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視線中,萬物的速度突然變得很慢。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每一道從自己身體周圍掠過的風,能夠看到腳踩在地面爆起的沙礫飛濺的軌跡,甚至連蜘蛛女皇因急速旋轉而造成空氣攪動的氣流也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他從未經歷過的奇妙世界,同時零也知道,這是自己的意識其運轉的速度首次超過身體的反應所導致。那意味着零大腦對數據的處理能力,又再進一步。
可能只是一小步,然而卻是關鍵的一步。零已經隱隱感覺到身體內那兩個進化點開始蠢蠢欲動,彷彿新的能力即將生成。
只是現在,他無暇理會即將生成什麼樣的能力。更重要的是,零得殺死眼前這頭蜘蛛女皇。
否則,三人就得埋屍在這片廢墟里了。
轉眼,柯爾特在望。
零朝這把改裝狙擊槍伸出手去,卻感覺如同人在手中,手掌明顯感覺到了空氣的阻力。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意識的深處,零的聲音大吼着。因爲他已經清楚地看到蜘蛛女皇來到了頭上,這怪物的身體從蝸牛殼裡鑽了出來,那強而有蠍螯直直朝着他刺了過來。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零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更知道,當自己抓到柯爾特槍托的時候,怪物的蠍螯將會直接洞穿自己的身體。那黑而發亮的螯尖,零相信它可以穿透自己只有防禦一階的肉體。
如同經過了千萬年的久遠時光,零的指尖終於碰到了柯爾特。
在兩者接觸的瞬間,零從奇妙的意識世界裡退了出來,萬物又回到了正常的速率。
零拾槍、前傾、翻滾、後蹬。一系列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讓蜘蛛女皇的蠍螯堪堪從胸前擦過。但衝擊的力道,還是撞得零飛了起來。地面的沙礫四濺,在如同爆炸般的衝擊氣流中擦過零的全身,身上的防護服立時破裂,跟着皮膚也被這些細而尖銳的東西撕開一道道細長的口子。
人在半空,零全身噴出了血霧。最嚴重的傷是胸口被蠍螯擦中的部分,大片的皮肉和衣服飛灑在半空,卻無法遮掩零的視線。
黃金右眼中的銀瞳猛然擴張到極限,蜘蛛女皇的身體在零眼中擴大,其清晰的程度,零甚至看到那些在柔軟身體組織下微微鼓動的血管和神經。
槍口微調,零扣下板機。柯爾特噴出一道米許長的火舌。細長的穿甲彈從槍管裡咆哮飛出,它以恐怖的速度旋轉,被攪動的空氣因爲摩擦而燃起了淡淡的火焰,追隨着穿甲彈在瞬間沒入蜘蛛女皇的軟組織上。
空氣又變得粘稠起來,零體外的時間流動再次放緩,於是他清楚地看到發生在蜘蛛女皇身上的一系列細微動作。
在穿甲彈命中怪物的瞬間,那些軟體組織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蠕動起來。那就像一圈圈盪漾的漣漪,通過肌肉纖維的震動和擴散,將穿甲彈的動能就這麼導引了出去。因此,蜘蛛女皇雖然給穿甲彈打得身體陷下,可零知道,這能夠擊穿裝甲戰車的子彈,卻射不進那看似柔軟的堅韌身體中。
當穿甲彈的衝擊力被蜘蛛女皇的身體所吸收,彈頭掉到地面的時候,世界恢復正常速率。
零落地,連續幾個翻滾將身上的衝擊力導引到身體下的地面,再彈了起來。
這時蜘蛛女皇已經從打擊中調整了過來,它突然張開了嘴巴,緊殼外的軟組織做出收縮的動作。零隻來得及把柯爾特橫在胸前,那恐怖的高頻音爆再度出現,以直線的運動方式轟中了零。
柯爾特的槍身發出微微的呻吟,而零的體表及雙眼突然涌起一片潮紅。跟着,他全身再次爆出血霧,整個人被掀上了半空,再呈拋物線重重掉到了田徑場的中間。
在着地的瞬間,零背後的肌肉纖維極速顫動,它們導引了衝擊力,肉眼可見的一圈衝擊波吹開了周圍的沙礫,然後零才掉到了地上。
蓬一聲,零全身猛震。有那麼剎那的時間失去意識,但很快,身體的各種數據立刻匯聚到零的腦袋裡。
全身血管幾乎有七成左右出現了破裂,而耳膜更是因爲音爆而殘損,暫時零聽不到任何聲音。所幸身體的觸覺還在,通過地表震動的頻率,零知道蜘蛛女皇正追殺過來。
身體像是要散架似的,各處零件都發出罷工的信號。零咬牙,用意識壓過一切聲音。他以柯爾特撐起了身體,蜘蛛女皇已經飛奔而至。蛛嘴大張,身體收縮,便要再發一記音爆。
若給它在這麼近的距離擊中,這一次,恐怕零連骨頭也會給震散。
零大吼,發出爲生存拼搏的吶喊。他露在體表的血管根根賁起,血液飛快流向心臟,又迅速地掠向全身,爲零提供爆炸性的力量。
瞬間,蜘蛛女皇完成了音爆的準備工作。
同一時間,零彈起,腳猛踩地面,人往後躍。
蜘蛛女皇的大嘴開始收攏,當它再張開時,便會發出恐怖的音爆。
破片手雷來到零的手中,在蜘蛛女皇的嘴器完全收攏的瞬間擲進了怪物的嘴裡。女皇的八隻複眼中同時閃過詫異的光,而零保持着後躍的姿態,同時舉起了柯爾特,槍口朝向女皇的嘴巴。
黃金右眼的視距立刻拉近,零清晰地看到那扔進女皇嘴巴中的手雷,剛好出現在那合攏嘴器的中間。
手指猛然拉下板機。柯爾特輕輕一震。槍口噴出的火舌中,穿甲彈直接射入女皇的嘴裡。
嘴器合攏。
鬱雷般的悶響在女皇的嘴裡響起,那殼外的軟體組織飛快地膨脹起來。女皇的身體如同吹脹的氣球,瞬間漲得通圓。一道道血管像是蚯蚓般佈滿了女皇的身體表面,跟着,那堪比橡膠的柔韌身體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裂痕。
火光一閃,在柯爾特的槍聲中,蜘蛛女皇爆炸開去。破片手雷在它的體內引爆,產生的火焰點燃了女皇爲音爆而準備的壓縮氣流。如同熱氣球爆炸一般,那無以倫比的衝力力絞碎了女皇體內的身體組織,將這隻小山般的怪物炸成了無數碎片。
爆炸的衝擊氣流撞飛了零,他直飛出百來米外,再重重摔到了地上。再看向場中,女皇已經被炸得粉碎,無數肉塊和硬殼灑了一地,它們的身上,還有爆炸的餘焰在燃燒。
那些看臺上的巖蛛及田徑場周圍的潛伏者,在目睹自己的首領成了一地碎肉後,蛛羣出現不小的騷動。潛伏者們足肢亂蹬,表現出極度的不安後,它們和看臺上的巖蛛很快散去。殺死了蜘蛛女皇的零,他的氣味已經被蛛羣記住,從此打上了危險的標籤。
自然,零不會知道這一些,他只希望現在能夠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