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節捏得咔咔作響,因爲凱子二字,徐子霖開始正眼瞧着這個男人。
男人的年紀可以做陳瑤的父親,長着一張人神共憤的臉,他明顯是禿頂,一定是腎功能出了問題,可爲了掩飾自己的毛病,乾脆剃了個光頭。
肥厚的眼皮下是一雙眯眯眼,皮膚泛着令人作嘔的油光,看到這兒,徐子霖移開目光,再也落不下眼。
這樣的人,居然說他是……凱子!
陳瑤見勢不對,她跟在徐子霖身邊三年,熟知着他的一舉一動,此刻,所有預兆都告訴她,這個胖男人將遭罪了!
她充分扮演着弱勢羣體,甚至爲了激起他的憐憫而紅了眼眶,面前的徐子霖只穿着一條四角褲,褪去了全身的武裝,她相信能會喚出他的一絲絲善意。
來吧來吧!陳瑤暗想,她擡頭,像一隻受傷的小白兔,等着王子出手救她於水火,如果這時再出事端,那就太好了……
果然,看見陳瑤沒反應,男人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怎麼,還捨不得走?老子花了錢,今晚你就是我的,想泡這種小白臉,等明天吧……”
小白臉?
徐子霖的目光落在男人軟綿綿的肚子上,他幻想着,如果一拳打下去,手感將是怎樣。
沒人發現,陳瑤低頭的瞬間在暗笑,可擡頭又是一副梨花帶雨:“總裁,你別介意,王老闆他……他喝醉了……”
徐子霖會介意?
他眸光深收斂,拳頭捏到極限,若是平時,他一定會十分介意,因爲,沒有人敢這麼說他:凱子,小白臉……
也因爲這點,他開始重新打量陳瑤,這個女人在他眼中,就是個貼着標籤的商品,只不過,她標價的小數點不是往右移,而是往左移去,就這樣一件廉價的商品,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可現在,這件商品卻用噱頭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個陳瑤,比他想象中更瞭解他。
陳瑤不知從哪兒來的自信,她現在模仿着林黛玉,眉黛深鎖愁雲氤氳,就連那身體也柔若無骨帶着病態,她夾在兩人中間,看到徐子霖沒反應,立刻扭頭對着王老闆。
“王老闆,我……我遇見之前的上司,只是打聲招呼。”她說得小心翼翼,可並不是爲了緩和氣氛。
徐子霖冰雕般站在一旁,淺褐色的眼眸變得深沉,在他的印象中,陳瑤現在的所作所爲符合邏輯,她就是這樣的人,不是嗎?兩面迎合,中間爲難,她喜歡做爲難的夾心。
這位滿身酒氣的王老闆,終於也正視着黑暗中的小白臉,這男人長得一副好皮囊,甚至有七分像K市的一個大人物,哦不,不可能是那個人!
一開始,他以爲男子是某個富婆的小寶貝,而後,他發現男子絲毫沒有奴性和諂媚,於是,他懷疑這人是個模特,而現在,聽到陳瑤這麼一說,他眯着眼再度打量。
“呵,小妮子以前混得不錯啊,能來金銀島的玩家,身價都不菲,以前的上司……呵,想必你已經被他睡過了吧……”說完,他還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倆人。
“不,沒有的事,你別這麼說,我……”陳瑤一邊解釋着,一邊朝徐子霖瞟去,她要的效果已達到,不斷地深化刺激着他,等待他英雄救美,可是……
聽到王老闆的話
,徐子霖突然鬆開手,轉身赤着腳離去,他暗笑一聲,這樣的人,分明就是一坨狗屎,他若是揮拳,一定會噁心自己。
“陳瑤,不要以爲你很瞭解我,你是誰?我爲什麼要幫你出頭,最後還噁心自己……”他心中暗歎一句,瀟灑地朝酒店走去。
男人的背影是那麼灑脫,好像看完鬧劇的看客,陳瑤立在黑風中瑟瑟發抖,身邊的猥瑣男發現小白臉走了,感覺自己佔了上風,逐嘿嘿怪笑起來:“小妮子,看到沒有,這個男人是個孬種!”
陳瑤根本沒把王老闆放在眼裡,她的淚無聲地滑落了,在他轉身的瞬間,她有些頭暈目眩,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徐子霖在沙灘上留下一灘腳印,今天的日子有些特殊,他出現在金銀島已經令人匪夷所思了,不能再生出事端惹人注意。
徐子霖漸漸走遠,陳瑤的眼淚一併風乾,黑暗中,她耷拉的肩膀漸漸挺立,那背脊筆直得可以用做標本,轉過頭,甚至比王胖子高了一截:“王老闆,可能你還不知道他是誰,如果你留意過我的資料,或者在商圈混得拔尖,你應該認識他。”
“認識他?”王老闆有些醉了,雙腿飄飄然,這兒燈光太暗,他根本看不清男人的面孔,感覺就像,像誰呢?
“不如給你提個醒,最近剛上頭條的男人……”想到這兒,她的內心如貓爪鼠啃。
“頭條……”他那渾濁的腦子突然驚醒:“你、你是說……他是徐子霖?”
