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細碎的腳步聲如同輕柔的雨點,在科斯的四周不斷落下。年輕的族長恨不得自己的頭能夠像某些異變獸般夠360度的旋轉,可即使如此,大概也跟不上女孩的速度吧。
既然跟不上,那就不找了!
科斯在瞬間有了決定,戰錘高高舉起,再重重砸落地面。
轟隆一聲巨響,以科斯爲中心,地面迸碎飛裂。重擊的衝擊波從地底往上宣泄,帶起了一片灰色的煙幕。隱匿並不等於沒有形跡,夜琉只是利用極快的速度加上死角方位從而做到在科斯的視線中消失,但她的身體並非空氣,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真正消失。
於是煙幕中,出現了一道淡淡的輪廓。
捉住了!
科斯興奮地想,戰錘瞬間打橫掄去。戰錘帶起的烈風吹散了煙幕,可錘身所指,仍然是空無一片。
“用煙塵讓我現形是個好點子,可惜在速度方面你還是跟不上我的動作。”
聲音又從後方傳來,這一次科斯發現一雙纖細的腿分另圈住自己兩邊肩膀,暫時壓制自己的行動。跟着眼睛上方傳來微微的刺痛,科斯想也不想,頭往後仰,同時張嘴一咬。
噹一聲響,少女手中那把漆黑的匕首給科斯咬個正着。
但匕首上附帶的震盪勁道卻讓科斯銳牙崩壞,只是少女沒想到這大傢伙竟用這麼古怪的招數擋下自己的攻擊,一時天然呆發作,愣愣地坐在科斯肩膀上沒有動作。
直到布朗的聲音在山崖上響起:“笨蛋,別在戰場上發呆!”
聽到這聲大喝,夜琉才反應過來。如同短路的機器再次工作,少女伸手在科斯厚背一按,人立即遠離。她方離開,戰錘呼嘯着掠過科斯的頭頂。如果她的反應再慢上半拍,現在已經變成一張肉餅。
看着少女幾個彈躍,又進入了高速隱匿狀態。布朗才鬆了口氣。他苦笑搖頭,夜琉什麼都好。就是這天然呆的習慣發作起來卻不管是在什麼場合。其它地方也就罷了,要在戰場上發呆和找死有什麼差別?
只是現在非是和她討論這事的時候,布朗收回目光,繼續操控着他手中的恐怖兇器收割着埃爾族戰士的生命。
就差那麼一點,科斯就摸到了勝利的果實。可惜因爲那和壯得跟熊似的男人一句提醒,使科斯和勝利擦肩而過。科斯恨恨地看了布朗一眼,下一刻。它突然感受到全身泛起針刺般的微疼。用心感受之下,科斯聽到了微弱的震鳴。
末及反應,夜琉帶着一道殘影和它交錯而過。殘影一閃既消,科斯只捕捉到一個輪廓的時候。膝蓋一痛,跳出一股血泉。血泉中,依稀可見幾顆骨屑,卻是被夜琉一擊連皮帶骨挑出。
科斯吃痛,戰錘支地以撐住身體。卻發現夜琉身影不斷閃爍。每次閃過,必帶出科斯身上皮肉骨屑,如此反覆。儘管每次傷勢並不重,但當數量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對科斯來說也是可怕的創傷。
不過轉眼。族長已經渾身浴血,然而到現在,科斯連夜琉的衣角也末曾碰到。
剔骨,暗夜使者的專有技巧之一。通過快速的移動使用武器對目標進行防禦破壞,若對手承受一定次數的攻擊,大有可能全身骨骼爲其破壞,畢竟這是暗夜使者針對生物骨骼發動的攻擊。
科斯的神經被火焰焚燒着,怒火積蓄到一定程度便是爆發的時候。無論何時,血色黃昏都不是隻捱打不還手的好好先生,只是夜琉的速度過快且無法捕捉,科斯纔會採取守勢到現在。然而在剔骨這一技巧下,被動的防守註定和成功無緣。
