,捏在秋睿下顎上的手更像是捏在自己的心臟,他痛他更痛。
“不是的,如果真如你所說,你會做到最後一步!”秋睿目光灼灼的望着面前的男人,聲音異常堅定,“江懿,是不是陣法出問題了?你不要再騙我了,有什麼事讓我們一起承擔。”
秋睿的目光如火焰般,燃燒着情誼和完全的信任,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着,江懿的僞裝險些崩塌,他甩開握着秋睿下顎的手,瞥過頭再不去看那雙令他難以自持的眸子。
雖然江懿極力裝作冷酷無情,可秋睿知道那不是真實的他。他的江懿不可能忍心傷害他。捏在下顎的手掌雖然很用力,但卻在微微發顫,而江懿眸中極力隱藏的痛楚更加證明了秋睿的猜測,他分明是在騙他。
秋睿不明白江懿爲何要欺騙他,但他知道一定是有嚴重的事情發生,否則江懿不會這麼對待他。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我啊!”秋睿猛地跩過江懿,逼着男人正視自己,急切的問道:“不管你說的再狠做得再絕,我都不會相信。那根本就不是你,我認識的江懿,至始至終都是愛我的,即便是在欺騙我也是因爲你真的愛我!”
江懿痛苦萬分,整顆心都被扭成一團已經疼到麻木。他多希望秋睿恨他,總好過知道真相後痛不欲生。他沉默着,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秋睿的問題。
“既然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陳雨荷!”秋睿說着疾步朝屋內走去。
江懿大驚失色,上前一步攔住秋睿,“我都說的這麼清楚了,你怎麼還執迷不悟!”
“既然你沒有騙我,爲何不讓我去找陳小姐當面問個清楚!”秋睿灼灼的眸子緊緊凝視江懿,倔強的說道:“我不相信你的胡言亂語,我要找陳雨荷問清楚。”
江懿突然揚手將秋睿打翻在地,在秋睿還在驚愕失神間用符咒控制住他的行動。
“江懿,你做什麼?”秋睿慌亂的掙扎着,高聲道:“你放開我,快點放開我!”
陳雨荷一直在屋內聽着外間的動靜,幾次想要出來對秋睿言明真相,可想起江懿做這一切的目的,終究還是沒有出言阻止。可不管江懿如何惡意傷害,甚至是說出絕情的話,秋睿都不爲所動。
陳雨荷真得忍不住了,她從屋內奔出,看到秋睿被困倒地想要上前解開他的禁錮。被江懿死命的拽住,“雨荷,你知道我要做什麼,最好不要阻止我!”
“江懿,我們把真相告訴秋睿吧!”陳雨荷攥着江懿的衣袖,哀求道:“你說的那些根本就是違心的話,你愛秋睿,你五年前就愛他!”
“閉嘴!”江懿高聲喝斥陳雨荷,“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你不要忘記曾經答應我的事!”江懿的話語內透着決絕,陳雨荷搖着頭向後踉蹌着退去。江懿要她在秋睿回魂後抹去他的記憶。讓秋睿忘記江懿,忘記這幾個月發生的事。
不……她做不到……
陳雨荷咬牙搖頭道:“我不會答應你的!你這麼做對秋睿不公平。”
陳雨荷打定主意不想再做隱瞞,打算將事情的真相和盤托出。她望着秋睿急切道:“秋睿,我們五年前就見過。當時我給你算了一卦,你還記得嗎?我就是……”
陳雨荷的聲音嘎然而止,她半轉着身體,望向身後的男人滿臉愕然,“江懿,你……”話未完,身體已緩緩倒下。
雨荷,對不起,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有些事我必須要去做。
江懿心底默默的道歉,彎身抱起地板上昏迷的陳雨荷走進屋內。
爲了阻止陳雨荷告訴他真相竟然狠心把她打暈了,江懿他究竟要做什麼?
秋睿心裡的不安愈加濃烈,“江懿,你究竟要做什麼?”
江懿聽到秋睿的聲音後頓住移動的腳步,他緩緩的轉過身體,深深的望了秋睿一眼。
那一眼承載着太多的不捨與情誼。
秋睿心頭震動,怔怔的望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臥室內。
他呆呆的坐在地板上,陳雨荷昏迷前的話一直在耳畔盤旋不退。
“秋睿,我們五年前就見過,當時我給你算了一卦……”
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一點點復甦,然後愈加清晰。
“秋總!你好,我叫陳雨荷是玄清宮傳人。”
面前的女孩很眼生,看她胸前彆着的標徽應該是此次慈善晚會的資助對象。秋睿禮貌性的揚起一抹微笑,問道:“你有什麼事?”
女孩漆黑水潤的眸子帶着急切:“秋總,我擅長卜算,算出您最近有大難……”
“喂,我說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的!”身後的助理不悅的瞪起眼睛,望着女孩的眼神帶着濃濃的厭惡,“你們這些江湖騙子,打着卜算的旗號就是爲了騙錢吧!”
