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受控制地走到她面前：“什麼證據？”
如果她相信了所謂的證據而憎恨他，不就證明他曾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這怎麼可能？
餘玥擡起頭，凌厲的雙眸與他對視，或許是學過心理學的緣故，她習慣性與人眼神交流：“我親眼看見的……你跟Raymond的對話。”
“絕不可能！我從沒見過Raymond。”他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麻煩再度找上了他。
看到他的激動，再思量着餘玥堅定的話，他朝劉彬示意：“待會將徐先生帶去隔壁審訊室……”
徐子霖根本顧不上自己，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並非是其他罪名的指控，世界轟然崩塌全都源於餘玥的‘親眼看見’。
“徐子霖，我有必要害你嗎？如果不是看到了真相，我也不敢相信，原來你是這樣的人！我知道我這些年有多恨你嗎？你不僅毀了我，還想毀滅四大家族……”
“餘玥，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任何企業家都是野心勃勃的人，他承認自己的確產生過毀滅四大家族的念想，可是毀滅她……呵，那時的他寧願毀滅自己，也不願讓她受到傷害。
他一直以爲她都明白，兩人擁有多年的默契，不必一字一句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最終發現，他錯了，錯得一敗塗地。
他所認識的餘玥，從沒有認識過他！
原來，這個世上無條件信任他的人，只有她——傻乎乎的賊婆！
就在他陷入兇殺案時，那全力以赴的支持他、幫助他、信任他的人，並不是最熟悉的人、只是一個時常惹怒他的人。
他們並沒有接觸太多，這份信任來得那麼突然，那時他有些慌亂，不斷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偶然。
原本以爲這個世上只有餘玥纔是最瞭解他的人，他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久到連他也忘了，是哪年哪月的豔陽天，他第一次見到她，眼中的清澈和燦爛的笑容，擠入了他幽閉許久的世界……
這一切的美好停留在他的記憶裡，卻在這一刻被殘忍擊碎，如果時光可以倒回，他一定不會設計找出唐欣欣，這樣，餘玥被他過度修繕的美好將時常給予他慰藉。
他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可悲、可憐，餘玥差一點就守不住自己的心，但受過的傷痛卻時時刻刻提醒着她：絕不能心軟！
“徐子霖，你裝出一副悲憫的神情給誰看？我親眼看見你和Raymond見面，親耳聽到你們交談，將我當做禮物送給他！”
他回過神，喉嚨乾澀：“眼見未必爲實！”
這個世上什麼都可以作假，特別是感情！
她依舊堅持自己：“我相信我的眼睛，它不會騙我！”
都說人心隔肚皮，徐子霖這樣的人將她騙得好苦、好苦……
徐子霖也明白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更相信自己的心，看來餘玥和他的愛真是太淺顯了。
他的心十分受傷，好想找一個安靜無人的地方咆哮一陣，釋放他內心多年的枷鎖，放開了心接下來將做什麼呢？
突然好想賊婆，那個傻到讓人心疼的女人，好想抱着她度過一生一世。
問話陷入僵局，文濤發現事情越來越複雜，他原本不願相信徐子霖是她口中的模樣，一個野性十足的陰謀家，爲了自己的利益與國外黑黨結盟，將愛人當做禮物送給別人，這一切聽起來太過離奇，太令人不可思議。
冥想中，他有些想不通：“餘玥，你說徐子霖將你送給Raymond，據我所知Raymond不會隨隨便便接受別的女人，他愛的人是唐欣欣！”
餘玥將長髮撥開，露出自己的臉：“看到了嗎？Raymond迷戀的無非是這張臉還有我心理學的專業。”
“你的意思是……”
“在我甦醒時，遊輪已經在太平洋上了，當我看完視頻陷入求死的境地時，船上的醫生對我動了手術，他們改造了我，將我變成了她——一個死去的華人女孩！”
她的臉上經歷過千刀萬剮，這並不算什麼，因爲哀莫大於心死！
揭開外套，她當着衆人的面露出了香肩：“看啊，就連唐欣欣身上的胎記我也有……當我拆下紗布的那一刻，甚至以爲我就是唐欣欣，餘玥只不過是夢裡的可憐人。”
“我試着告訴自己，我叫唐欣欣，有一個愛我的丈夫，他叫Raymond，餘玥和徐子霖只是我臆想的對象，他們從未出現過，也不可能存在。我每天望着美國的陽光，用英語和女傭交談，與Raymond在牀上瘋狂……那一刻，我真成了唐欣欣，一個完美的替代品！”
過往的痛苦化成太平洋，淹沒了她的世界。