於是族長髮出一聲決然的咆哮,渾然不去理會夜琉那連綿不斷,似無絕期的攻擊。它專心致志地握起戰錘,使之與地面平行,再用雙腿旋轉起來。戰錘加上科斯本身的體重,便已經高達將近五百公斤的恐怖程度!兩者合一的重量旋轉間,頓時帶起空氣拉起地面的灰塵。
當第一條煙龍纏繞着科斯的時候,族長已經越旋越快,到得最後,科斯的身影已經被狂旋的巨大煙龍所代替,形成一道自地面向天空延伸數百米的可怕龍捲風。這是科斯的得意技巧,利用身體和戰錘的重量,使之旋轉時產生的恐怖離心力形成無法抵禦的破壞。
化身爲龍捲風的科斯,瞬間便把不慎衝進煙龍裡的夜琉給彈了出來。
夜琉悶哼聲中,嬌小的身體在地面連續幾下彈躍,滾出近百米後才停下來。她剛撐起身體,俏臉突然變得通紅。小嘴一張,便咳出一片殷紅的血霧。血中甚至帶着些微的肉碎,那是內臟損傷所致。而更重的傷勢則是右手小臂幾乎變形,那僅是被龍捲輕輕擦到的痕跡。
少女即使受了這麼重的傷,卻仍然一付天然呆的樣子。她晃了晃腦袋,從地面跳起來,然而向她狂旋而來的龍捲卻讓夜琉生出窒息的感覺,那是因爲空氣正源源不斷被龍捲吸去的原因。而更多的旋轉氣流加入,致使龍捲風的體積越來越龐大。
布朗也看到這道可怕的龍捲風,這人爲的破壞性氣流已經產生可怕的吸引力,那些體質較瘦弱的士兵甚至被龍捲風吸了進去。而血肉之軀一入其內,立刻血肉連同骨骼瞬間被絞成了血霧。布朗顧不得再去射殺那些普通的戰士,他掉轉槍口便要射擊。
不料夜琉平平淡淡的聲音穿透了龍捲的劇響在布朗耳中響起:“它是我的!”
布朗聞言一愣,隨後搖頭道:“固執的小鬼,給你三分鐘吧。”
“三分鐘?不,只需要十秒就可以解決。”夜琉搖頭否定,她說得很認真,一點開玩笑的成份都沒有。
只是任布朗怎麼看,都不覺得只有一隻手臂可用的夜琉能夠在十秒鐘內解決這埃爾族的族長。
夜琉臉色沉靜如水,看不出絲毫情緒的波瀾。龍捲風已經接近她身體百米處,開始帶得她往龍捲的方向而去。夜琉毫不在意,舉起左手。這時在天光的反照之下,布朗纔看到好似有絲線一般的物體出現在夜琉的指間。而這些絲線則斷續出現在天光之下,並往龍捲風裡延伸。
“剛纔那一下可不是白挨的。要不是爲了結好這個...”夜琉輕輕抖動五指,帶着指間的絲線一陣微顫。她腳尖一點,把掉在地上的匕首挑起。並用嘴巴將之含住。
夜琉五指伸到眼前,嘴巴咬着匕首在絲線上掠過。絲線立時震個不停。並如同被撥動的琴絃般發出空靈的聲音。只是這些聲音,卻代表着奔命的音符。
正旋轉間的龍捲風突然像被無形的巨剪剪斷,龍捲突然爆碎,驟然失去控制的風流形成紊亂的衝擊,狂暴地撞翻撞裂一切擋在前行軌道上的事物。近噸重的石塊也吃不起衝擊流的撞擊,紛紛爆成石粉,而個頭較小的石頭則直接被吹成了細屑。
當衝擊波過去後。現場只留下道道土黃的塵帶,以環形的姿態向四周擴散。
在這些塵帶的中心,科斯身體僵在原地。由夜琉五指牽引而出的絲帶終於現出了真面目,那是純由能量構成的線。眼下。這些能量絲線正輕柔地在科斯身體各處穿過。
當最後一根絲線穿透科斯的身體時,族長身體頓時四分五裂,散成一地碎肉和血窪。
死亡鳴奏,暗夜使者的另一項可怕技藝。在接近對手攻擊的同時,把身上的能量分出絲絲縷縷殘留在目標的身上。當結好這些能量絲線後,暗夜使者可以在遠處利用體內能量的共鳴震盪這些絲線,使之由內部切割目標的身體。除非是對能量有着敏銳觸覺的能力者,才能夠發現暗夜使者暗布在自己身上的死亡絲線。
而爲了不爲對手察覺,一般死亡絲線的能量極其微弱。只有在鳴奏時由暗夜使者利用兩者間的共鳴所形成的通道進入注能,從而達到瞬間絞殺的目的。而在那之前,若發現身上有死亡絲線,只要自身能量簡單的沖刷,便能夠震斷它們。