“不是的,秋總您聽我說!”女孩急得臉色通紅,漆黑的眸子內透着濃濃的擔憂,“秋總,您是我們清河縣的大恩人,更是捐款資助我上學。我是不會您你的!您最近真的有血光之災,若不及早防範很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女孩最後是被助理和保全拉出休息室。秋睿不相信這些無稽之談,自然不會把女孩的話放在心上,最後也只是一笑了之。
陳雨荷竟然是五年前慈善晚會上找到他自稱會卜算的女孩。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冥帝爲了給冥後續命擺了個什麼姻緣困魂陣……”
跑車老人的話在腦中閃現,秋睿驚愕的瞪大雙眼,有什麼東西在腦中破繭而出。
江懿竟然不惜違背天道,給他改命擋災。
他要阻止江懿,他一定要阻止江懿。
秋睿眼前發黑,他掙扎着想要從地面上爬起來,可不管如何努力終究是無能爲力。
秋睿還在掙扎間,江懿已從屋內走出,手中拿着佈陣用的法器。
“江懿,你不能破陣!”秋睿大吼着想要阻止江懿,可男人卻無動於衷,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依舊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手中的動作。
“江懿,你不要這樣!我不要回魂了,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不是很好嗎?”秋睿掙扎着想要靠近江懿,明明很近的距離,可卻像是隔着海角天涯。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碰觸到對方。
“我求你,求你不要破陣!”秋睿望着前方忙碌的男人,他的身影異常的堅韌挺拔又是那麼的執着決絕。
秋睿的心一點點的沉下去,他恨自己的無能爲力。他恨自己爲何當初不願意相信陳雨荷的話。他更恨爲何沒有早些發現事情的真相。
秋睿的眼底生疼生疼,可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原來鬼是不會流淚的。
秋睿摸摸臉頰,無力的勾起脣角,笑容慘淡。
江懿依舊在忙碌着,對秋睿的舉動與言語無動於衷。此時任何事都無法影響他的決定。他心中只有一個如火焰般堅定的決心,就是要秋睿平安無事。
很快江懿便把法器擺放到位,秋睿再次被圈在五芒星織就的紅線內。
他早已不再吵鬧,靜靜的望着忙碌中的男人。
當初他被困在這裡,第一次見到江懿。
那時的他對男人不屑一顧,卻不知道這個男人五年來處心積慮只爲保他一世安康。
江懿站在姻緣大陣的邊緣,他身前豎着的鎮魂幡,無風自動發出獵獵的響聲。返魂香在他的腳邊燃起嫋嫋青煙,煙霧繚繞間,秋睿突然看不清面前男人的容貌。
他努力的瞪大雙眼,他視圖靠近男人,可在符咒的控制下終究無能爲力。
眼前銀光閃過,濃烈的血腥氣瀰漫整個室內。
秋睿就那麼眼睜睜的看着江懿割開自己雙手的血管。汩汩的鮮血從他的手腕蜿蜒而下,順着指尖鋪灑在地面,源源不斷的彙集在一起被吸入到玲瓏石內。
玲瓏石發出耀眼奪目的血光,紅線織就的五芒星也有所感應般的發出強烈的光束。
鮮血還在不停的流淌,江懿彷彿不知道疼痛,剛毅的面容透着不悔與堅定。
秋睿被紅光包裹,他無力的伏在地板上,可那雙眸子卻緊緊凝視着眼前那個浴血屹立的身影。
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男人用生命在愛他!
秋睿眼眸逐漸朦朧,他輕輕揚起脣角,勾出一抹慘淡的笑意。
“江懿,你還記得奈何橋嗎?”秋睿的話語很輕很柔,更像是在深情的呢喃:“若我醒來你不在,我就去那裡找你!”
如果沒有你,我活着又有什麼意思。若不能同生,那便共死。
秋睿俊美的容顏在紅光的映襯下,顯得分外悽然。
江懿原本酣然不動的身軀在聽到秋睿決絕的話後,猛地顫抖起來。
他蒼白的脣瓣囁嚅着,失血過多讓他已無力言語。如山巒般屹立不倒的身影緩緩滑落在地板上,秋睿伸出手想要去碰觸男人的手指,可不管他如何努力,他的手終究還是無法碰觸到江懿的手指。
江懿艱難的仰起頭望着眼前的男人,彷彿要把他的容貌烙印在靈魂的最深處。
“睿兒,忘了我……我……我要你好好活着!”
男人微笑的模樣、無賴的調笑、傻傻的凝視……
無數關於男人的記憶像是被生生抽離,在腦中逐漸消散。
“不……”
“不要……”
秋睿瞪大雙眼,搖着頭痛苦的哭喊着,“我不要忘記你……”
“江懿,不要讓我忘記你!”
秋睿淒厲的吼叫泣血錐心,震響山巔磐石、撼動天地失色。一滴晶瑩的淚滴從他的眼角滑落,落在染滿鮮血的地板上凝結成光瑩的珠子。
秋睿的身影逐漸變淡完全消散,五芒星網內只有那顆珠子發出瀲瀲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