陳瑤沒有正面回答他,算是默認了。
而這時,這位財大氣粗的王老闆突然萎縮,甚至心急地雙手握住她的手:“天啦,我剛纔,我剛纔說了什麼?他居然是徐子霖……你、你這個賤人怎麼不告訴我……”
說罷,他一巴掌摔在女人臉上,陳瑤被打得頭暈耳鳴,她捂着臉蹲在地上,擡眼間,臉上掛着不明的笑,面前的胖子成了一個小丑,她稍稍使了使眼色:“你的好日子快到頭了,看吧,他已經走遠了……”
果然,慌亂中的王老闆順着目光看去,他顫抖地發聲:“那、那我該怎麼辦?”
“追上去……”陳瑤話音未落,這個胖子便大腹便便地追趕而去,她默默地捂臉站了起來:“打我?你等着吧……”
糟了!王老闆心裡咯噔一聲,他沒想到自己酒後失言,竟得罪了K市的一個大人物,圈內人都知道,徐子霖的脾氣和內心都難以揣測,就像精神病院逃出的病人,誰也不敢得罪。
氣喘吁吁地上前,徐子霖耳廓動了動,聽着腳步聲沉重悶響,再聽着那粗吼般的呼吸,一股散發着惡臭的酒氣襲來,他大概知道是誰,只是有些詫異,那個胖子跑來做什麼?
轉身,腳底旋起一陣砂石,迷了來人的眼,還沒等他出手,嘭的一聲,面前的胖子瞪大雙眼,那肥膩膩的身子滑落在地,女人的身影顯現於眼前。
陳瑤喘着粗氣,凝固地站在原地,手裡握着一塊石頭,石頭的一面沾滿血跡,她明顯嚇壞了,甚至不懂得逃跑。
這塊石頭敲擊在王胖子頭上,也敲擊了徐子霖的心上,他蹙眉相對,顯得有些驚訝,這個陳瑤好像不一樣了!
陳瑤猛然清醒,一把丟開手中的石頭,快步跑到徐子霖身邊,一副驚魂未定:“總
裁,你沒事吧?剛纔他……他追上來想傷害你,我……”
她再度哽咽:“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我是不是殺了人?”
徐子霖沒有安慰她,只是淡淡然蹲下了身探探胖子的鼻息:“他沒死。”
“哦,沒死,沒死就好……”她雙手捂着胸口,喜極而泣,剛纔的分寸掌握得很好,她怎麼可能殺人?
“爲什麼這麼做?”毫無疑問,徐子霖開始好奇了,因爲這一舉動,陳瑤身上的標籤,那小數點往右移了一位。
“因爲他要傷害你!”陳瑤堅定不移地開口:“我寧願自己坐牢,也不想你出事!”
“是嗎?”徐子霖想不通,以德報怨的故事並不多見,他想起自己對陳瑤百般凌虐,她怎麼可能這般好心?
“你快走吧!待會被人發現就糟糕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徐子霖面色如冰:“行了,不用刻意強調你救了我……”說到這兒,他停頓一秒,其實,他根本就不用她救:“你想要什麼?”
陳瑤撲閃的大眼睛透着真誠:“我什麼都不要,別再用錢來打發我了,我不會要你的錢……”
經過這麼一提,他倒想起那夜,五百萬的支票放在桌上,她並沒有拿走。
“你不是缺錢嗎?爲了給父親治病,供弟弟上學……”這件事,還是從易點點的嘴裡得知,那個多管閒事的女人……
聽到這兒,聽到自己最不願提起的苦澀,她不斷地點頭:“對,我是缺錢,可我有手有腳能自己掙,爲什麼要拿你的錢?”
有手有腳自己掙?徐子霖暗笑一聲,就是賣肉嗎?
陳瑤心中暗沉,這雙眼分明是在嘲笑她!嘲笑!
“我知道,你一定很鄙視我,可是、可是我也沒辦法……離開了御景,K市沒人肯接收我,因爲你的一句話,我喪失了所有機會!”
“我的一句話?我怎麼不知道……”徐子霖越發的疑惑了。
陳瑤說到動情處,根本顧不得其他:“我一個弱女子得掙錢養家,不像你們有錢人,根本不在乎柴米油鹽!其實,我只想好好在K市生存下去,養活我的家人,這就夠了……”
她盡傾苦水,突然發現徐子霖目光轉移,回過頭,三個黑衣男人並肩跑來,看到身影,她木木地僵在原地,手忙腳亂地扒拉着脖子上的項鍊,蹲下了身在胖子的褲兜裡掏出錢包,她拿出了幾千塊錢。
這時,陳瑤瞥見了胖子右手上的鑽石手錶,徐子霖也掃過一眼,那隻表價值二十萬,而陳瑤僅僅只是掃過一眼,便將胖子的胳膊藏在身下。
她的舉動很明顯,無非是拿錢,可爲什麼不挑值錢的手錶?帶着疑惑,徐子霖反而不急着離開,而是靜靜地等着一場好戲。
三個男人穿着黑色V領緊身衣、西褲和尖頭皮鞋,油頭滿面一看就是低級打手,他們將她團團圍住,以至於徐子霖也被困在中間。
陳瑤將項鍊和幾千塊送上:“我的客人喝醉了,今晚只有這麼點,你們先拿去吧……”
爲首的刀削臉小黃毛一把奪過項鍊和鈔票,擡頭,那眼神毫不客氣地落在她胸前:“就這麼點,我們兄弟回去不好交差啊……如果你能讓大爺幾個高興,或許,還能寬恕幾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