可惜,科斯顯然對能量的感應並不那麼敏銳。因此直到夜琉鳴奏,它仍毫無所覺。但科斯的生命力旺盛得驚人,哪怕被夜琉肢解,然而那完好的頭部卻讓它沒有第一時間死去。
它看向夜琉,從喉嚨中吐出幾個人類的音節:...母親...報仇。”
當最後一個音節吐出後,血色黃昏在這片山區裡卻迎來了自己生命的黃昏。旅長的隕落,基地的失陷,這讓剩餘的埃爾族戰士漸漸失去了鬥志。戰鬥的後半段在人類方勝利這種毫無懸念的結局中落下帷幕,當零的軍隊開始清掃戰場時,已經是日落黃昏。
豔紅似火的天光投照在零的身上,把他地面的影子拉得老長,帶着那麼一絲孤寂的味道。
零獨自一個站在變成廢墟的埃爾族基地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沉默得如同一尊石像,彷彿自遠古時便已經屹立於此。直到身上的袖珍智腦響起通訊請求的信號聲,零才從石像變回了人。有些蒼茫的眼神恢復了神采,在信號聲響起第三遍的時候,零才把這如同舊時代手機般的袖珍智腦從身上拿了出來。
屏幕上提示接收到一封視頻郵件,零點開,片刻的畫面延遲後,本出現在窗口裡。
本微笑着說道:“討伐工作進行得還順利吧?我聽說這次你出動的是新訓練的士兵,你可要小心點,埃爾族可是以兇暴聞名的。”
這裡已經不是阿斯加特,沒有衛星網終的新時代裡,是很難實現遠距實時通訊。因此阿斯加特在保持友好關係的異族村莊或據點中都安置有網絡接收節點,儘管仍然無法進行實時通訊,卻可通過視頻郵件這樣的方式來進行溝通。
零很快回了一封郵件,大意是說討伐任務已經完成,目前士兵正在打掃戰場中。不過以埃爾族並不出衆的智能來看,這支異族並沒有太多有價值的東西值得回收。能夠回收的也只是幾具尚算完整的屍體,以及兩名輕傷的埃爾族人。阿斯加特方面應該有興趣研究它們的身體構造乃至基因組成等等。
討伐任務的報酬不止是帳面上的,更多的利益來自於看不到的地方。若這次討伐的對象不是文明仍停留在原始狀態的埃爾族,而是其它高度發展的文明種族,那麼零得到的回報將遠遠大於任務標明的酬勞。從科技到生物,從奴隸到戰士,戰爭摧毀一些東西,卻又給予另一些東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同樣是平衡的一種表現。所不同者,在於勝利者是誰罷了。
本很快回信,並表示對埃爾族的戰士有興趣。至於那兩具完整的屍體。即便黑玫瑰家的生化實驗室不需要,零也不愁賣不出去。簡單來說。當本承諾買下那兩名戰士的時候,零得到的報酬已經遠遠高於任務所得。
關閉了通訊,天色已經變黑。零目送着最後一縷天光隱入地平線下,天地立刻變得昏暗起來。從這個方向看出去,隱隱可以看到山下不遠處晃動着一片火光。那是布朗他們下午搭建起來的臨時營地,風裡傳來士兵的笑聲,這讓零覺得有些欣慰。
只有活着。纔有笑的資格。
老實說,這次行動布朗幹得挺漂亮。先是用計迷惑了埃爾族的巡查隊,再吃掉增援的隊伍。今天又故意製造假象,讓埃爾族的哨兵錯估了軍隊的兵力。最後引來埃爾族所有戰士後。又兵分兩路,一路毀掉埃爾族的基地,斷其根本;另一路則佈置了主力部隊,用陷阱加上機槍壓制一舉拿下埃爾族。
而這次行動裡,布朗的軍事素養、夜琉的暗殺技巧乃至海薇的格鬥技都大放異彩。讓零看到他們三人身上巨大的潛力。特別是海薇,零在事後觀察了洶的屍體,從這具埃爾族戰士屍體的傷勢,零大致可以推斷出海薇當時戰鬥的英姿。
