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惜坐在船上,看着站在海水裡的那個人。
周圍好幾個人,好幾個野人一樣的,朝她歡呼着,雀躍着,只他巍然不動,直直地站着。
如一尊石像。
他也像個野人,但他長身而立,依然可以看出過去如玉的模樣。
霍惜的眼眶溼潤了。
近了,越來越近。
她看見了他,他同樣認出了她!
穆儼腳步開始動了,向海裡大踏步而來,越跑越快,半個身子都泡在海里,跑得水花四濺。
霍惜起身,眼含熱淚,朝他伸手……
被飛撲過來的穆儼緊緊抱在懷裡,抱了個滿懷。
那樣的緊。
“惜兒!”
真的是她!穆儼再也忍不住,滾燙的熱淚滴落在霍惜的頸窩。
他哭了?“等久了吧?”霍惜手上緊了緊。
穆儼沒有說話,只又箍緊了她。他知道的,哪怕全部人都放棄了他,她也不會,“你來了。”
“嗯。是我不好,來晚了。”
“姑娘,你可來了!”
二人正抱得難解難分,坎二撲了上來,就要抱住霍惜哇哇大哭,發泄一番這一個月的不容易,被穆儼擡腿踹翻了他。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坎二都沒反應過來,就被自個主子踹飛在海里。
連灌了幾大口海水,才被離一撈起。
很是不滿地瞪向自家少爺:“少爺,我好不容易纔等來救兵!”你這是不讓我活了?
他快絕望時少爺都還沒踹他到海里,現在回城有望,少爺卻把他踹翻了。
無良的少爺!
船靠了岸,衆人激動地圍成一片。
“踏月,幹三,坤四,你們都來了,啊哈哈哈……”
“坎二,你怎麼成野人了?”
“你在這呆一月看成不成野人!”
“我成野人了?”穆儼低頭溫聲問霍惜,目光繾蜷。
霍惜溫柔地看着他,笑笑:“我給你帶了衣物來,你要不要換換?”
“好。”
“島上有沒有淡水?”
“有。有一處地下水,這些天多虧了它才能活得下來。”
“堅持得很苦吧?”無望地等待,一定很苦。
“你來了就不苦。”
一聽穆儼要去換洗,衆人也紛紛向踏月等人借衣裳。好在衣裳都帶的夠,人數也不多,大家拿了衣裳便紛紛跑向了密林深處。
沒想到小將軍的未婚妻也來,真是太丟人了,得收拾好一些,不然不能見人了。
霍惜看了看各處還在悶烽煙的柴堆,吩咐幹三幾個上山去把火堆滅了,把沙灘上的幾堆也撲滅了。
很快大家便都收拾好了。穆儼最後一個出來。
除了頭髮溼着,只隨意抓了一個髻,又是一個矜貴京城公子如玉的模樣。
穆儼迎向她注視的目光,絲毫不顧及他人的眼神,走過去牽起霍惜的手。旁邊收拾利索,已看到生機的士兵們,此時精神大好,朝穆儼噓聲,開起玩笑。
穆儼絲毫不在意,還伸出一臂,把霍惜摟在身前。
把大家羨慕壞了。
都是一羣年輕小夥,都還沒成親,看着他們這樣眼熱不已。
“走吧,別理他們。”穆儼笑笑,抱着霍惜上了船。
衆人上了小船,向大船劃去,漸漸離開荒島。
穆儼及衆人向這座生活了近一月的荒島回望,只覺得這一個月的心路歷程,着實不堪回首。
“再見了,我們再也不回來咯!”
“再也不回來咯!”衆人歡喜地哈哈大笑。
小船靠近大船,甲板上放下軟梯,衆人一一順着軟梯爬了上去,到了甲板上,這才覺得恍如新生。
霍惜正要吩咐船老大開船,穆儼叫住了她。
“怎麼了?你有想法?”霍惜問他。
穆儼點頭,擡頭看了看天色,“再有不到半個時辰,天就黑了,夜裡航行不便,先停靠此處,我還有些想法。”
穆儼已經看出來了,這是他們幾家一起往南洋去的商船,船身大,裝載多,又正好看到惜兒帶來了不少人,都是好手,正好他有些想法,正好拿來一用。
“好。”霍惜也不問他因由,便吩咐船老大停船休整。
“小將軍,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是。咱們先好吃好喝一頓,再來商議。”穆儼沒瞞着衆人,但也並未說明原因。
“好!天大的事先好吃好喝一頓!”一聽能好吃好喝一頓,大夥樂壞了。
“讓將軍夫人給我們安排一頓好的!”
這些天嘴裡都淡出鳥來了,島上的活物都快他們捉盡了,都改當漁夫撈魚了。
聽到大夥叫自己將軍夫人,霍惜臉上熱了熱,穆儼只微笑着看她,也沒反駁,聽到一衆兄弟這麼說,心中還高興得很。
霍惜便吩咐廚房給他們安排飯食,做一頓豐盛的。又給他們安排艙房休息。
穆儼摟着霍惜到了她休息的艙房,扶着她在牀沿上坐下,自己挨着她坐了,捧着她的臉細看,怎麼看都看不夠。
爾後再一次緊緊抱住了她:“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木筏一次次被沖毀,他的信心也在一次又一次被擊垮。
“他們說你失蹤了,可能溺亡了,可我不信。你都沒入我夢來。”
“嗯,我捨不得走在你前面。”
二人緊緊抱着,穆儼嗅着她的髮香,體香,內心蠢蠢欲動,恨不得就此把她融入骨髓深入。
把霍惜略推了推,拼命壓制住自己的渴望。
“好長時間沒睡好了吧,瞧你這臉上都沒肉了,眼睛都陷進去了,還有黑眼圈。”
霍惜拍了拍牀榻,“上來,上來躺一躺,等飯好了,我就叫你。”
“我還不困,晚上再休息。”
但拗不過霍惜,半隻身子倚到了牀上,把霍惜按倒在胸前,摸着她的臉,只覺得既真實又虛幻,眼睛緊盯着她不放。
“你爲什麼不讓開船?”霍惜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裡,問他。
穆儼手上動作頓了頓。
指腹又輕輕撫起霍惜臉上的嫩肉:“我們犧牲了不少士卒。不全是因爲大風潮失去的,最早一批是在和海寇交手的時候犧牲了。若不是賊寇利用地形海況,在幾個島嶼間溜着我們玩,我們也不會只剩下這不到十人的隊伍。”
兩千精兵,只剩這麼些人。
他不甘心。
“我們已得知海寇的巢穴在哪裡,死了那麼多弟兄,總得做點什麼!”穆儼眼睛危險地眯了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