徐子霖站在原地渾身發冷，她受過的苦超乎想象，不管視頻是不是真的，餘玥變成這樣，他的心也一併被折磨着。
“Raymond有精神方面的障礙，當初與唐欣欣相識就是因爲這個原因，Raymond的身份特殊，他不會承認自己有病，更不會去看醫生，只有她，這個不怕死的女孩看出了他的心結，解開了他的心結，他們原以爲可以重新開始，卻沒想到唐欣欣的身亡成了他另一個心結。”
“他找她找得快瘋了，依賴的對象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世上再也沒人能理解他、懂他、愛他……失去唐欣欣後，他的病復發了，越來越嚴重，而我的出現成爲了他臨時止痛的特效藥……”
餘玥瘋狂地笑着，笑中帶血：“哈哈哈哈……多麼可笑……我竟然成爲了他的藥……”
審訊室裡的人們都沉默了，如果餘玥沒有撒謊，這件事中她確實是一位受害者，而徐子霖……
肖瀟的情緒有些波動，她狠狠捏着筆桿子，徐子霖這個王八蛋……
徐子霖突然很想靠近她，撫平她受傷的心。可是……
“別碰我……”她緊張地縮在椅子上：“我覺得自己很髒！”
“餘玥……”
“別叫我餘玥，我是唐欣欣！我的丈夫叫Raymond，他在哪裡？他說過會保護我的，這兒是哪兒？你們是誰？”
說話聲漸漸變得顫抖，她掀翻了椅子躲到牆角處，雙手抱着頭不斷地躲避燈光：“Raymond，help……”
看到她反常的舉動，大家都嚇傻了，她的臉已被眼淚糊滿，臉上的青筋明顯地凸起，眼眶是紅的、血絲是紅的、眸子也是紅的……
還是文濤最淡定，他知道這樣的情況意味着什麼：“趕緊叫救護車，並聯系精神科醫生，她可能瘋了！”
瘋了？
徐子霖站在幾米開外，望着縮成一團不斷保護自己的她，涌現出一股無以言表的悔恨和傷痛。不管她的話是不是真的，她的精神狀態已經顯示，在這之前，她一定受過很多很多非人的折磨。
這一切只有死去的凌雲知道，可凌雲已
經永遠不可能開口說話了。
曾經那溫柔可人的女孩呢？她頭頂的陽光還在，人卻沒了。
“啊……”她痛苦地抓着頭髮，肖瀟和劉彬抓住了她的手，徐子霖走到她面前看着那雙驚恐的眼睛……對，是眼睛，她時常這麼做，或許有特殊的意義吧！
“餘玥，別怕，我是子霖，我來了，我來保護你了……”他似催眠般，又似哄着小女孩，只求安撫她的情緒。
這一招果然奏效，她驚恐又空洞的眼睛微微定神，徐子霖……
是這張臉，他好英俊，說話聲像大提琴般充滿磁性，這是她對他的第一印象，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着迷只需要四分之一秒的時間。
“你是誰？”她漸漸恢復了意識，帶着少女的懵懂。
“我是徐子霖……”他們好似回到了初遇的時刻。
“你就是徐家的小怪物？”她不經大腦的話令他啼笑皆非，什麼叫……小怪物？
徐子霖猛然怔住，這分明是他們當年第一次見面的對話。
“餘玥……”
“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還沒自我介紹！”她好像個小女孩，回到了不懂事的年紀，渴望讓這個男孩記住她，看到她的特別。
下一秒，徐子霖抱住了她……
餘玥被救護車帶走了，她走時一直望着他的側臉，好害怕出了這道門就再也見不到他，他只能連哄帶騙地勸她聽話：“我忙完了會去看你，你生病了需要去醫院治病。”
“你真的會來看我嗎？”
“會！”
“你答應得那麼快，都不知道我在哪個病房。”
“我有嘴可以問。”
“好啊，那我就等你找上我……”
救護車呼嘯着離去，徐子霖站在原地久久不願動彈，這樣的她纔是餘玥……可她永遠都做不回餘玥了。
餘玥……愉悅……她的父母一定是希望她快快樂樂的生活吧！
文濤站在他的身後：“看樣子她真的出了問題，之前說的話不能作爲呈堂證供。”
他本以爲徐子霖會鬆口氣，沒想到……
“不，我覺得那些話是真的，她的確看到了視頻，也的確被徐子霖送給了Raymond。但……這個徐子霖不是我！”
“沒想到你還真不怕往身上攬罪名。”
“怕？恐怕真正的幕後黑手也希望我害怕吧！我偏偏不怕，因爲我沒做過，怎會害怕？”他望着救護車消失在路口，心裡一陣唏噓，情況越演越烈了。
“我已經派了劉彬和肖瀟輪流守着她，有什麼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他說完這話轉身離去，徐子霖知道，他已經給足了面子，文濤不能再爲他多做些什麼，不然就違背了原則。
“多謝！”事情告一段落，他突然陷入疲憊中，好想回到家，回到暖暖的被窩中，用冰冷的雙手抱着賊婆，將她嚇醒後聽一番責罵，而後安安穩穩地睡去。
經歷了這麼多，豁然回首，原來自己渴望的不過是一份平靜和美好。
心裡越發想她了，今晚看不到她心裡難受。
準備招手停車，卻發現忘了手機，他快速朝分局大廳走去：“許志澤，等我一下。”
許志澤站在路邊心不在焉地點頭：“哦。”
就在剛纔，將唐欣欣送上救護車時，蕭條的大街上，零散的路人中，他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