零很高興,強尼的眼光無差。海薇將會成爲一名優秀的格鬥大師。而現在,她正走在這條路上。
這麼想的時候,零心中一動,下一刻已經聽到海薇清爽的聲音:“頭,原來你在這呀。”
零爲之莞爾,海薇最近和那些士兵混熟了之後,言行舉止已經和個假小子無異,就連稱呼也跟布朗般如出一轍。不過零挺喜歡這種荒野式的稱呼,什麼先生閣下的只會讓他覺得拘束。
海薇在山路上走來,她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即使是黑夜也無法掩蓋她的光輝。少女的雙手纏滿了繃帶,和洶一戰時受的傷已經進行妥善的處理。埃爾族的神經毒物雖然厲害,可也給隨軍攜帶的解毒藥劑撥除了十之七八。加上海薇自身良好的抗毒性,剩餘的毒素最遲後天就會讓海薇天然排出體外。
只是從那雙綁得並不規整的雙手來看,給海薇上繃帶的人在護理方面確實技術有限。這讓零想起了素,那個女人戰鬥挺在行,護理方面卻是一塌糊塗。
海薇見零的視線落在自己的雙手上,少女的笑容一僵,咬牙道:“這是夜琉那丫頭給我捆的,明明傷得比我重,還用單手給我捆繃帶,結果就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外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不是嗎?看來你們兩個現在相處得不錯。”零又問:“夜琉的傷怎麼樣了。”
他知道和埃爾族族長交手的時候,夜琉受的傷比海薇只重不輕。最大的傷勢是右手手臂骨折,肌肉羣大面積挫傷,這還是夜琉及時做出防禦姿態的結果,否則她那條手臂估計當場會生生折斷。
“她說沒什麼,像這樣的傷,在以前的冒險中只能算是皮肉傷了。”海薇大咧咧地說道。
零卻不像她這麼沒心沒肺,從夜琉這句簡單的話裡,零可以大概想像這個天然呆的女孩在以前過着的是什麼樣的生活。那絕對和美好兩個字無關,若說這樣的傷也是小事,那麼夜琉幾乎就是踩着鮮血和屍體走過來的。
她的背後,彷彿藏着另外一個故事。而那天然呆的外表,似乎也是一種對自己的保護措施。
“怎麼了,頭?”
海薇見零沉默,不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只是夜琉的包紮技術實在有限,那胡亂包成一團的繃帶讓海薇的手和石膏無異,看上去海薇像是揮舞着一根木柱更甚於手臂。海薇似是發現了這點,又迅速把手收到了背後藏起來。
零搖頭一笑,道:“沒什麼,如果和夜琉相處得不錯,那麼平時多關心下她。我們並不是爲了自己一個人而活下去,不是嗎?”
海薇支着腦袋想了片刻,她思考的時候看上去有了少女的幾分可愛,可隨後又像假小子般搖着腦袋道:“頭你說得太有哲理了,我聽得不是很明白。總之,別人對我好,我對他好。就像頭,還有夜琉。如果欺負我,我就一百倍奉還!”
零啞然失笑,心道這是海薇式的處世哲學啊。
“對了頭,布朗大叔他們正在辦慶功晚會,他們叫我來找你一起去參加,我們快走吧。”海薇用手笨拙地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然後圈着零的胳膊拉着他往山路下走。
對於海薇這親呢的動作,零涌起一陣家人般的感覺。於是他並沒有將自己的手抽出來,任由少女拉着他朝着山下那團火光而去。
後方是黑暗,前方是光明!