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會意,端起槍,躡手躡腳往前走了幾步,果然就看到了一隻臥在草叢中的大野兔,想都沒想,一樓扳機,嘭的一聲巨響
石栓子擔心槍聲嚇着了女兒,回過頭來望一眼,見石開花除了一臉興奮,不露一點懼色,心裡就有一絲別樣的情感在涌動。
待煙霧散盡,石開花輕快地跑上前,分開東歪西倒的雜草,從裡面提出了一個死抽抽了的黃毛野兔,興奮地對着爹喊:“爹,你還趕我走嗎?”
爹說:“今兒個已經來了,就跟着玩一玩吧,以後可不能再跟腳了。”
石開花撒着嬌說:“爹,人家喜歡出來玩嘛,老呆在家裡怪悶的慌,再說了,我要是不跟過來,你能看到這麼大一個兔子嗎?”
“那可不一定,離得那麼近,逃不掉它的。”
“爹,你又在吹牛了,都進林子老半天了,你逮着啥了?不是連一隻山雀都沒打着嗎?”
“爹不是……不是還沒開始行動嘛。”石栓子有點兒尷尬。
石開花靈機一動,說:“爹,我跟你提個條件好不好?”
“啥條件?”
石開花繃着嘴,埋頭想了想,說:“爹,今天我跟着你,如果能幫你找到五隻獵物,你就答應我,以後再出來打獵的時候,帶上我,好不好?”
爹咧嘴一笑,說:“你這個狡猾的小丫頭,林子裡的鳥呀、蟲呀的,多了去了,隨便一指就行,這條件我可不能答應。”
石開花跺起了腳,嚷嚷道:“不是啊,爹,那個都不算,最小也得是兔啊、雞的,好不好?”
石栓子這下心裡有數了,這丫頭,一定是看到剛纔這般輕巧地就打到了一隻野兔,覺得滿林子都是野物了,就誇起了海口,那好,我還不如將計就計,正好用這個條件把你跟着打獵的念想給堵了,也免得以後再出門的時候,跟在後頭瞎墨跡,於是就點頭答應了下來,說:“丫頭,那咱可說好了啊,一言爲定,不準耍賴的,你要是耍賴咋辦?”
“我要是耍賴,讓我讓我出門撞南牆,撞得口鼻流血!”石開花一臉認真地望着爹,發起毒誓來。
石栓子搖搖頭,說:“這不行……這不行……這樣的賭咒咱不用,用點別的,你看這樣好不好,你要是賴賬的話,就給爹揉一個月的背怎麼樣?”
“成!成!揉背就揉背!”石開花爽快地答應下來,接着問,“那你要是耍賴呢?”
“那……那我就……就……”石栓子一時沒想出恰切的賭注來。
石開花說:“爹,別想了,我給你說一個。”
“好,你說吧。”
“那你就把孃的被窩讓給我,中不中?”石開花調皮地說。
石栓子心中逗笑起來:這丫頭,白白長了一個大個頭,看起來還嫩着呢,連爹孃一個被窩睡都不懂……
“咋了爹,你不捨得是不是?”
“那好……那好……爹答應,答應你,不過要是你娘不答應,那我就沒辦法了。”石栓子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
石開花又說話了:“爹,你可不許耍賴呀。”
爹問:“我耍啥賴?”
石開花說:“我要是把野物給轟出來了,你爲了讓我輸,成心不打,那也不作數。”
“熊丫頭,爹傻呀,都餓得吃不上飯了,我捨得嗎?”
“那好,一言爲定!”
“嗯,一言爲定!”
然而,石栓子這一次卻實實在在輸給了自己的女兒。
也就是用了不足半個上午的時間,他們就捕獲了三隻野兔,三隻野雞,外加一頭獾豬,並且都是一槍命中,彈無虛發。
石栓子興奮得兩眼通紅,端着槍繼續往裡鑽,但石開花卻不依不饒了,轉回了身子,扯着爹就往林子外邊走。
爹說:“天還沒晌了,再打一會兒吧。”
石開花硬是不撒把,說:“這已經打的夠多了,人不能太貪了,一次打盡了,以後就沒得打了。”
爹說:“林子裡野獸多着呢,數也數不清,打也打不盡,你信不信?”
石開花說:“那也不中,你要是貪心不足,會遭老天爺懲罰的。”
爹說:“那些個小動物活着,不就是給人吃的嗎?”
石開花不高興了,喊道:“人和那些小動物都是一樣的,他們來到這裡,也是要吃飽喝足,尋找快樂的。”
“那也沒啥,老天爺隔得這麼遠,他不會知道的。”爹嬉皮笑臉起來。
女兒怒氣衝衝地說:“你再打……再打,老天爺就會把那些小動物都收回去的。”說完就拼命扯着爹往外走。
爹只得依了她,把所得的獵物歸類捆綁起來,挑在槍桿上,走出層林,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路上,看閨女那個高興勁兒吧,又是蹦,又是跳的,一張紅撲撲的小臉蛋比路邊的花兒都好看。
“你慢點,等等我。”爹挑着那麼多獵物,走得有些吃力。
石開花這才停了下來,等爹靠近了,偏着頭問:“對了,爹,這一回你認輸了不?”
石栓子板着臉,說:“那不就是說着玩嘛。”
石開花唰的變了臉,惱怒都喊:“你咋耍賴呢你?還算是個爹嗎?不中……不中……你要是不認賬的話,我就不跟你回家了!”
“不回家去哪兒?”
“去哪兒不用你管!”石開花拗上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嘟着嘴,耍起了小脾氣。
“好……好……爹認輸了,你起來,趕緊起來吧。”石栓子騰出一隻手,把閨女拉了起來。
“那可說好了啊,以後再也不準反悔了。”
“中……中……不反悔了,以後出門打獵就帶上你。”石栓子嘴上說着,心裡暗暗慨嘆道:這閨女,可真是驢脾氣!
石開花這才高興起來,蹦蹦跳跳地跑在了前頭。
回家後,娘看到爺兩個滿載而歸,喜不自禁,樂得啪啪直拍大腿。
她立即動手把打來的野物分成了兩份,打發石開花把其中的一份給王家送了過去。
這一天,一家人吃得心滿意暖,既充飢,又解饞,連臉上都溢滿了明晃晃的的油光。
到了夜裡,石栓子抽着煙,側臉望了望閨女一張熟睡的粉紅臉蛋兒,禁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老婆一怔,怪怪地打量着男人,問:“咋了?吃肉吃傻了吧?”
石栓子搖搖頭,說:“咱這閨女,看起來人已經長大了,可還是個啥也不懂的傻妮子。”
“你才傻呢,多精靈的孩子呀,腦袋瓜活泛不說,膽子也大,以後準是個幹大事的人。”
石栓子繼續咧着嘴笑,說:“我不是說那個。”
女人問:“那你說哪個?”
石栓子就把跟女兒打賭,女兒跟自己搶被窩的事小聲說了出來。
女人聽了,說:“那就讓她睡過來吧,反正俺那身子你早就稀罕夠了,好多日子都不動一回了。”
男人收斂了笑,翻過身來,把嘴巴伏在了老婆耳朵上,說:“那一陣子飯都不捨得吃飽,哪還有力氣幹那事呢?你說是不?”
其實女人心裡清楚,男人之所以輕易不動自己的身子,那是因爲他覺得自己太無能,下了種也白下,好幾年都不發一個芽,有些喪氣。
種了白種,倒還不如不種!
但嘴上卻不提,她怕傷男人的自尊,故意嗔責道:“你就知道找藉口,那與餓肚子有啥關係,俺就不信了,幹那事還需要費多大的力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